“.”
實話實說。
雖然很清楚自己在變身機甲後的四肢與軀幹都具備意識。
但過去這些日子裡，顧維真正與它們交流的次數卻也不多，攏共方纔兩次：
第一次是頭回變身釣魚佬之怒的那場遭遇，當時四肢以及軀幹嗶嗶了一大堆騷話，其中顧維印象最深的就是【星辰節點】以及【你沾過鼻屎】。
第二次則是顧維在米洛槿面前完成的變身實驗，左手來了一句不想和槿那個老女人說話——考慮到可能會被遷怒進而被調整蛋道，顧維一直沒敢把這事兒告訴槿
除了那兩次之外，機甲肢體就再沒有說過其他話了。
儘管顧維不止一次嘗試過想與它們聊天，但無論是腹黑高冷的左手還是看起來很容易破防的右手，都沒有對顧維做出過任何迴應。
結果沒想到。
在面對這灘液體的時候，右手居然主動出了聲——而且情緒波動看起來還不小。
見此情形。
顧維連忙朝一旁的米洛和槿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又揮了揮雙手，示意機甲肢體有了反饋。
米洛和槿立刻會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顧維調整了一番心態，用意念對右手問道：“右手，你認識這東西？”
【當然認識了】
右手很快傳來了一陣波動：
【但它應該早就被鎮壓到‘虛無’狀態了纔對】
鎮壓？
虛無狀態？
顧維敏銳的捕捉到了右手話裡的兩個關鍵詞：“看起來這玩意兒確實和你們有關係？所以它是個啥來頭？”
這次右手不吭聲了。
裝死.JPG。
顧維：“.”
“我說你們這樣搞，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隨後他用力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先是那個暮光扳機把我變成了這副模樣，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又tmd在和我搞謎語人——想說話的時候嗶嗶一大堆，不想說的時候就裝死已讀不回。”
“我從來不指望當你們主人或者指揮你們作戰，但至少現在咱們明顯處於合作狀態，你們就這樣對自己友軍的？——合着從光頭物流那兒學來的結盟技能是吧？”
說到最後。
顧維的話裡已然帶上了一些情緒。
平心而論。
他並不是那種精神很脆弱的人——從穿越至今他已經主動被動的吸納了一大堆東西，甚至對釣魚佬之怒和暮光扳機其實也沒多少怨念。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表現都足以稱一聲大心臟了。
顧維真正不爽的是機甲肢體的冷淡態度。
就像他說的那樣。
目前雙方很明顯在以某種微妙的關係進行着合作，位次上不存在誰是誰的領導，但確實誰也離不開誰。
顧維掌握着絕大部分的變身權——除了第一次之外他還真沒在不自願的情況下變身過，而機甲肢體則對釣魚佬之怒的瞭解要遠高於他。
這種情況就像是野球場上被迫湊成一對的兩組人，一方踢中後場一方踢中前場，少了誰都開不了這場球。
目前的顧維則是前鋒，中場偶爾給他傳過幾腳好球，但某次跑出了空檔後對方卻視若無睹，這時候顧維自然就要上些壓力了。
誠然。
從過往的交談經歷來看，這些肢體意識似乎有點兒稚嫩，有些舉動甚至像是未成年。
但這並不是對方就可以隨意出現消失的理由。
實際上他在前段時間就在計劃着與肢體溝通一次，但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麼突然且.合理。
當然了，這種話肯定不能告訴機甲肢體就是了。
“.”
顧維出聲後，幾方機甲肢體繼續沉默了一會兒。
而就在他以爲自己的交涉即將無果之際。
啵~
腦海中忽然傳來了一道全新的意念：
【它是擦除者】
顧維頓時一愣。
接着他很快意識到，這段意念的發出者並不是裝死的右手，而是
許久沒有接觸過的高冷左手。
隨後顧維的思緒飛快轉動了幾圈，拋開左手傳來的內容不提，光是由它出面迴應的這個舉動，就足以判斷出很多重要信息了：
首先就像之前表現出來的那樣，左手的“位格”在四肢加軀體的組合中應該是最高的至少是領導者之一。
其次便是
機甲肢體同意與自己交流了。
於是顧維連忙抑制住自己的興奮情緒，儘量冷靜的對左手問道：“擦除者？所以它是一種生命？”
【是，也不是】
左手毫無起伏的意念再次傳來：
【你可以將它理解成類似異體生命的存在，同樣來自高塔空間，所以具備無法觸碰的特徵】
【但擦除者在數量上要稀少很多，而且危害更大，或者說更‘高效’】
顧維：“.”
我嘞個豆。
又一個從高塔來的玩意兒？
不是，你們這宇宙這麼危險的嗎？
能引發冷寂的異體生命就算了，現在又冒出一個危害更大的擦除者？
要不和宇宙老哥說一聲，讓它直接毀滅了吧
隨後顧維頓了頓，繼續問道：“它有啥危害？”
這一次，左手沉默了比較長的時間才傳來回答：
【擦除者會通過修改目標生命所在時空區域的普朗克尺度真空漲落模式，在宇宙二維信息邊界層植入自指性邏輯漩渦，該漩渦會持續解耦生命體量子態與環境的超導關聯，導致其賴以存在的退相干框架分支被定向截斷】
【隨後生命體會開始出現時空切片錯位，神經元突觸的量子隧穿效應被替換爲僞隨機數生成算法，記憶存儲的量子比特逐漸轉化爲閉合類時曲線的冗餘循環，最終生命體會如同生活在自洽性泡膜中，其所有行爲產生的信息熵都被定向導入虛數時間軸消散】
【當底層量子信息被擦除超過貝肯斯坦上限時，擦除者將會獲得大量能量，被它修改過的生命也會格式化】
顧維：“.”
儘管此時還維持着機甲軀體，但他渾身上下卻莫名的感覺有些發冷。
誠然。
左手發來的信息裡有些概念他無法完全聽懂，但卻不妨礙他理解整段內容的意思：
擦除者像是某種宇宙後臺程序，暗中改寫了生命的量子代碼，使其活在延遲複製的幻象世界——接着真實信息被逐步刪除，幻象因數據缺失產生矛盾，最終連同載體徹底崩潰，受害者至死不知真相。
更可怕的是.
這個過程的具現，不久之前他剛剛親眼目睹過一次。
地點就在這艘飛船的入口，被擦除的對象叫做燃燒遠征探索團。
難怪.
難怪整艘飛船上沒有任何活物、
難怪喬科文會“看到”那些未曾發生的畫面、
難怪槿找到的錄像是失效而非刪除
因爲所有的“信息”都被擦除者抹去了，只餘留下了一個空殼飛船。
“.”
隨後顧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雖然喬科文等人的失蹤原因有了解答，但整個事件還存在着大量未解的謎團。
接着顧維看了眼面前的小水團，對左手問道：“我還有幾個問題首先按照你的說法，擦除者在抹除生命信息之後應該會把那些生命帶到一個封閉的獨立世界裡吧？那爲什麼喬科文還能和船長他們聯繫？”
“再有，擦除者爲啥在處理完喬科文他們之後不跑路？還要待在船上等着我們過來？”
左手沉默片刻：【因爲它處在殘缺狀態，能量不足】
“能量？”
顧維微微一愣，旋即猜到了什麼：“你是說它在抹除了喬科文他們的信息之後，剩餘的能量已經不夠搭建一個完美的封閉世界，所以只能一邊忽悠喬科文一邊與船長完成交易，等我們走後再繼續自己的‘消化’？”
“一旦等它消化完成，就可以去幹下一件大事兒了？”
【沒錯，它關閉通訊並且選擇藍橋星系也是這個原因，但估計想不到.有人居然會追着找上門】
雖然左手的意念依舊聽不出情緒，但顧維還是清晰感受到了一絲很微妙的、類似有點無語的情緒。
左手這意思其實很清楚：
擦除者在吞噬喬科文等人後能量不足，於是便暫時關閉通訊，找了藍橋星系這麼個可以待三十天又不會有啥人打攪的地方來消化食物——所以纔會出現阿咧咧聯繫不上喬科文的情況。
等門票到期之後。
擦除者只要控制飛船模擬出一場墜毀事故，就能輕鬆將自己的存在隱去。
甚至屆時它還能附着在前來查看情況的巡邏艦隊上，擇機吞噬下一個.或者下一組對象。
結果沒想的是。
擦除者計劃明明進行得好好的，米洛tmd居然專門找上門做起了交易
而擦除者剩餘的能量又沒法阻隔雙方在這種距離上的交流，於是只能硬着頭皮搞了之前的那一幕。
等到米洛一行人進了主控室，它就自然暴露在了衆人視野裡。
說實話。
這種情況在地球上也很常見，尤其是自然界。
譬如顧維穿越前就看過很多蟒蛇吞下了動物乃至人類後無法行動，最後親眼看着自己被捕捉解剖的新聞。
擦除者就如同一條吞食了大量食物的蟒蛇，只要把食物.也就是燃燒遠征探索團的人消化掉，等渡過這段危險期就會海闊天空。
但偏偏在這段高風險時期，撲棱撲棱號哼哧哼哧的找了上來
更重要的是。
在進入主控室的這些人裡頭，恰好又有顧維這個麼可以觸碰到它的人存在。
當場逮捕.JPG。
隨後顧維再看了眼面前的小水團，對左手問道：“左手，擦除者和你.或者說和釣魚佬之怒有什麼關係？它又是怎麼跑出來的？”
無論是右手此前脫口而出的【鎮壓】，還是擦除者遇到釣魚佬之怒時縮成一團的表現，都足以說明二者之間存在着某些極其特殊的關係。
左手這次的回答倒是很快：
【它呀，關係其實還挺複雜的】
【簡單來說，我們是擦除者的看守者，屬於將它‘清除’的某個環節】
【從目前的情況分析，它似乎像是從我們負責的約束井裡跑出來，偷偷溜到了現在這艘飛船上】
【但我們負責的相關使命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結束，理論上即便出現失位，擦除者也不應當從我們所在的約束井裡逃離】
看守者？
顧維頓時目光一凝，他聽出了左手話裡的意思：“那有沒有可能這玩意兒是從別的那啥.約束井裡跑出來的？剛好被我們撞見了？”
【理論可能，但實際概率無限趨近於0】
左手的回覆第一次帶上了一些情感波動：
【約束井涉及到的定義尺度與常規距離框架截然不同，另一處約束井中逃離出來的擦除者幾乎不可能與你我產生交集】
“額”顧維又想了想：“難道是你們被從實驗室裡擡出來的時候發生了啥泄露？”
【這更不可能了】
這一次，回答顧維的是右手：
【我們看守的約束井可不侷限於某個現實點位，別說離開實驗室，哪怕整顆星球被黑洞粉碎也不可能導致擦除者逃逸——這背後一定另有他因】
“那好吧，”顧維見狀聳了聳肩，這種事情他也只能搞搞腦洞風暴而已：“話說回來，是誰讓你們去看守那玩意兒的？”
左手沉默了一會兒：
【無可奉告】
顧維：“？”
似乎是猜到了顧維的情緒，不等他開口，左手便補充了一道意念：
【你現如今的狀態已經觸及到了某個特殊領域，這個領域中‘信息’所攜帶的威能將會擴大無數倍，因此有些信息不予告知是爲了你好——除非你想看你的腦袋炸成18禁的血色煙花】
顧維：“.”
“好吧，你二次元你牛批，”過了一會兒，顧維深呼出一口濁氣：“我接受你的解釋，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啥擦除者要怎麼處理？”
左手：【伸出右手（加粗）握住它，然後塞抽水機就行】
右手：【%￥#&*我襙稱馮個福】
顧維見狀看了機甲右手，強壓下突然換上左手的騷念頭，一把握住小水團，將它塞進了抽水機炮裡。
咻——
水團剛一入炮。
炮口便產生了一股巨大吸力，將水團徹底吸入其中。
與此同時。
顧維忽然感覺眼前一花。
當他回過神時，整個人已經重新變回了人間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