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顧維這話讓槿少見的有些驚訝，只見她挑了挑秀氣的柳眉：“你小子的記性還不錯嘛，居然記得這詞兒？”
顧維嘿嘿笑了兩聲。
看來自己沒猜錯。
槿提到【賭上職業生涯的遠航】的時間點，可以追溯到顧維剛見到諾諾那會兒。
當時槿應該是爲了解釋小傢伙變成帶投大姐的原因，與米洛交談期間便提到了這個詞。
似乎就是在那次遠航之後，米洛就窮的連勞保都快發不起了。
眼下槿恰好又提到了主戰機甲破損、只能被迫使用海澤機甲出戰的相關問題
因此顧維下意識就想到了這件事。
“.”
隨後槿瞥了眼米洛，朝他揚了揚下巴：“米洛，後邊的你說還是我說？”
“我來吧，畢竟那事兒是我的責任，”米洛聞言放下手中的餐具，沉吟片刻，對顧維說道：
“你猜的沒錯，不管是死逑榜的排名還是主戰機甲.總之目前咱們船隊幾乎所有的壞局面，都和那次【遠航】有關。”
眼見米洛表情如此正式，顧維也連忙坐正了身子。
隨後米洛組織了一番語言，指節無意識地摩挲着桌沿：“關於遠航的事情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年前，當時我通過某些渠道掌握了一組情報，大致就是在一個區域內疑似存在初代文明的殘餘——信息的來源比較複雜，總之相當可靠。”
“於是我就花了整整兩年時間準備，把幾乎所有家底都砸了進去，又是改裝飛船又是魔改機甲.甚至還和大眼珠子他們幾個熟人借了筆錢。”
“結果沒想到我們剛進那片區域沒多久，飛船就撞上了一片根本不該存在的共形褶皺帶。”
顧維頓時一愣：“共形褶皺帶？”
這聽起來跟倒膜工具似的玩意兒又是啥？
“嗯，那是一種與膜元粒子有關的天體現象，”米洛嘆了口氣，解釋道：“膜元這種粒子有個15面體的緊緻化流形框架，框架內存在一個無法‘組對’的殘餘自由度。”
“這個殘餘自由度極其不穩定，在一定條件下會以非幾何相的形式解耦，導致宏觀時空出現拓撲量子數錯位，並且激發出非阿貝爾磁單極。”
“這些非阿貝爾磁單極攜帶的分數化拓撲荷缺陷會沿着魏爾反常流聚集，最終形成跨越宏觀與微觀尺度的分數縫合線而我們當時就處在這個縫合線上。”
顧維這次聽懂了。
米洛說的很簡單，也很好理解。
膜元這粒子這段時間他接觸的可不少，星海中九大粒子模型的第九檔，已知最小的結構。
膜元的十五面體兩兩配對，那麼註定會剩下一個面孤獨終老。
如果把這些配對的面視作苟且在一起的酸臭情侶，那麼殘餘下來的第十五個面自然就是找不到男/女朋友的單身狗了。
而這輩子是單身狗的同學應該都知道。
單身狗看到別人成雙成對秀恩愛時心底一般不會有啥好滋味，這時候要是再來點外部干擾，就很容易破防。
破防後的單身狗.也就是殘餘自由度就會將所處區域代表常規宇宙的共形結構，替換爲異質共形代數，導致局域時間箭頭遵循非幺正演化。
按照米洛的說法發展下去。
任何進入褶皺帶的物質，它都會被強制展開爲無限層級迭加態。
也就是在異質共形代數的範圍裡，一把刀很可能同時存在多個位置，並且兩種狀態共享同一套守恆定律。
甚至有可能出現物體彼此融合充足的情況，譬如你的左手出現在了你舍友的身上.
換而言之。
這個區域裡沒有MVP和躺贏狗之分，大家都是你，或者你老爸。
同時除了物理規律之外。
這種變化引起的生物.或者宏觀現象纔是更致命的。
比如這種空間若是真實存在。
那麼電子與μ子的味量子數就發生非微擾躍遷，生物體內所有ATP合酶蛋白質的立體構型會隨機翻轉，細胞呼吸鏈直接原地逆轉，正常人活不過十秒鐘。
再比如標準模型的SU(3)×SU(2)×U(1)對稱羣，會被扭曲爲例外李代數E8的某個非嵌入子羣，金屬有可能瞬間就會變得和泡沫一樣脆弱.（注：這個設定的靈感源頭是鄧紫棋的那句【全都是泡沫，只一剎的花火】，然後我就想有沒有可能從理論上把物體全部變成泡沫然後瞬間炸成火球.）
想到這些。
顧維不由擡頭看向了米洛，又瞥了眼正在埋頭乾飯的諾諾：“船長，那你們最後是怎麼逃出來的？該不會又是靠諾諾吧？”
“那倒沒有，”米洛聞言摸了摸坐在他身邊的小傢伙腦袋，還伸手彈了兩下諾諾毛茸茸的耳朵：
“當時的情況確實危急，不過幸好我們涉入的區域不算特別深，槿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應對方案。”
“她先是將我們的主戰機甲以及幾臺備用上位機甲自帶的場強設備佈置出了一個機甲羣，通過非對易幾何陣列在船體周圍製造了一種超高量級的贗標量玻色子流，這些粒子流將強制解耦的緊緻維度重新‘凍結’了回去。”
“然後便是注入朗蘭茲對偶粒子之類的操作.其中有些概念估摸着你也聽不懂，總之就是類似基於幾何朗蘭茲綱領構建，將磁單極的拓撲荷轉化爲同調羣的上同調類啥的。”
“靠着這些我們最後算是勉強逃生，但整艘船裡裡外外幾乎全破了個遍，像機甲啥的都被污染到了幾乎報廢的程度。”
顧維聞言一呆：“污染？”
“嗯，”米洛隨意的點點頭，重新拿起餐具一邊吃一邊說：“拓撲荷與四維流形的不變量耦合會產生某種污染，幾乎所有部件隔段時間都會短暫的變成類似泡沫狀——你可以理解成被戀愛的酸臭味腐蝕了。”
“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大老遠的去找那塊破板子雖然那傢伙是個奸商，但也只有他手上能找到些好東西。”
板子？
聽到米洛口中說出的名字。
顧維忽然又意識到了什麼，眼睛微微睜大了些許：“船長.該不會你給板子的那組創世參數，就是在那片區域裡找到的吧？”
“對啊，”米洛一臉【你怎麼纔想到】的表情：“就是那兒，我還以爲你早猜到了呢。”
顧維默然。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視野盲區：
創世參數和初代文明其實有着非常複雜的關係.
誠然。
從課題方向上看。
創世參數和初代文明其實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前者主要是爲了模擬宇宙誕生，在星海中復現出與現在一模一樣的人造宇宙。
然後通過觀察宇宙演化去探究各種理論和猜想，甚至去嘗試創造生命。
某種意義上來說。
創世參數研究的是“自然”。
而初代文明的研究則更多接近人文，涉及到了高塔模型，探究方向是已經存在過的某個發達文明。
但另一方面。
二者在時間角度，卻又是另一種交集了。
創世參數的精度是宇宙誕生10^-33秒之前的特定信息，而初代文明持續的時間則是宇宙誕生最初的10^-66秒.
也就是精度越高的創世參數，就越接近初代文明持續的時間點。
因此能找到初代文明遺留的區域只要不是類似周文明陪都那種地方，幾乎必能蒐集到各種量級的創世參數。
“當然了，”隨後米洛又補充了一句：“我們捕捉到的那組創世參數位於相當外部的區域，要不精度也不至於才10^-40秒。”
“在稍微深入點的地方，我們還發現過精度在10^-48秒的創世參數，這種量級的標度因子哪怕在頂尖學府中能掌握的也少之又少。”
“按照槿的分析，如果再深入一些.甚至可能發現超過10^-52秒的創世參數，可惜當時我們忙於逃命，沒法去捕捉那些數據。”
說到最後。
米洛語氣中已經帶上了濃濃的遺憾，只能大口大口咬着一塊肉餅泄憤。
沒錯。
儘管米洛對板子的說法是可能可以找到10^-46秒級別的創世參數，但實際上在逃離過程中，米洛等人已經親眼見到了10^-48級別的數據.
並且從事後的推演來看。
前方存在10^-52秒級創世參數的概率，不會低於百分之八十！
要知道。
哪怕是星海六大，目前已經具備運用水準的創世參數也不過10^-50量級，通過各種手段拿到手正在研究的也不過10^-53秒層次。
一組10^-52秒的創世參數，足夠讓船隊的身家翻上無數倍。
或者退一步來說。
只要能捕捉到已經發現的10^-48秒量級數據，也足以讓船隊大發一筆。
而有了錢，米洛就可以繼續去探索與初代有關的遺蹟，幾乎可以看做是遞進的事件線
可惜創世參數的捕捉流程相當複雜，光是主環節就最少需要數個小時的時間。
因此在逃離過程中，米洛只能看着大把大把的鈔票從自己面前飄走
坐在另一側的槿靜靜聽完二人交流，等米洛不再說話，便補充了起來：“那次遠航遭遇的意外一度讓我們登頂過死逑榜，畢竟異質共形代數框架的變化還是挺好檢測的。”
“最後我們雖然死裡逃生，但從那以後排名就沒跌出過前五百——咱們這艘船在星海中的罵名基本上都是從死逑榜上傳出來的。”
顧維頓時一愣。
罵名？
這啥情況？
不過這種詫異只持續了很短暫的幾秒鐘，不等槿做出解釋，顧維便想清楚了前因後果：
貪小便宜的賭狗到處都有，死逑榜又是對全星海公開。
如此一來。
就一定會有人盯着榜單前列的候選人下注。
榜單前列雖然賠率不高，但勝在“死得穩當”，當做理財也有幾個百分點呢。
而米洛這種狀況就屬於典型的假賽選手，動不動垂死病中驚坐起，估摸着坑了不止一批人。
這種情況下，黑粉自然就多了。
接着槿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最近我們排名上漲.多半是那隻異體生命鬧的。”
顧維眨眨眼：“異體生命？”
“是呀，”槿指了指顧維耳朵上的翻譯器：“普普通通的異體生命清剿任務，愣是被咱們搞出了戰損軍師的戰果，你覺得榜單制定團隊會怎麼想？”
顧維：“.”
也是。
這就好比自己穿越前LPL的戰隊輸給了越南賽區以及彎彎隊伍，你解釋得再多也沒用
另外按照槿這解釋的思路。
當初克斯達星遭遇戰的表現，估計也會被算在評分裡頭？
幾個變故綜合在一起，最終讓撲棱撲棱號在已知域內便衝到了死逑榜的前八十名。
“對了，船長，”似乎是感覺到氣氛有些沉悶，顧維便主動換了個話題：“話說回來，船上的主戰機甲修復進度怎麼樣了？”
米洛看向了槿。
“還湊合吧，不快不慢，”槿原本正捏着把小湯勺喝湯呢，聞言放下勺子：“凱伊的流光已經完全修復了，栗子的那臺武聖修復了70%，至於米洛你的剛剛過半——比起機甲，你的身體纔是個大問題。”
米洛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顧維見狀也沒再說話。
有關米洛的身體他曾經問過一次，米洛給出的答覆是戰場執行某次任務的時候受了點傷——單純這事兒倒未必是假的，但過程明顯帶着敷衍成分，所以顧維往後就沒再多問了。
船上的秘密顯然不少，想要逐一揭開顯然還需要一些時間。
如今槿和米洛願意將所謂遠航的真相說出來，說明顧維在船隊中已經融入的不錯了。
隨後餐桌上的衆人又聊了會兒天，給顧維多多少少吃了點瓜——星海可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聊天可是常態。
一來是因爲星海的保溫保鮮技術成熟，很多必須儘快吃纔會有良好口感的食物可以放很久都沒事兒。
二則是星海的種族不太一樣，沒法統一觀念。
比如據說有一種叫做夏亞的種族，生來就有三張嘴，經常一張嘴吃飯一張嘴喝湯，剩下一張嘴吹牛皮聊天，這種情況你讓人家怎麼食不語？
一個多小時後。
就在衆人酒足飯飽之際，控制檯的方位上也傳來了咩咩的聲音：
“船長，前邊就是奧羅拉迷徑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