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地凍天寒,魔界的荒瘠境中,此刻是從未有過的悄無聲息,毫無生機。
那些棲身在黑涯底的魔靈走獸都被鳳飛夕鎮得魂飛魄散,歸還了天地,一時之間這份沉沉地死寂直叫人透不過氣。
繼陸之遙隨着鳳飛夕跳下黑涯後,墨寒霜眸光深沉地冷笑了半響,才翩翩落腳在荒瘠地面。
撫了撫方纔與陸之遙打鬥時弄亂的衣袖,她招那盤腿坐在一旁還在擺弄解印鈴的面戴青綠鬼面的小童過來,語氣卻比剛剛柔和了許多“百里,過來母親這。”
名叫百里的小童聞聲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不疾不徐地走到墨寒霜身側,仰起臉來的樣子似乎有些吃力,大抵是因爲那隻面具太重了,她隨之擡手託了託面具,幽幽道“母親,他二人怎還不上來,莫不是...”
墨寒霜垂眸望着百里,漆黑的瞳孔像是一面鏡子,除了百里的倒影,再看不出其他任何感情,聲音也是如此的不悲也不喜“死不了的。”
百里頷首,提腿到涯邊往下望着,不再言語。
也不知是過去了多久,直到百里由站着望變成盤腿坐着望,又改成斜臥在地邊擺弄着解印鈴邊觀望下面的情形時,墨寒霜清冷喚她“百里,走吧,陸之遙要上來了。”
百里不解“母親,那鳳飛夕既那樣歡喜這陸之遙,此刻又爲何不握住他的手?”
“因爲她知道了自己因愛他而受過的傷和從他那處得來的回報差距太大。”墨寒霜清冷的聲音迴響在漫天的風雪當中,兜兜轉轉了半日,彷彿傳進了化作一束灼眼紅光消失在荒瘠魔界的鳳飛夕的耳朵裡。
陸之遙因受了傷無法追她過去,才只得回到黑涯邊望着轉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鳳飛夕,是連一聲嘆息都如鯁在喉。
淡薄如他,坦蕩如他,沉穩如他,到了這時,也根本想不出那些愧疚自責與後悔的話該如何說。
從凡間元神歸位時,他的確是不記得在人間一世的所有事情了。但因不解爲何此番自己的元神還是沒有完全修補好,他便掐指算了算。
這一算,卻是怒氣叢生,萬萬沒想到鳳飛夕對自己的癡迷竟已到了這種自欺欺人的地步,本來她前次因他的原因中了愁千緒的詛咒,後又險些被杞鶴月藉機害得性命不保他已是很不悅,此番她竟又傻到去了黃泉等他!罷了,隨她去!
隨她去,等不到他她應該就知道回崑崙墟了。這樣想着,因被鳳飛夕無端改了命數而沒有順利歷劫以修補元神的陸之遙就這樣閉了關。
待到他出關之時,在崑崙墟仍不見鳳飛夕的身影,又算了算她現在何處。遺憾不巧,那時鳳飛夕已自封神識,渾渾噩噩地以一副普普通通的魂魄姿態漂泊在忘川河水中,連陸之遙也不能探到她的所在,只能探到她還在這世間不知何處。
直到後來她以鳳飛夕的身份降世,身上的封印偶然有一絲變化時,他才終於找到她的所在。
其實他早該察覺到的,他是因爲在乎她,纔會氣憤她因他而受傷,纔會負氣不去黃泉找她,纔會這麼多年一直在到處探尋她,纔會在探到她的所在後當即到了她的身旁,纔會寸步不離地守着她,纔會不想她的封印解開,纔會到眼下這般...
暗自垂首,雙拳緊握,他那樣一個淡薄雲天寵辱不驚心如止水的人,此刻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害怕是怎麼樣的滋味。
是了,纔會到眼下這般,害怕她因想起了一切而毅然地選擇離開,纔會因無限放大的愧疚,而連那些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
終究還是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