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起了小雨。
今年的東北氣候有點反常,還沒有到雨季,卻已經大雨小雨下個不停了,一切都是**的。儘管紅旗第一集團軍每一名士兵都穿着雨衣,可還是不可避免的全身溼透,一陣陣寒意讓疲憊來得格外的強烈————他們已經有近三十個小時沒有喝過一口熱湯了,甚至沒有正兒八經的睡過一覺,餓了撕開野戰口糧的真空袋就啃,困了抱着步槍在車裡眯一會兒。在迂迴的時候,往往隔着二三十公里就是華軍的陣地,他們連睡覺都必須三分睡七分醒,否則極有可能再也沒有醒過來的機會了。荒原的氣候也讓他們恨之入骨,白天大雨小雨沒完沒了,所有人都一身泥濘,成了泥猴子,而到了晚上氣溫驟降,士兵們不得不帶着一身泥冰入睡,這段經歷簡直就是一場噩夢!然而這些已經泥猴子般的蘇聯軍人臉上看不到半點倦意,相反,每一雙眼睛都閃爍着對戰鬥的渴望:那地獄一般的荒原已經被他們拋在身後,吉林-哈爾濱大鐵路已經近在眼前了!
在指揮車裡,同樣一身泥濘的集團軍軍長託卡列夫少將正用一把匕首從頭盔裡把馬‘肉’撈出來送進嘴裡,這是他們在走出荒原之前順手掃掉一個小牧場撈到的戰利品。炊事兵把那些牲口全給宰了,丟進鍋裡和土豆、壓縮餅乾、俄羅斯薰‘肉’什麼的一起煮成一鍋‘亂’七八糟但勉強還能吃的玩意兒。‘肥’嫩可口的牛‘肉’和羊‘肉’都分配給了士兵們,集團軍少校以上軍官分到的是三匹老馬,由於時間緊迫,馬‘肉’煮得半生不熟,一口咬下去血絲直流,像他這種上了年紀的老人吃起來有些費勁。不過最艱苦的征途已經到了終點,紅旗第一集團軍的目標————吉林-哈爾濱大鐵路上那個巨大的拐彎近在眼前,因此他吃得很慢,很從容。幾個參謀長和師長也在埋頭大吃,下齶不停的蠕動,咀嚼聲十分響亮,看起來怪嚇人的,不小心還以爲他們是在吃滿漢全席呢。
費力的嚥下一塊怎麼嚼都嚼爛的馬‘肉’,託卡列夫少將又喝了幾口跟洗鍋水差不多的湯,然後示意勤務兵把剩下的端走,年紀大了,胃口不大好,吃一點就夠了。他看着這些心腹愛將大吃大嚼,蒼老的臉龐‘露’出一絲微笑,說:“同志們這一天兩夜辛苦了,我們創造了現代軍事史上的奇蹟,征服了令人生畏的荒原,本來應該讓大家好好休息半天,吃一頓美味可口的飯菜,但是由於補給有限,我這個軍長也只能拿這麼粗糙的食物來招呼大家啦。”
第22步兵師師長庫利克大校是個軍中少見的瘦子,一張臉顴骨突出,皮膚緊貼着骨頭,整張臉酷似一把鋒利的工兵鏟,一道彈片劃出
的傷痕從右頰一直延伸到左嘴角,神情狠厲,在紅旗第一集團軍裡是頭號狠角‘色’,此時這個神情狠厲的大校居然笑了,喝掉頭盔裡最後一點湯,心滿意足的放下匕首,說:“這已經是自出發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了。”
第231步兵師師長圖‘波’列夫也搓着胖乎乎的大手笑着說:“是啊,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鮮‘肉’了,多虧軍長請客,我們才能一飽口福啊!”
託卡列夫少將說:“等拿下了長‘春’,我一定爲同志們準備一次隆重的慶功會,就吃全魚宴好了,鬆‘花’江最鮮美的魚,一種魚做一道菜,上了五十幾道都不帶重複,還有華國最醇最烈的美酒,當開水喝!”
將領們放聲歡呼:“烏拉!”
開了幾句玩笑,託卡列夫少將突然‘挺’直了腰桿,將領們也斂去了臉上的笑意,神情變得嚴峻,等待着軍長的命令。託卡列夫少將環視衆將,沉聲說:“我知道,在那活見鬼的荒原裡掙扎了一天兩夜,大家都很疲憊了,很多坦克和裝甲車也需要緊急維修才能恢復到最佳狀態,我們必須先休息至少八個小時才能恢復體力!但是我們沒有這麼多時間,第五近衛集團軍對松原的進攻已經打響,我們已經暴‘露’了,必須趁華軍陷入‘混’‘亂’、恐慌之機發動果斷進攻,一旦讓他們穩住陣腳,我們迂迴數百里的苦頭白吃了不說,還很有可能會陷入華軍的重重包圍之中,最終成爲開戰以來第一個被華軍殲滅的蘇聯集團軍!因此,我命令,全軍不得停留,馬上沿着鐵路向吉林、舒蘭進攻,威脅長‘春’!第75裝甲旅和第22步兵師作爲先鋒部隊,不要顧及後方,不要想着佔領華軍的陣地,只管往前衝,摧毀華軍的防空陣地和沿線車站就行了!第77裝甲旅和第39步兵師與第22步兵師保持十五到二十公里的距離,呈‘波’‘浪’形‘交’替進攻,華軍的‘精’銳野戰軍很喜歡放過我們的先鋒部隊,迂迴到後方挑戰鬥力較弱的後勤部隊下手,你們保持這個距離,如果華軍迂迴過來,就將他們夾在中間,就地殲滅!”
“第231、第300步兵師斷後,華軍肯定要從琿‘春’方向‘抽’調‘精’銳的第39集團軍去增援松原,你們截斷鐵路,給他們一個驚喜!第361步兵師以及第257裝甲旅作爲內線機動部隊由集團軍司令部直接指揮!我對你們的要求就一個:不惜一切代價衝破華軍的防線,把這段鐵路變成火海!”託卡列夫一指遠處的鐵路,厲聲說:“不要跟我說彈‘藥’油料不夠,我爲你們準備了取之不盡用之不完的彈‘藥’、油料和食物,就在那條鐵路上!想要?拿血來換吧!”
一
衆將領臉漲得通紅,放聲狂嗥:“必勝!必勝!”
轟轟轟轟轟!
上百‘門’152毫米牽引式火炮朝着距離自己只有十一二公里遠的鐵路發出了恐怖的咆哮,守衛在鐵路兩邊的華軍高炮部隊駭然看着遠處的天邊被炮火映亮,接着一排排火流星帶着催命般的光焰劃空而來,飛墜而下!地面劇烈震動,一叢叢一排排黑紅‘色’火球衝騰而起,爆炸強光不停的閃現,枕木和鐵軌在雷光電火之中被大塊大塊的扭下來拋向夜空,長達五百米的路段轉眼之間就被打成了一條烈焰飛騰的火龍!接着,天空中傳來咻咻嘯響,彷彿颳起了可怕的颶風,兩個bm-30自行火箭炮營集火齊‘射’,灼熱的氣流掃過,天崩地裂,鐵路邊一個小鎮瞬間就被滔天烈焰淹沒,駐守在裡面的絕大多數華軍士兵看到的最後一件東西,是以每秒鐘三千米的速度席捲而來的嫣紅火霧······即便是這隆隆炮聲,也壓不下紅旗第一集團軍數萬個嗓子裡發出的狂嗥,t-72和t-80主戰坦克那猙獰的身影在火光中漸漸清晰,不是十輛八輛,而是一百多輛,輾倒鐵路邊的灌木叢朝着鐵路衝了過來!
轟隆隆————
一聲狂雷般的轟響從十幾公里外傳來,一列正在鐵路上風馳電掣的軍列被bm-30火箭炮擊中,車頭被炸得粉碎,當即傾覆,燃起大火,炮彈不停的飛來,在這條癱瘓的長龍身上點起一個個火頭,車皮裡裝得滿當當的彈‘藥’不可避免的被引爆,一節節車皮變成了巨型炸彈,化作龐大的火球沖天而起,衝擊‘波’一環環的擴散,將一切都炸成粉末,車裡的士兵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遭遇了怎樣的厄運,他們的意識已經連同身體一起灰飛煙滅了。在驚天動地的大爆炸中,第22步兵師和第75裝甲旅涌上了鐵路,在沖天火光中,華軍士兵甚至能通過他們軍服上的徽章準備地判斷出他們每一個人的軍銜!但是這毫無意義,防空部隊面對洶涌而來的裝甲部隊,只有被屠殺的份,能否判斷出敵人的身份並不能改變什麼!
然而,即使是實力如此懸殊的戰鬥,勝利也並非唾手可得。在倖存的軍官的指揮下,華軍士兵一通猛搖把高炮調成了平‘射’狀態,對着洶涌而來的坦克部隊猛烈‘射’擊,炮彈迎頭撞上坦克正面裝甲,反應裝甲被打得碎片‘亂’飛,地動山搖。沒有穿甲彈,這些高‘射’炮奈何不了皮糙‘肉’厚的主戰坦克,但是裝甲車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在密集的炮聲中,脫離坦克保護的裝甲車一輛接一輛被擊中,當即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球!第22步兵師的“諾娜”式120毫米自行迫榴炮朝着殘存的
高炮火力點毫不留情的傾泄着彈雨,將一個個火力點炸成了火海,華軍高炮營的‘射’手和裝填手被衝擊‘波’拋向高空再狠狠撕裂,瀝下一陣陣血雨,一個半地下式小型彈‘藥’庫被垂直落下的高爆彈打穿,引發猛烈的大爆炸,好幾‘門’重達數噸的100毫米高‘射’炮被拋起十幾米高。在煉獄般的火海中,高炮火力迅速減弱,但始終沒有停止。華軍士兵似乎從來都不知道逃跑爲何物,只要還有一發炮彈,他們就不會停止戰鬥,他們‘操’縱着高‘射’炮在幾百米、幾十米甚至十幾米遠的距離朝着蘇軍坦克瘋狂‘射’擊,任憑坦克‘射’來的炮彈和機槍子彈將身邊的戰友一個接一個撕成碎片,任憑一道道血箭噴在他們的臉上、身上、高‘射’炮身上甚至炮彈上,沒有半點恐慌,沒有半點遲疑,炮管都打紅了仍在打,直到蘇軍坦克從他們身上輾過去,抵抗纔會停止。
戰鬥在十五分鐘內就結束了,駐守在這裡的一個高炮營在蘇軍毀滅‘性’的打擊之下,全軍覆沒,僅五人倖存。蘇軍沒有作任何停留,輾過死屍枕藉的戰場,沿着鐵路衝向下一個高炮營的陣地。半個小時後,同樣的戰鬥在一個車站爆發,華軍高炮部隊把高炮拉到月臺上朝着沿着鐵路席捲而來的蘇軍坦克猛掃,在這裡蘇軍甚至看到了坦克的身影:那是一個從舒蘭撤下來休整的步兵團。高炮炮彈從四面八方掃來,將蘇軍裝甲部隊裹在密集的火力網之中,一輛輛坦克被打得火‘花’四濺,華軍的59式坦克趁機衝出車站,105毫米滑膛炮炮管高高昂起,噴出似乎比車身還要大的煙焰,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轟然而出,打向不可一世的t-72和t-80!這些裝甲兵悍不畏死,但是實力過於懸殊,他們的悍勇沒能爲他們贏得勝利的希望————如果是68主戰或者69a,對上t-80和t-72倒不落下風,就算是59-2a也有一戰之力,但是這些裝備着100或者105毫米滑膛炮的老59遇上了蘇軍的主戰坦克,沒有任何機會。紅旗第一集團軍顯然跟老59‘交’過手,很清楚老59夜戰能力弱的致命弱點:一個排甚至一個連只有指揮坦克纔有紅外偵測系統,可以發現躲在暗處的蘇軍坦克,指揮其他坦克開火,只要幹掉這些指揮坦克,在刺刀見紅之前,剩下的坦克就成了睜眼瞎!
轟轟轟!
蘇軍坦克一橫列接一橫列的開火,首輪‘射’擊絕大部份的炮彈都是飛向指揮坦克,只聽見一聲聲巨大的轟鳴,幾輛指揮坦克先後被掀掉了炮塔,剩下的二十幾輛坦克頓時‘混’‘亂’起來,在蘇軍坦克羣的兇狠打擊之下逐一變成燃燒的廢鐵。以輕微的損失幹掉這支裝甲部隊之後,蘇軍
坦克羣一邊‘射’擊一邊朝着月臺衝去,火箭炮炮彈如雨落下,形成徐進彈幕,像一堵翻滾的火牆呼呼轟轟的滾動着向前推進,房屋,‘混’凝土工事,瘋狂開火的高‘射’炮,在這大面積爆炸中紛紛粉碎。一個在前線失血過多被迫撤下來休整的步兵團和一個高炮營是抵擋不住如此瘋狂的衝擊的,車站外圍陣地很快就失守了,蘇軍坦克和步兵‘潮’水般涌進了車站。守軍死戰不退,用高‘射’炮、反坦克導彈、火箭筒和反坦克手雷拼死抵抗,在機槍掃坦克輾之下,他們成片倒下,而蘇軍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十幾輛t-72被這些瘋狂的步兵摧毀,燃燒着的坦克殘骸四周是成堆的屍體,蘇軍和華軍士兵扭打在一起,到死都沒有分開。
苦戰了一個小時之後,第22步兵師涉過浸到腳踝的血水,在站臺上升起了軍旗。託卡列夫少將說得沒錯,他真的爲大家準備了用之不盡的補給,在這個車站裡,他們繳獲了五十多車皮的華軍來不及銷燬的物資,彈‘藥’、柴油、潤滑油、單兵口糧、‘肉’罐頭······應有盡有,堆積如山,現在這些東西是他們的了。
庫利克大校望着那一節節裝滿物資的車皮,神情冷酷,森然下令:“繼續前進,不得作任何停留,我們的目標是長‘春’!至於在戰鬥中消耗掉的油料和彈‘藥’,自然有後勤部隊給我們送上來!”
第22步兵師和第75裝甲旅全體士兵放聲狂嗥:“長‘春’!長‘春’!”扔下堆積如山的戰利品徑直出發,一把餅乾一個罐頭都沒拿,正如師長所說,這些自然會有人送上來給他們的,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進攻、進攻、再進攻!疲憊?蘇聯紅軍不知道疲憊爲何物。油料和彈‘藥’?鐵路沿線到處都是,隨便截住一列軍列都能用一陣子!庫利克大校將託卡列夫少將的命令貫徹到底,不取任何戰利品,不作任何停留,不去佔領任何一塊陣地,只管沿着鐵路一路衝鋒,像一支銳利無比的鐵箭頭,直指長‘春’的東大‘門’————吉林市!
後方也傳來了隆隆炮聲,千百道曳光流線把夜幕切割得支離破碎,爆炸閃焰如節日禮‘花’映亮夜空,紅旗第一集團軍的後衛部隊跟從琿‘春’戰場‘抽’調下來準備增援長‘春’的第39集團軍前鋒部隊‘交’上火了,兩支擁有輝煌歷史和優良傳統的勁旅在已經被打得支離破碎的鐵路上轟然相撞,濺起漫天血雨。庫利克大校對後方的戰鬥不聞不問,只管往前衝。深夜十一點整,第22步兵師的先頭部隊便衝進了吉林市區,與守衛吉林市的華軍爆發‘激’戰。現在他們離長‘春’只有八十公里了,紅旗第一集團軍主力源源不斷的殺到,吉林也撐不了多久的,而第五
近衛集團軍也殺進了松原市區,預計在天亮之前就能拿下松原,長‘春’東面和西面的大‘門’都即將被撞開,東北戰場局勢,危如疊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