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蘊是被人擡着進了烏哈兒參百的房裡的。烏哈兒一行,出了那片密林後,在官道上走了沒多久,就遇到了一個歇腳的地方。一行人住了店,烏哈兒一人住了上房。
那個軍醫醫術倒真不錯,幾針下去,錦蘊的喉頭一鬆,呼吸開始正常了。又喝了一劑藥,睡了一晚,第二天,已經能開口說話,頭也可以轉動了。
只是,身體還是不能動彈,就連小手指都動不了一下。
錦蘊只能哀嘆自己命苦,自重生以來,毒藥都不知道被灌了幾回。
“說!你是何人?爲何會在本王的婚車之內?王妃呢?”烏哈兒參百聽軍醫說,錦蘊已能正常說話,開門見山地問道。
一路以來,其實所有事情,錦蘊都聽到了。所以,烏哈兒參百要問的事,她都知道。不過,眼下,並不是說出真相的好時機。烏哈兒參百正處於暴怒之中,如果知道他的王妃已經跟着別的男人跑了,搞不好先殺了自己泄憤。
錦蘊啞着嗓子,斷斷續續地說道:“大汗……我……我是大元宮中的玥美人。”她知道,自己是身份是瞞不住的,不如先行告知,也讓烏哈兒參百有點顧慮。
果然,聽到錦蘊如此介紹,烏哈兒的臉色有了點變化,至少,他的怒氣是在控制着了。
錦蘊咳嗽了幾聲,有氣無力地說:“雨柔郡主,也就是您的王妃,她姐姐跟我一向不和。郡主爲了爲她姐姐報仇,半路用迷藥弄倒了我,當時我的頭磕在了車廂木框上,後面的事,也不是太清楚。”
烏哈兒參百的聽着,眉頭越皺越緊,不滿地盯着錦蘊,倒還耐心地等她說完。錦蘊知道,自己的回答,肯定讓烏哈兒參百心裡有幾分疑慮。不過,除了她一路上始終保持清醒外,其它的事,她說的都是真實的。
“我也不知道郡主去了哪裡,只記得,我在昏迷之前,聽到馬車外面有點亂,像是有響馬出現。”錦蘊半真半假地說着,“當時,我的頭很暈,身子又不能動彈,只記得馬車好像跑得很快,似乎有人進來過。後面的事,我實在是不知道了。等到我醒來,已經跟着大汗在路上了。我又不能說話,實在無法告知大汗實情。”
錦蘊說完一段,停頓一下,給烏哈兒參百反應時間。
烏哈兒想了想,大致猜到一種情況。或許,是大元中,有誰暗戀着雨柔郡主,得知她要嫁人,情急之下,劫了嫁車。正好錦蘊昏迷,遂李代桃僵。那些護送的士兵,只見新娘穿着吉服還在車內,就以爲沒事,帶着錦蘊送到了烏哈兒身邊。
“那,如果他們以爲你是王妃,你失蹤了,你們大元的士兵,難道不會尋找嗎?”烏哈兒參百提出疑問,他直覺這件事有問題,卻想不出在哪裡。
錦蘊回道:“或許,已經有人回報了京城。”
烏哈兒參百想到密林中的刺殺,眼中隱隱有些發紅。大元皇帝,是以爲他劫持了他的妃子?
“密林中的刺殺,你都聽到了?”烏哈兒參百還想確認一下錦蘊甦醒的時間。
錦蘊艱難地點點頭,她的脖頸還是有些僵硬:“是!我聽到了。”
烏哈兒參百眼睛眯了起來,狹長的眼眸中,透出一絲冷光:“這麼說,那些刺客,真是大元派出來的?他們怎麼知道,馬車上的人是你?”
錦蘊有些着急,忙着搖頭,卻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大汗,這位玥美人,喉龍有些腫脹,請容屬下給她喝點水。”軍醫對錦蘊很有好感,忍不住爲錦蘊求情道。
烏哈兒參百像是很信任這位軍醫,只是略一思索,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玥美人,喝口水再說吧!”軍醫擡起錦蘊的頭部,用一張毛皮疊成的軟枕,墊在她的脖頸下,錦蘊喝了幾口溫水,喉嚨的刺痛感果然減輕了許多。
“多謝!”錦蘊小聲道謝後,才繼續對烏哈兒參百說,“大汗,恐怕那些刺客並非大元皇室派來的人。”
“哦?”烏哈兒參百疑惑的眼光投向錦蘊,“那他們身上怎麼會有大元侍衛纔有的腰牌?”說着,烏哈兒參百將那塊腰牌,遞了過去。
軍醫接過,在錦蘊眼前展示了一下。
錦蘊喘了口氣:“大汗,腰牌的確是大元侍衛所佩沒錯。只是,這種腰牌,我我大元神策營五天前剛替換下來的一批腰牌。這樣的腰牌,如果有心,並不難偷到。”
關於腰牌的事,錦蘊還是前世從楚臨君那裡聽來的。大元的城門,由神策營喝天策營分別把守。每個季度,這兩個營都會換一次腰牌。換下來的腰牌,由宮內回收、重鑄。
雖然也有一定管理措施,但由於舊的腰牌沒什麼用,也就不太會有人注意保管。因此,丟那麼一兩個,恐怕都很正常。
烏哈兒參百一愣,像是沒想到,腰牌這種東西,還會隨時變更。大元皇帝也不嫌麻煩,這麼換來換去的,誰知道什麼時候用新的,什麼時候用舊的?
想了想,烏哈兒參百還是覺得可恨,立起眉毛吼道:“即使那幾個人並非大內侍衛,也絕對是大元的人,也許,就是皇宮裡面的人。”
錦蘊知道,烏哈兒參百這會兒心急他的王妃,也痛恨那些黑衣刺客,讓他折損了不少精銳護衛。如果她不能在這裡解開他的心結,即便烏哈兒放自己回去了,大元和西北的戰爭,恐怕馬上就要開始。
“大汗!小女子以爲,這絕對不可能!”錦蘊說的如此肯定,倒讓烏哈兒產生了幾分好奇。
“哦?你常年身處深宮內院,如何得知這些?”烏哈兒參百對大元的後宮制度還是比較熟悉的,大元和西北不一樣。西北部落中,女人是可以參政的。而大元皇帝,卻將他的女人,都鎖在後宮,什麼都不許她們做。她們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取悅皇帝,併爲他生兒育女。
錦蘊停頓了片刻,幾次深呼吸後,沉下聲來說道:“大汗,雖然我是大元子民,但我很清楚,大元和西北都不會願意在這個時候開戰。如今,西陵和北戎兩國武力逐日強盛,他們緊鄰着大元。而北戎,也緊鄰着西北部落聯盟。”錦蘊緩緩道來,烏哈兒參百原本的憤怒,漸漸消散了。
“如果大元在這個時候與大汗產生衝突,先不說兩國誰勝誰負,只要開戰,西北部落聯盟必然會將兵力集中在大元邊境。可到那時,西北與北戎接壤的部分,守衛恐怕就不會像以前那麼嚴密了。大元雖沒有西北那樣彪悍的士兵,卻也不缺乏能征善戰的將領。到時候,萬一戰場膠着,北戎或者西陵趁機偷襲,我大元固然會亂了陣腳,可西北部落聯盟也未必就能照顧得好自家後院。”
烏哈兒參百聽了,沉吟不語,似在思考,一旦兩國開戰,對大元和西北來說,誰會佔據更加有利的地位。
錦蘊知道,他還差一點,便接着提到:“大汗,如果小女子沒有記錯,大汗最近纔剛剛立國。西北各部落,也剛成立了聯盟。大汗是否能夠保證,戰亂一旦發生,那些部落不會產生異心?換句話說,即便他們不會主動產生異心,難道就不會有外人引誘?”
這句話,真正說到了烏哈兒參百的痛處。他的西北聯盟,是靠他烏哈兒一族的武力得勝後才成立的。那些部落首領雖然已被征服,可部落內部,並沒有完全成爲鐵板一塊。
總還是有一些不服氣的人,暫時攝於他的威嚇,不敢輕舉妄動。如果他貿然跟大元開戰,那些部落說不定也會趁亂起事。到時候,內外憂患,剛成立的西北聯盟,恐怕轉瞬間就要崩潰。
看到烏哈兒參百思索的面容,錦蘊知道,自己說對了。她緩了緩,繼續道:“大汗或許覺得我說得有些危言聳聽,可是,在小女子看來。那些刺客,卻是居心叵測,着意想要挑起西北和大元的戰爭。皇上和大汗剛剛聯姻,他們就迫不及待地行動了,這說明什麼?我想,大汗會比小女子更清楚其中的曲折吧!”
其實,錦蘊也不知道那些刺客是誰。她只知道,起碼辰欣雨失蹤的事,跟今天刺客事件沒什麼關聯。只不過,她不敢讓烏哈兒參百知道真相罷了。
就讓他以爲,是那些想要挑撥西北和大元舉兵之人乾的事好了,反正辰欣雨是不可能再回來了。到時候,讓烏哈兒跟西陵或者北戎要人去,跟她就沒什麼關係了。
烏哈兒參百此時已經恢復了冷靜,雖然他還是有些惱怒,卻不像最初那樣,只想殺了眼前這個女人泄恨了。
不過,這個女人倒真是不簡單。三言兩語,就將形式分析得如此清楚,也讓她自己擺脫了險境。
烏哈兒對軍醫吩咐:“下去給玥美人好好治療,等她的毒素清除後,再送回大元皇宮。”
錦蘊心下暗自長吁一口氣,總算是過關了。
這時,房門外卻響起了喧譁之聲,有人高喊:“烏哈兒汗王,小人有要事求見!大汗若想尋回王妃,就請讓小人進去。”
錦蘊聽着聲音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是誰。不過,那人說,能幫烏哈兒尋回王妃,難道,是楚臨君脫身了?
錦蘊的心開始狂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