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荷從街上買菜回來,興沖沖走到廊下,“公子,小姐,街上的女子,夫人們,眉間都有杏花裝飾,漂亮極了,想是學着咱們公子。”“什麼?”九兒驚訝的說,“哥,你都知道了,怎麼不告訴我呢。”“想來是你淘氣,又有何妨?”告仍舊是寵溺的說,“如今這倒成了一種風尚,你也是大功一件了。”九兒撅了噘嘴“不行,我得去街上看一看,是個什麼模樣。”說罷拉着小荷又去了街上,果真,姑娘們,夫人們,眉間都點綴着這杏花瓣,看上去溫柔可人,“小姐,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正恍着神兒,一隊車馬浩浩蕩蕩的走過來,百姓紛紛避讓,九兒還愣在那,小荷拉着她的衣袖把她拽到一邊,衆人都低眉頷首,等着車馬經過,只有九兒目光迎着車隊看過去,那車轎中的男子真的是人們口中的殷浩嗎,是她認識的那個殷浩嗎?不知爲什麼,她總是夢見他,總是想起他。
話說桓溫勢力日益擴大,在朝中無人能敵,司馬昱最終決定啓用殷浩,只是這殷浩雖有濟世之才,但卻不願入世,多次探過其父殷羨的口風,此次桓溫在朝堂上竟有斥責皇帝的言語,實在不能再等,重用殷浩與之分庭抗禮迫在眉睫,司馬昱放下一切架子,未乘車馬,步行至殷府,以表誠意和決心。見此情形,那看門的小廝急忙去通稟。“老爺,司馬大人步行來訪,未乘車轎,此刻正在府門前等候。”“哦?”殷大人一驚,已經料到司馬大人此次前來的目的,但如此這般怎能不見,於是馬上起身“快快隨我去迎。”說罷急忙向府門口走去,那小廝緊隨其後。“司馬大人,司馬大人,不曾遠迎,失禮失禮。”殷大人拱手道。“大人哪裡的話,言重了,言重了。”司馬昱也拱手回禮。“快快請進,快快請進。”說着把司馬昱迎到正廳。剛剛坐定,婢女就把茶奉上了。然後大人一揮衣袖,下人都退下了,“不知司馬大人此次前來所爲何事?”殷大人試探着開了頭兒。“殷大人,我此次前來,是下定了決心的,相信您也看到了,再者說來,您也是清楚我的用意的。還望以這萬里河山爲重,以天下蒼生爲重啊,殷大人。”“老朽在朝爲官,自是以陛下的江山爲重,以黎民百姓爲重。”只見司馬昱站起身來,拱手道:“殷大人,在下自知你爲官多年,忠心耿耿,獻計獻策,只是如今朝堂之上,那桓溫權柄通天,又目中無人,終結黨羽,只怕這江山要淪喪他人之手啊。大人次子殷浩,雖隱居多年,卻聲名在外,是難得的賢士,如若入朝爲官,你我三人與朝中正義之士結盟,還可與之相抗啊。殷大人。”“唉,”殷大人嘆氣道:“我又何嘗不知道你的用意,只是想我一家入朝爲官,忠心耿耿多年,又是怎樣的結果呢,小兒志不在朝堂,而在於山水之間,我從不想強迫他入世,讓他經此一遭。”“殷兄,今日聽你一言,足矣證明你是一個有血有肉之人,可殷兄,如果這朝堂顛覆,戰亂四起,民不聊生,又哪來得山水之間。”殷羨皺起眉,凝重的看着司馬昱,隨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好,司馬兄,明日我就派人接他回來。”“殷兄,我替陛下感謝你!”說罷殷羨送他到了府門口,約定十五日後,去朝中赴職。那竹林深處,昂首而立的少年,早已預想到今日有信來到,果然一隻白鴿飛來,展開紙條,只見是父親的親筆,讓他速歸,入世。其實早知道有這樣的一天,本也沒有什麼不捨,可自從遇見九兒姑娘後,總盼着此生能共遊竹林,共賞花海,相伴到老。這次一去,怕是再沒有機會了,但又能怎樣呢,仰天長嘯嗎?有緣自是會見,於是甩甩衣袖,獨自下山回家去了。家中一切依舊,並沒有大張旗鼓迎他回家。就是平常的樣子。倒是司馬府,聽說殷浩回府,送來了官服等物,又通稟說,入朝那日,準備了車馬,到時迎殷大人和殷公子入朝。父子二人難得團聚,殷浩給父親行了跪拜禮,父子二人又共同商量入朝那日的事宜。十五日很快就過了,一大早,司馬府派來了車架隊伍,接殷羨父子入朝,也讓百姓知道隱士殷浩已然出世,入朝爲官。這隊伍車架經過集市時,退到兩側的百姓都在竊竊私語“殷浩公子入世了,太好了,太好了,朝堂安穩,百姓要有好日子過了。”那殷浩坐在馬車之中,不曾看見人羣中的九兒,車馬很快就過去了,人羣也又熙熙攘攘起來,小荷叫了幾聲小姐,九兒卻沒聽見一樣,小荷拉了拉她的衣袖,九兒纔回過神兒來,“小姐,我們回府吧。”“哦。”九兒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剛回到府中,就見到廊下一大一小兩個人兒盤腿打坐入定,公子告不必多說,每日必定會修煉的功課,只是那仲兒,此時正學着告的模樣,小小的一個人兒,實在可愛。告感覺到她們回來了,就睜開了眼睛,看見她們兩個盯着他身後看,就轉過頭去,看見那仲兒哪是入定,而是已經睡熟了,也就甜甜的笑起來。這人間的生活真是快樂至極,可以和九兒朝夕相處,又有這麼天可愛的孩童在身側,真是美的很。
這仙界的仙子來到人間自是快樂,可是這凡世想要歸隱之人再回到朝堂之上,就沒有那麼快活了。想來當初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徵召他入朝爲官,他都推辭不就,,後來徵西將軍庾亮徵召他爲記室參軍,安西將軍庾翼又請他做司馬,他都稱病不肯出仕就職。隱居這山林深處,與竹林花海爲伴,也自知當今江東社稷安危,內政委託何充等諸位重臣,外事依附庾氏,桓氏等幾戶大族,只怕難保百年無憂,國家危在旦夕,如若破滅,他也辜負這美名,遂下定決心爲江山社稷貢獻綿薄之力。只是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