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作爲將領,已經不需要自己提刀上馬,衝鋒陷陣了,所以雖然我還是堅持訓練、練功,但是實話實說,確實我必須承認對於個人的這些訓練來說,我已經是大不如前了。
而他們故意把這塊練功石放在最臨近觀禮臺的地方,其用心,自然是不必解釋了。不過我也不是一個蠻人,這件事是必須要放在最後做的,而且我有自信,大部分的可能性,當我把其他的項目都展示完畢後,這塊大石頭我是沒有必要再舉起來的。
我越過石頭,先是拾起了那支步槍,而後翻身上馬,兩腿一較力,白馬就好像受了刺激一樣,揚蹄飛奔開來。
騎兵作戰,有專門配置的馬上長槍,而不是使用一般步兵的制式步槍的,他們之所以如此安排,當然也是不需要解釋的。
白馬飛奔起來,這匹馬的背上並沒有馬鞍,不過這卻難道不到我,一手抓住馬鬃,雙腿用力加緊,而後便駕着馬,竄進了樹林裡。雖然我沒有向後看,但是我在上馬之後,還是聽到了叫好聲。
這支步槍而且還沒有拉開搶栓,子彈沒上鏜,但是靶子卻已經視覺可見,大約三百米左右的距離吧。我雙腿一用力,都能聽到馬肋骨摩擦的聲音,而後一手持槍,一手拉開槍栓給子彈上膛。
可能會覺得我是在胡說亂說吧,可這是真的,會用槍的人,很多,可是懂槍的卻沒幾個。想要讓自己指哪打哪,百步穿楊,未必需要極好的槍法,但是必要的條件卻是懂得槍的“情感”。
其實在我看來,槍和人其實除了形態上的差別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人有自己的情感、情緒、性格、天資,槍也是同樣,或是過冷、或是過熱,亦或是膛線的偏差,擊發時撞針碰撞的衝擊,這都是槍的一種情緒表達。只有懂得這些,體會得到這些東西,才能夠很好的和手中的夥計溝通。
只有溝通,纔能有很好的配合。
人與人是這樣,人與槍,同樣也是這樣。
我可以猜測到子彈的軌跡,但是我卻無法保證自己的估計是準確無誤的,其實實話實說,當我擊發了槍機的時候,我有一些後悔了,不單單是距離上的問題,更重要是的,其實,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承認我是想“一戰定天下”,靠着這一手,技驚四座,而後避開巨石的演示,同樣的我也是真的想要讓這些士兵見識一下我的厲害,畢竟現在時局動,蕩。多一些人敬佩你,總比多一些人無視你要好得多。
而且要提到一句的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的風向很不穩定,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東南風輕鬆,可是當我策馬疾馳的時候,如果不是我體感錯誤的話,那麼現在的風向已經變成南風了,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勢頭。
這種制式步槍的初速雖然很低,但是其正式軌道速度還是非常快的,這種日式步槍的好處就在於其的實用性,以及我個人覺得,就是手感。
雖然我現在手中並不是騎兵專用的馬槍,但是至少在手感上肯定比其他的步槍要舒服很多,更重要的是,這種槍的射速是相比較於其他槍來說要快一些的,這樣可以儘量減少風向的影響。
我最開始擊發的時候風向已經改換成了南風,但是我的判斷以及拋物線設定,卻是東南風。不過現在說什麼都玩了,只能聽天由命了。
不過轉念一想,其實如果這一槍打不中的話,也並不全是負面效果。
我也可以就此就題發揮,把自己徹頭徹尾的塑造成一個“廢物點心”這樣一來,我想無論是袁世凱亦或是段祺瑞,可能對我的態度就都會改變吧。並不能像現在這樣的“重視”,亦或是直接輕視於我。
如果真的可以如此,其實我反倒樂意這一槍打不中。
可是結果,我還未來得及勒馬轉身,就聽到了身後的喝彩聲,以及隨即而來的驚呼聲。
“你們看!蔡將軍竟然連那隻鳥都打死了!”
“蔡將軍神槍!”
“神槍!”
段祺瑞站在管理臺上,望遠鏡早已將剛剛所發生的傳遞到了他的視覺系統中,只不過他現在很驚愕,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其他的表示。而他身後的雷振春卻是也同一般的士兵那樣,驚呼起來,就連一直沒有說話的張鳳翽,竟然都自言自語一般的說了句:“了不起!”
“這個蔡松坡……”段祺瑞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聽的清一半,聽不清一般,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樣的想法,可是介於一些問題,雖然四個人都聽到了,但是卻都沒有發問。其實雷振春聽得是最清楚的,而且他本人也是想問一下的,可是就在他要動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管理臺上的徐樹錚卻是拉了他一下,這才阻止了他。
徐樹錚湊到段祺瑞身邊,先是說了句:“段總長。”而後也不管他人的眼光,自顧自的貼到段祺瑞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後,便又離開了。
而段祺瑞再聽過徐樹錚的耳語之後,不知爲什麼,面色有些不自然起來,不過還是裝作相安無事的樣子,繼續通過望遠鏡來觀察場中的變化。
馬還在奔馳,槍膛裡有五發子彈,自然不能讓我只一槍就草草了事。第二個靶子被安置在樹梢上,而且第三個靶子就在第二個靶子的下方,只不過這個靶子是懸吊而非安置的。白馬的速度在我的御使下又加快了一些。
其實我非常享受這種戰馬疾馳,槍起花落的感覺。
砰!砰!
連着兩聲,兩個靶子應聲而落。沒有錯,我並沒有擊中靶子,而是第一槍將懸掛靶子的繩索打斷了,可能是幸運,也可能是他們故意想要我出醜。懸掛靶子只有一根繩索,其實一根繩索懸吊的靶子是非常不穩定的,但是這樣正好,成就了我一槍落靶的第一槍。
而第二槍,不得不說,我都有一些暗自得意起來。第二槍我瞄準的位置是安置靶子最下方,靶子與樹梢的接縫處,那裡有一個小的縫隙。想要子彈不打斷樹枝,而且不在靶子上留下印記的同時,將靶子擊落。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讓子彈穿過靶子和樹枝的縫隙,利用子彈速度帶起來的貫力,把靶子“衝”下來。
雖然這一槍我是沒有把握的,但是性格所致,而且我也是對自己的槍法有一定信心的,所以略微權衡過後,我決定還是試一試。
幸運也好,實力也罷,總之這一槍我自己都必須承認,打的漂亮極了。而且我相信整個北洋政,府軍隊裡,能打出這樣一槍的人,除了我之外,估計不會超過二十個。
第四個靶子和第五個靶子,不知怎麼,他們沒有安置常用的木質靶子,而後選擇將兩個紅果子擺在一起,放置在樹杈上。兩個果子捱得很近,非常近,只要擊中其中一個,另一個必然應聲掉落。
而且必須要說的是,這個安置果子的樹杈距離地面非常的低矮,目測應該是在一百五十釐米到一百六十釐米左右。而且兩個果子雖然不大,但是整體預測起來,果子落地的應該必然在一秒之內。
我手中的制式步槍,並非是半自動式的,而是需要一槍退一次彈殼的,而且槍栓是老化的,要在這樣的形勢下,用這樣的槍,在一秒之內打碎兩個果子,雖然不能說沒人可以做到,但是也絕非易事。
當然,這是說處於靜止狀態下射擊的話,而我則更是要馬背上,顛簸與高速移動中做到的話,更是難上加難。
與之前的三槍不同,我沒有馬上擊發,而是選擇了“遛馬”,催動戰馬,圍着兩個果子跑了起來,而且雖然我的眼睛並沒有刻意瞄準,但是我手中的槍,卻是一直指着那個樹杈的位置的。
這樣的情況下,視覺的瞄準其實已經幾乎是毫無用處了,因爲馬疾馳起來的速度,顛簸會讓你的一切視覺瞄準都成無用功。
唯一可以算作瞄準的,那就是在最短時間內,適應馬匹在這一塊小地方奔跑起來的律動,以及地形上的一些細小差距,而後就要靠經驗和手感了。
所謂的百步穿楊,雖然是對於實力技能的一種恰當的描述,但是至少我個人來說,在實地戰爭中,亦或是像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百步穿楊的多是依靠手感,經驗,而非是技術、技能。
又是一聲,而後響起的槍聲,讓我覺得子彈幾乎是擦着我的頭皮分飛過去了,來不及問個緣由因果,我只能出槍反擊。
馬被我驅馭的越來越快,雖然如此,可是我也能感覺到這匹馬的呼吸,已經沒有剛剛那麼平穩了。
“通名!”我喊了一聲,而後回手就是一槍。
“張鳳翽討教!”
接連而起的槍聲,讓我不由的認真起來,雖然已經知道了身後追趕我與我較量的人是誰,可是這槍是真的,子彈也是實實在在的,雖然是必是,但是不若說是一場“傷人”來的準確。
肯定我不能打死張鳳翽,當然我也相信張鳳翽肯定不會打死我,那我們兩個唯一能見一個高低的方式就只有看誰先把誰傷到了。
必須要佩服張鳳翽的槍法和馬術,我們兩個你來我往策馬對射,已經二十三槍了,多少次子彈都是從我的身邊過去的,雖然沒有傷到我但是馬戰能將無差控制在這樣一個範圍內的,實在是少有的高手。
這樣的較量就是對於各自背後勢力的比拼。
我的表現可以從側面彰顯滇軍的實力,而張鳳翽的表現,自然是可以彰顯出部分湖北軍的訓練技能。
較量還在繼續,其實我覺得我們兩個已經沒有什麼必要再繼續下去了,因爲馬已經累了,速度慢下來了,而且槍膛也已經非常熱了,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恐怕這兩支槍就要廢了。
並不是說這槍,不能承受過熱的溫度,而是過熱的溫度可能會導致槍出現一些隱性問題,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我知道,這兩支槍肯定是不會因爲如此就被淘汰的,我們比試過之後,肯定還是要分發下去的。
如果哪個當兵的,在未來或是什麼時候,分到了我們兩個人使用過,有隱弊的槍的話,平時還好,可是上了戰場,這樣的隱弊是有可能讓他丟了性命的。雖然只是可能,但是我還是不願意因爲這樣的問題,使得一個漢子,冤死在戰場上。
“翔初兄!”我催一面馬,一面揹着身子大喊道:“馬以疲累!槍膛炙熱翔初兄,我看就此罷手吧!”
而張鳳翽卻是道:“蔡將軍,鳳翽以許久未遇到將軍這樣的高手了,要是今天不能盡興,怕是莫大遺憾。既然戰馬疲累,槍膛過熱,不如你我一起去換槍換馬,再盡興可好!”
我聽張鳳翽言中之意,已是鐵了心要和我一盡興致,當着這麼多人,如果推脫反而不美,而且我也知道張鳳翽一些事,他在京的處境與我沒什麼兩樣,壓抑的情緒,許久得不到釋放,今天有這麼一個機會,他肯定不會就草草罷手。
而且說實話,其實我也是想要和張鳳翽分一個高下,一年多的日子,我都沒有如此放肆過了,這種撒野的感覺,讓我已然冷卻的血,又一次開始沸騰了。我也不想就這樣和張鳳翽這樣的對手荒唐了事。
“就如此!”
我應下張鳳翽的提議,而後與他雙馬並行,向觀禮臺而去。
到了觀禮臺前,我們兩個還未下馬,就聽見段祺瑞與衆人一面鼓掌一面感嘆道:“二位將軍,真是英雄!”
“不敢不敢。”我翻身下馬,而後對段祺瑞道:“段總長謬讚了。我與張將軍是回來換馬換槍的。”說到這我不由的看了張鳳翽一眼,而後繼續道:“張將軍與我的馬已經疲憊,而且槍膛過熱,可是我倆都還沒有盡興,還望段總長應允。”
段祺瑞見我倆如此,點點頭,而後對受閱的隊伍呵斥道:“看到了嗎!你們,一天天的自以爲是,今天蔡將軍和張將軍二位,槍法馬術你們誰能做到!今天讓你們長長見識,看看以後還能不能知道天高地厚了。”
而後段祺瑞叫人重新換了馬牽來,而且又換了兩支槍來,這一次拿來的槍與之前不同,之前的是步兵制式步槍,而這一次,卻是真正的騎兵槍,而且每把槍還配有一百發子彈。
只不過有一點,這一次牽來的不是兩匹馬,而是五匹,同樣的,拿來的強兵槍也是五把。我看了不由的想要發問,不過張鳳翽不知是不是巧合,搶在我前面對段祺瑞道:“段總長您不會是想要其他三位將軍也下場來吧?”
段祺瑞看了張鳳翽一眼,而後點點頭道:“正有此意,今天正好二衛將軍興致索然,不如就來個‘五將並技’,也給這些兵崽子開開眼,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的將軍,都是什麼樣的風采。還有就是……”。
段祺瑞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看他的表情其實我已經明白了個大概。今天來觀禮的雖然沒有袁世凱以及其他的官,員、將領。但是卻有幾個各國的公使,以及京畿衛戍軍的德國顧問在場。
我明白段祺瑞的意思,他無非就是想借我們五個人同場較計,來震懾一下那些外國人,其實不必要非是戰爭才能彰顯一個國家的武裝力量有時候校閱部隊亦或是對抗演習,都是很好的辦法。
雖然看起來就算是我們五個一同較量也不過就是五個將軍罷了,其實不然,我們五個人出身都是不同,各自代表的可以說都是各自之前出身的軍隊。
我背後的滇軍、張鳳翽背後的湖北軍等等。我們的實力可以體現出部分各自隊伍的實力,我們五個人較量,其實在一定意義上來講,就是五支不同的隊伍在較量,這和戰場沒什麼兩樣。
我們越厲害,表現的越好,其實對於外國人來說他們就會覺得我們的軍隊越厲害,這樣一來,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效果,但是至少可以讓他們知道我們軍隊的部分實力。
而有的時候,僅僅是部分實力,都可能左右大的局勢。
“三位。”段祺瑞轉過身子對身後的三人道:“來吧,給這些兵崽子做個榜樣,來一個五鳳齊鳴。”
“是!”
雷振春、王佔元、雷存修三人也不推脫,各自去了綬帶、禮帽,而後走下觀禮臺,來到我二人身旁,王佔元道:“二位將軍,等會疆場上,還要手下留情啊。”
“王將軍客氣了。”我忙回道。而後我們五人對着段祺瑞敬了一個軍禮,而後又面對受閱的軍警隊敬了一個軍禮後,便各自拿了槍,翻身上馬,朝着五個不同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