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樹錚的到來打斷了我與袁世凱之間的對話,可能是他不願我與這個“小扇子”見面吧,大總統叫來管家,送我從總統府的後門離開了。
而且還叮囑我說:“下次咱們再好好聊一聊。”而且還不忘讓管家取一萬塊的銀元給我帶走,說這是給我安家置業的費用。
其實任誰都知道,這一萬元不過就是他變相收買我的,包括之前爲我接風的那一次,也都是找個噱頭向我示好罷了。
我非常不明白,爲什麼,他堂堂的大總統竟然會向我這麼一個沒有了兵權的將軍示好,雖然這和雲南方面有關係,但是我知道這絕不是全部的理由;北洋軍多達數十萬,要真是想要佔領雲南的話,怕不是什麼難事。
如果說袁世凱是想要兵不血刃的話,那麼依舊說不通,因爲現在的雲南就歸屬在政,府的統治之下。
不過,既然想不通我也索性就不去爲此勞心。
回到府邸後,陳敏麟對我說:“將軍,這裡有一份陸軍部送來的文件。”
“陸軍部?”我眼中疑惑的接過信函,打開之後通篇讀下來,原來是段祺瑞知道今天大總統召見我,希望我在與大總統見面之後去他陸軍部一趟。
雖然我現在依舊是將軍的名頭,但是我因爲職務的關係其實並非直屬於陸軍部,也就是說他段祺瑞現在並非是我的直屬長官。
不過,陸軍總長的調遣我還是要聽的,怎麼說他也是我的上級。
沒有過多的囉嗦,稍微洗了把臉之後,我換上那套在總統府脫下去的大禮服,搭上總統府送來的配車,便向陸軍部趕去。
到了陸軍部,在我意料之內的是肯定會有工作人員出來接我進去,不過讓我沒有預料到的是,出來接我的人竟然是剛剛還在總統府的徐樹錚。
“蔡將軍,可算是把你等到了。”徐樹錚笑呵呵的對我拱了拱手。
我敬禮以示迴應,而後道:“又錚兄辛苦。”“哈哈哈,蔡將軍客氣了,來來,快進,段總長可是早就盼着你能來那。”
說着,我們兩個並行走進了陸軍部,段祺瑞的辦公室。
我見到段祺瑞的時候他正依靠在沙發上,嘴上叼着菸袋,手裡還拿着一份不知道哪家報館的報紙。
徐樹錚上前幾步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後,段祺瑞一下子扔下手中的報紙,來到我的面前;而我則是工工整整的敬了個軍禮,而後道:“蔡鍔,見過段總長!”
段祺瑞的反應與袁世凱不同,他沒有像袁世凱那樣和我表現的很親近,而是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而後上下打量起我來。
大約能有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段祺瑞纔開口道:“原來這就是名震雲南的蔡將軍,果然一表人才;坐。”
待我們安坐好之後,徐樹錚開口對我道:“蔡將軍,段總長和我可是早就盼着你能來啊,可是我們也知道蔡將軍教務繁忙,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現在啊。”
雖然徐樹錚這句話說的不鹹不淡,可是任誰都聽得出他話中的不滿,再加上坐在公案之後的段祺瑞似無意的一聲冷哼。
“蔡鍔初來北,京,又受命出任模範團總教習,瑣事頗多,還望段總長、徐次長見諒。”我站起身向他們二人正色致歉,且微微欠身。
見我如此他們也沒有在說什麼,徐樹錚拉我坐下,這時段祺瑞開口問道:“蔡將軍在模範團乾的還順心嗎?”
其實我沒有想到段祺瑞會直接開門見山的問我有關模範團的問題,因爲雖然他還是陸軍總長,但是他與袁世凱在政,見上的分歧是盡人皆知的,而這個模範團可以說從上到下都是歸屬在袁世凱的嫡系裡面的。
不說模範團學員都是袁世凱親自挑選的,就單單說模範團的團長,不是別人正是袁世凱的大公子袁克定。
段祺瑞與袁世凱雖然都是北洋一系而且段祺瑞也是北洋的老臣,但是自從民國政,府成立以後,他們兩個人就已經說的上是貌合神離了;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段祺瑞都是應該不會直接摻和到模範團裡面的。
不過既然他發問了我也不好不回答,所以我把對袁世凱說過的話有原原本本的對他說了一遍。我說完後,段祺瑞的反應與袁世凱不同他非但沒有像袁世凱那般憤怒可見,反而嘿嘿的冷笑起來。
段祺瑞笑起來與其他人不同,別人多少都能會發出一點聲音,可是他笑起來,不但一點聲音沒有,並且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見他如此我一時也不知說什麼時候,而徐樹錚更是自己點起一支菸,歪着頭看窗外,像是在刻意迴避什麼一樣。
“蔡將軍。”就在這時,段祺瑞突然正色對我道:“我聽說蔡將軍在總統府面見大總統的時候,可是隻穿了一件襯衫啊;我這陸軍部雖然沒有總統府那麼熱,但是也不至於你蔡將軍連軍帽都不能摘下吧。”
他的這句話弄得我一愣,我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雖然有些沒頭沒腦,卻也並非不合時宜,而且乍聽起來雖然讓我覺得他話中有話,不過思索再三卻沒有發現什麼不同。
我訕笑了兩聲,而後摘下軍帽,放在手邊,對他說:“段總長勿怪,蔡鍔見到長官有些緊張,有些緊張。”
“哦?”段祺瑞掃了我一眼“是嗎?”
“是,是。”
段祺瑞沒有就此再說什麼,反而是對徐樹錚說:“又錚啊,你看你現在也是陸軍總長了,可是咱們之前向大總統申請的那個國,務,院秘書長的位置現在是誰在就職啊?”
徐樹錚有一搭沒一搭的說:“我聽說好像是一個叫……叫什麼來着的,您看看我這腦子,一個秀才罷了;哎真不知道大總統怎麼會這樣安排。”
聽話聽音,雖然他們兩個還未說完,但是我隱約的已經知道了他們要“告訴”我的意思。
之前我有過耳聞,段祺瑞出任國務卿兼陸軍總長的時候曾向大總統親書一信函,舉薦徐樹錚爲國,務,院秘書長,但是卻被袁世凱以“軍人秘書長”、“不做軍政,府”爲理由嚴詞拒絕了。
但是爲了不影響北洋內部的“團結”,袁世凱這才任命徐樹錚爲陸軍部次長,兼直隸迅閱將軍,北,京城防參議。
這些職務雖然看起來名頭都很大,但是除了陸軍部次長以外其他兩個都是虛職。
而且因爲徐樹錚與段祺瑞都是皖系一脈,更兼段祺瑞與徐樹錚肝膽想照的關係,說到底,這個陸軍次長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職位罷了。
因爲無論如何他徐樹錚哪怕就不是陸軍次長他依舊是聽命於段祺瑞的,所以這麼一看,袁世凱所有任命給徐樹錚的其實都是有名無實的虛職罷了。
段祺瑞瞟了我一眼,而後接着徐樹錚的話道:“又錚啊,這是調兵的公文,你這樣,你把這命令叫人交到湘軍在湖南的守備司令那告訴他一定要把那個什麼地方來着,給我圍起來,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他那一窩鼠崽子。”
“是。”徐樹錚痛快的接過段手中的命令,而後對我笑了笑道:“軍務在身;蔡將軍恕樹錚少陪了。”言罷,便轉身離開了。
這時段祺瑞走出公案,做到我的身邊,拿起我的軍帽擺弄着,對我道:“鬆坡,你在雲南有個稱號叫‘雲南王’吧?”
我忙搖頭說:“不敢,不敢;這都是外面亂傳的,蔡鍔早已在軍中言明,若軍中有人胡言亂語,說什麼王侯割據之詞,必正其以軍法。”
“蔡鍔永遠忠於政,府。”
“不必如此。”看我正色起身,段祺瑞放下我的軍帽,示意我坐下,而後對我道:“你這話說的很好;沒有錯軍人嗎,就是要忠於政,府,而不是某一個人。你被人稱爲雲南王這自然有他們這樣叫法的理由,你也不必太過在意,常言道‘束人易,束嘴難’,嘴長在別人臉上,要說什麼,你也管不到。”
而後段祺瑞又道:“你能將政,府高於衆人,高於一切這非常難得,現在的北洋軍,到底如何,我想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得很,你是士官派可能很多想法上與我們北洋老派有所不同,但是這並不重要,只要你能夠一心一意爲政,府做事,報效國家,而不是成他人一黨之私,便爲最好。”
“謹記段總長垂訊。”
段祺瑞擺擺手,裝了一袋煙抽起來,對我道:“你也不必如此客氣,你我說到底還是同僚,這麼客氣倒是弄得生分了;不過鬆坡你要記住,忠於政府,而不是忠於誰人的私黨。不然……乃國之痛也啊。”
見他這樣說,我忙開口迴應道:“段總長之言,蔡鍔必銘記於心。”
段祺瑞看了我一眼,突然笑起來道:“鬆坡啊,再過幾日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而後他接着道:“上次你剛到北,京的時候,袁大公子給你接風,我軍務繁忙沒有親去,實在遺憾,不過正巧你生辰臨近,到時候我讓又錚好好操辦操辦,咱們也在一起喝喝酒,說說貼心話。”
又寒暄了幾句,段祺瑞下了“逐客令”。
當我走出陸軍部的時候,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氣。這段祺瑞人稱“北洋之虎”,今日一見果然非虛名也。
陸軍部內,總長辦公室。
徐樹錚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這裡,面色多有不解的對段祺瑞問道:“段總長,我剛剛聽你話裡的意思,怎麼,這蔡鍔咱們不必拉攏了是嗎?”
段祺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抽了一口菸袋,道:“又錚啊,有些人拉攏過來才能幫你做些什麼,而有些人則不許要拉攏也能到時候給你出力;蔡鍔不是謀私之賓,既如此,不如讓他全心爲公。”
聽段祺瑞說完,徐樹錚略作思索,而後大笑起來;至於段祺瑞,則是把菸袋在地上使勁的敲了敲,不過也是一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