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古道西風,漫漫長路遙遙,終有盡頭。白雪塵埃阡陌縱橫,松柏筋骨寒冬傲立,雨水紛紛悽悽慘慘慼戚。血雨腥風,未必只存在於人的心中,太平祥和的世界,也未必就真的能夠徹底杜絕這可怕的場景,蔡鍔的名字,或許很好,亦或許很不好。
命運就好像隨着少年一夢,而改變了千千萬萬,夢中的沙場縱橫,生生死死,湮滅的不是他的善良,反而擊發了遠超他善良的仁慈,但是這種仁慈卻未必就能夠被許多人理解,而且大多數人也絕不能體會他的心中所想,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行爲,得到的不是讚許與認可,反而還惹來了許許多多的是非,對或錯就在一念間。
而這一念間,一切的差異皆在人心,亦或者是各自角色的不同,無論對與錯,都沒有一個絕對的標準,當然了,這也不表示就無法公正的看待一件事的對或錯,對與錯之間的辯證關係之所以難以清晰理順,還就是因爲沒有誰能夠真的做到“公正”二字。
《黃帝內經》中認爲,所謂的養心是:恬虛無;即平淡寧靜、樂觀豁達、凝神自娛的心境。
也可以說是“保持心理平衡”。
人總是會因爲許許多多的因素而讓自己的心中情緒起伏波動,這樣不但於身體有害,同時對人的思想、精神上也是一種傷害。
孟子云:“養心莫善於寡慾。”減少自身的欲、望就是對心臟最好的保養,同時養心需要持之以恆,一曝十寒是難以真正養心的。
修德,養心。
學習鍛鍊培養自己的德行;培養健全的心靈,使之可以寡慾而平衡,兩者相輔相成。所謂“修身先修德,而修德先養心。”那麼,“修德養心”也不乏爲“修身”的良方。
“扶正”、“祛邪”。
這兩個詞常出於中醫,可是連起來解釋爲:扶正培補正氣、消除病邪以愈病。這是在醫療上的解釋,現下社會,“扶正祛邪”早已合成爲一個成語,可以解釋爲“扶持好的事物,糾正錯誤傾向。”
這一成語,其實是非常好的“修身”之法。
那麼在這裡,要就解釋一下,什麼是“正”,怎麼算是“邪”。
在袁世凱的眼中,自然蔡鍔的護國軍是邪惡的,自己是正直的,蔡鍔一個鍔字,或許早已表述出了一切。
從金,從咢,咢亦聲。“咢”意爲“血盆大口”。 “金”與“咢”聯合起來表示“刀劍的大開口”。本義:刀劍的刃。
蔡鍔?便是刀劍之刃嗎?
對於袁世凱來說,或許蔡鍔本就不是刀劍,而是戮,於殘殺。戰爭必然存在傷亡,對與錯,是與非,在戰爭之下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勝戰者是非皆無。敗戰者,或許會有人銘記他的初衷,可歷史上,絕不會留下他濃墨淡彩的一筆。
亦或是在一段時間內,他都將是罪人。
這個道理袁世凱清楚,蔡鍔自然也明白,這兩個人都是梟雄人物,遠隔千里之地,卻彷彿正在相互對視着,看着誰的目光中會先多出一絲的迴避於抖動。
到那時,勝負便已知曉。
《論語》中修德之道可謂無處不在,譬如家喻戶曉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等等。
可見,修德二字,在於儒家思想中所佔的分量。修德之法,其實也是規正自心,知仁、明義、識禮、守信。
知仁,便是知道仁意,懂得仁意,可以很好地將仁意,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明義,便是要明大義,明小義。大義爲公,家國、社會之大義。小義爲私,市井、朋友之小義。
識禮,便是以禮待人,同時要尊重他人給予你的“禮”。不做失禮的事情,不說失禮的話。於家於公,與內與外,以禮待人。
守信,便是恪守誠信,待人接物,應允許諾,無論怎樣,都應當以誠信爲首,不可相負於誠信。
不仁難得天時,不義少有鄰朋,不禮悖逆長幼,不信無以立足。
有此四字入手,可以修德,而修德之要,爲“養心”。
心無以爲養,自然無法承受太多的波瀾,尤其是這樣的年景下,這樣的情況中……
養心的方式各種各樣,不同的個人,扮演不同的角色,所使用的方法自然也就不同,但是使用的方法只是一個過程,要有真正適用的方法才行。
或許尋仙問卜便算是其中之一吧,袁世凱在北、京還能尋仙問卜,從世外之人那裡獲取一些開導,放鬆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可遠在戰場的蔡鍔又該如何那?
沉淪的,是自己,是家人,消費的是情。
忍耐的,是內心,是思想,消費的是堅韌。
伊尹見湯是個賢德的君主,便向他提出自己的治國主張。一次,伊尹見湯詢問飯菜的事,說:“做菜既不能太鹹,也不能太淡,要調好作料才行;治國如同做菜,既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鬆弛懈怠,只有恰到好處,才能把事情辦好。”商湯聽了,很受啓發,便產生重用伊尹之意。
商湯和伊尹相談後,頓覺相見恨晚,當即命伊尹爲“尹”【即宰相】,在商湯和伊尹的經營下,商湯的力量開始壯大。
治大國若烹小鮮。
俗話說的好“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這自然就有了這許許多多的大將良臣。他們輔佐的同時,也在展現自己的能耐,在不同的情況下將自己最大的能力展現出來,昔日的蔡鍔如此,前清時的袁世凱亦是如此。
他們輔佐君主、領袖保衛鎮守這個國家,君主可以輔佐則輔佐,不可以輔佐,自然要有能人出面,振臂高呼,取而代之。
袁世凱便是如此,而如今的他,曾幾何時又曾想過自己也會有怎麼一天那?或許袁世凱揣度過自己的後代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可是他又怎麼想得到,竟然在自己這一代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那?
袁世凱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啊。他也自信自己能夠將國家治理的很好。可……
蔡鍔是他的災星嗎?
千里之外。
戰場第一線。
護國軍的炮火不知爲何,竟然在這關鍵時刻停止了,硝煙依舊瀰漫的戰場之上,殘垣斷壁是記錄的文字,血腥斷肢,則是留存的影像……
“將軍。”朱德臉上肌肉抖動,目光中幾有興奮:“眼看我軍就要拿下這城池,爲何突然停止炮火那?”
“不理解嗎?戰爭未必就是殺戮啊,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嘛?不是所有的勝利都要踐踏在他人的屍體之上;屍橫遍野後,淒涼或許超乎預料……”
英蘭吾妻見書如晤:
父母雙親可好?
吾昆仲之兄弟若何?
家裡面,依然還在廣施賙濟嗎?如今之時,多有人凍餓而死,若允許,亦可加舍而賑濟。
如今年月,生生死死,已非一家一人之事也。若能加以賙濟之力度,務希切實做到,此時之年,苦也。
猶記離家之時,你已懷上了我們的孩子。想要對你說一聲抱歉,卻覺無力而作罷。我知道,愛我的人,不需要我任何的解釋。
我從不想得求你們的原諒,棄妻兒老小兒去,實乃不忠、不義、不孝之至。千般辯解無甚作用。
僅願得家人之理解;吾妻子能否?
部隊以於此間休息數日,整頓訓練,以備來日之大戰。
今有聞,晉南之戰況,甚爲順利,連連之捷報,如雨而至,吾等不勝歡欣。雖如此,長官實仍有牽憂。
我部所駐紮之地區,乃爲戰略緊要之所,進可取兩縱沃野,退,亦可拒守天塹,以險而固堅。
奈何今時今日,部隊之器械儲備尚不充足,且入伍新兵未經戰陣,恐空有熱血實無甚戰力;心頭大患爾。
數日前,氣溫驟降,西北風颳得人冷颼颼的,不過不需惦記,部隊的棉衣早就發下了,而且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還有一雙新棉鞋。雖然不怎麼合適,但是至少過冬的時候,就不用害怕腳被凍傷了。
想說的還有許許多多,然集合的號角讓我不得不就此擱筆。
吾妻珍重,待爲夫叩拜雙親。
莫牽掛,莫惦念。待我歸家之時,再續情、愛,止筆於此務必珍重!珍重!
“這一份書信我對你說過吧?”
朱德點點頭,沒有說話。
而當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戰場上之後,那目光中別樣的感情令人動容。另一份家書的文字不停的在他眼前閃過。
烽煙繚繞,烈烈風,席捲生命……
父親離世之噩耗我已收到。
泣血悲哀,心甚痛之!然老母並未因此有失,實爲大幸。
未能見到老父一面,實爲不孝,然未能送靈守孝,更是不孝之甚極!
父親之喪事,該是卿一手操辦吧?我不在家,你要承擔起我的責任啊。或許你會覺得很難過,很憎恨我,而這一切並不重要。
照顧好家,照顧好母親,照顧好孩子。
欠下的債,我回去那一天,必然加倍奉還。
我沒有時間悲哀,但我在腰上,紮了一條白布,對着家的方向,取了一捻土包了一小包,權當是父親的骨灰吧,願他保佑我。保佑部隊。
昨晚的戰鬥一直持續到了今日午時,剛剛打掃過戰場。敵人用了一種之前未使用過的武器,我從沒聽到過那樣的炮聲。
可能,不就我就能當面向父親謝罪了吧。
暫且就說這麼多吧;精神的哀嘶與身體的疲勞好像掏空了我的一切。
戰鬥還在未知中,兀自珍重吧。
一捻土或許還能夠當成一個人的骨灰,可又有多少人有這個幸運把這一捻土送還家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