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風雨如晦

兩人行到一處岔道口,陶玉突然勒馬收僵,停住了大笑之聲,凝目望去。

只見那岔道中間,插着一塊木牌,寫着:“三條絕路,任擇其一。”八個紅字。

陶玉冷哼一聲,馬上探臂,抓起了插在地上的木牌。

那木牌大約兩尺見方,下面一根三尺長的木樁,痕跡猶新,一望之下,就知是新制不久。

陶玉一掌擊在那木牌之上,蓬然大震中,那木牌片片碎裂,灑落一地。

沈霞琳偷眼望去,只見陶玉低首思索,雙目中不時升起兇光,顯然內心中有着無比的激憤,也有着輕微的畏懼。

只聽輪聲轆轆,王寒湘帶着二十餘個佩帶兵刃的黑衣武士,押着囚車趕到。

沈霞琳轉眼望去,只見四匹健馬,拖拉的敞車上,放着三個黑布垂遮的小型囚籠,心中暗暗忖道:“這輛囚車之中,如不是囚的寰哥哥,趙姑娘和那毒龍夫人,難道是空的不成,這陶玉說話行事從來不講信用,叫人無法分辨真假。”

敞車在三丈之外停下,王寒湘卻緩步行了過來,對陶玉低語數言。

他聲音過低,沈霞琳也無法聽得他們說的什麼。

只見陶玉滿臉堅決之色,道:“咱們走中間這一條路。”先策馬而行。

沈霞琳一提繮繩。搶在了王寒湘的前面。

王寒湘高舉右手,懸空一揮,二十多個黑衣大漢,迅速的在那篷車四周布成了一座護守的方陣,隨在陶玉身後而行。

行約十餘里路,形勢突然一變,只見一重峰聳立,行到了一座大山前面。

陶玉似是自知選錯了路,但又不願退回,略一猶豫,硬着頭皮向前行去;官道幾經曲轉,進入了山谷之中。

但見兩側峰壁削立,一條大道,穿山而過,緊依山壁處生滿了遮天的古樹,看上去陰風森森。

陶玉暗中提氣戒備,探手入懷摸出了三枚透骨子午針。

目光轉動,只見古樹上白招飄風,上面寫着:活捉陶玉四個紅色大字。

那白招分掛在兩側的大樹之上,不下十條之多,隨風飄舞。

沈霞琳心中暗道:不知何人,掛起了這多白招……

念頭轉動之間,突然一陣蕭聲嫋嫋傳來。

陶玉勒住了健馬,高聲喝道:玉蕭仙子,不用藏頭露尾就憑你那點微未伎倆,難道還能嚇唬我陶玉不成。”

語聲甫落,右面山壁草叢中,響起了一個嬌脆的聲音,道:“陶玉,你已身陷絕地,如不束手就縛,那就別怪我玉蕭仙子要暗箭傷人了。”

陶玉目光轉動,掃掠了一下兩側高大的古樹一眼,冷頭說道:“玉蕭仙子,這幾年來,你在天機石府倒把那朱若蘭的陰謀鬼計,學得不少,你如真在這山谷之中設下埋伏,爲何不敢現身見我?”

山壁間草叢中響起了一聲冷笑,道:“陶玉,你早已心生畏怯,竟還敢大言不慚。”

陶玉回顧了沈霞琳一眼,低聲說道:“你如心中害怕,那就先行退出去吧!”

沈霞琳搖頭,道:“我不怕,我要和你並肩拒敵。”

陶玉雙目中神光一閃,臉上泛現起一抹笑意,道:“當真嗎?”

沈霞琳道:“自然是當真了,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陶玉道:“那很好……”高聲接道:“玉蕭仙子,你如真在這山谷中設有埋伏,儘管對我們下手就是。”

但聞一聲銀鈴般的長笑,劃空傳了下來,懸崖間一處草叢中,疾飛起一條人影,落在路中。

正是那玉蕭仙子。

陶玉回顧一眼,不見四周有何動靜,冷笑一聲,道:“玉蕭仙子,你如想使詐術,今日這座山谷,就是你葬身埋骨之地。”

沈霞琳心中暗道:如若玉蕭妹妹當真要傷在陶玉手中,我就只好出手幫她了。

玉蕭仙子伸手理一下鬢邊散發,淡然一笑,道:“陶玉,你不該選擇這一條居中之路……”

陶玉冷笑接道:“迄今爲止,我仍然不相信你在這山谷設有埋伏。”

玉蕭仙子笑道:“對你陶玉的爲人,我很清楚,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自然應該先讓你見識一番纔是。”舉起手中玉蕭,在頭頂之上打了一個旋轉。

但見兩側古樹之上,人影閃動,片刻問飛落下二十餘位背插長劍,身着勁裝的美麗少女。

陶玉冷笑說道:“這是趙小蝶手中的花娥女婢。”

玉蕭仙子笑道:“不惜,你生擒了趙小蝶,就該想到她手下的花娥女婢,一個個對她忠心不二,想不到你竟掉以輕心……”

陶玉接道:“我不信幾個黃毛丫頭,還能把我陶玉如何。”

玉蕭仙子道:“她們的武功都是得自趙小蝶親自傳授,一二人雖非你陶玉之敵,但如她們聯手圍擊,也夠你陶玉對付了。”

陶玉道:“那趙小蝶的武功得自‘歸元秘笈’上,趙小蝶手下的女婢花娥,或能夠困擾別人,但如想對我陶玉,那是飛蛾撲火了。”

玉蕭仙子淡淡一笑,道:“陶玉,你是否相信除了我玉蕭仙子和這一羣花娥女婢之外,這狹谷中還有對付你的高手。”

陶玉仰天打個哈哈,道:“當今武林之中,只有兩種人,一是我陶玉的敵人,一是我陶玉的屬下,這座山谷之中,除了你們之外,是否還有埋伏,自然也不會放在我陶玉的心上了。”

玉蕭仙子暗道:此人大奸大雄的氣度,倒是非常人所及,古往今來的武林叛逆,從來沒有一個敢把天下武林同道,盡皆視爲敵人,縱有此心,也不會說出口來……

只聽陶玉縱聲大笑一陣,又道:“玉蕭仙子,你大概心中亦自知非我之敵,我如要向你單獨挑戰,量你也不敢答允,那也不用白費脣舌了,但我先告訴你一件事,今日之戰,咱們不計用何手段,勝者爲王……”

王字出口,陡然由馬上飛躍而起,直向玉蕭仙子撲了過來。

玉蕭仙子早已運氣戒備,眼看陶玉撲來,陡然舉蕭擊出。

一片蕭影,護住了嬌軀。

陶玉左掌中蓄勁外吐,一股潛力涌出,逼住玉蕭,右手運起天罡指力,擊出一指。

玉蕭仙子似是自知了人之力,決非陶玉之敵,擊出一蕭後,人卻自行向後退去。

但見寒光閃動,八隻長劍,分由四面八方涌了上來,齊向陶玉攻去。

原來那分列在陶玉身後的花娥女婢,早已和玉蕭仙子有了默契,玉蕭仙子收蕭躍退之時拔劍攻出。

此時的陶玉,早已學得那‘歸元秘笈’上大部的武功,身手內力都非等閒,一擊未中,長嘯而起,筆直的升起了兩丈多高,分由八個方位攻來的八隻長劍,一齊落空。

但聞陶玉縱聲大笑,笑聲中金環劍陡然出鞘,寒光繞身中,疾沉而下。

只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金環劍懸空掃落,震開了那些花娥女婢長劍交織而成的嚴密劍幕,仍然停在實地之上。

玉蕭仙子心中暗道:此人武功和昔日相比,實不可同日而語,今日一戰,只怕是一個異常悲慘的結局。

心中念轉,人卻揮蕭攻上,剎那間連攻八蕭。

那些玉娥女婢,緊隨着玉蕭仙子聯劍攻出,把陶玉團團圍住。

陶玉金環劍幻起一片劍幕,寒光閃閃,獨拒玉蕭仙子等圍攻,仍然有餘暇還擊。

沈霞琳冷眼旁觀,陶玉雖在圍攻之下,但卻毫無敗象,不禁心中一動,暗道:似這般纏鬥下去,只怕玉蕭姊姊也無法勝得陶玉,而且我沒有出手相助,亦將引起他的懷疑,我何不拔劍出手,來個明幫陶玉,暗助玉蕭姊姊。

心念一轉,揮手拔出長劍,大聲喝道:“玉蕭姊姊,你們以衆凌寡,休怪小妹不顧舊情了。”縱身而起,揮劍直擊過去。寒光閃閃,響起了兩聲金鐵交鳴,破開了那圍攻陶玉的劍幕,直衝到陶玉身側。

玉蕭仙子心中忖道:天使般的沈姑娘,只因爲爲情所累,竟然也學會了施用心機,我何不助她一臂,當下玉蕭一緊,單向沈霞琳攻了過去,而且蕭蕭盡都指襲沈霞琳的要害。

她心中深知沈霞琳對那楊夢寰的情意,山不足喻其高,海不足喻其深,這一生一世,決不會移情變心。口中卻恨聲說道:“你這臭丫頭,那楊夢寰待你情意是何等深重,你竟然在他危難之時,移情別戀了……”

陶玉金環劍橫裡伸來,擋的一聲,擋開了玉蕭仙子攻向沈霞琳的玉蕭,冷冷接道:“那楊夢寰已經寫下了休書,沈姑娘早已恢復了自由之身,有何不對了。”

說話之時,金環劍左擋右拒,封開了四周花娥女婢的攻勢。

沈霞琳道:“是呀!關你玉蕭仙子什麼事了?”長劍一緊還擊過去。

兩方又纏鬥數合,忽聽一位花娥說道:“敵人厲害,咱們排出八仙劍勢對敵。”

陶玉似是知那八仙劍陣的利害,急急說道:“沈姑娘,和我貼背而立,合力拒敵,不可擅自出手。”

沈霞琳知其所言,必有見地,當下急攻兩劍,迫開玉蕭仙子,和陶玉貼背而立。

八個女婢移位交錯,排成了八仙劍陣,齊齊舉劍攻去。

那陶玉深諸八仙劍陣的變化,女婢的攻勢雖然凌厲,但卻都爲陶玉輕易的化解開去,可是沈霞琳就大不相同了,只覺那交錯攻來的劍勢,兇惡凌厲使人眼花撩亂,大有應接不暇之勢。

陶玉眼看沈霞琳忙亂難顧,只好回劍來救。

他本可輕易的衝出八仙劍陣,但因顧及沈霞琳,時時得分神照顧於她,竟然無法破圍而去,被困於陣中。

玉蕭仙子眼看那八仙陣威勢強大,自己混在陣中,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有些礙手礙腳,當下急攻兩蕭,退出陣去,倒提玉蕭,站在旁側觀戰。

玉蕭仙子退出之後,八仙劍陣變化更見靈活,攻勢也更是猛銳。

但陶玉對那作仙劍陣的變化,也是愈來愈熟,劍劍都能制敵機先,可是沈霞琳愈打愈是不對,手中長劍左揮右拒,一直無法擋住那四面八方紛至沓來的劍勢,全憑陶玉劍勢護救,才未得傷在八女劍下。

這一來兩方暫時打了個不勝不敗之局。

玉蕭仙子冷眼旁觀了一陣,發覺八仙劍勢雖然厲害,但卻無法傷得陶玉,心中暗暗一嘆,忖道:這人的武功,果然是越來越精進了,趙小蝶被生擒囚禁,朱姑娘的武功,亦是大部來自歸元秘笈,與他所學大致相同,動起手來,只怕亦是難以分出勝負,唉!細數當今武林人物,能夠勝得陶玉的實是很難找得出一個人來,收拾此人,必得另行設法不可……。

忖思之間,突聞得沈霞琳啊喲一聲驚叫。

擡頭看去,只見沈霞琳左肩上中了一劍,鮮血透溼了白衫。

但聞陶玉急聲間道:“傷得重麼?”手中金環劍突然一緊,層層劍浪,反擊過去,迫得八女紛紛向後退讓,擴展的金環劍幕,護住了沈霞琳。

沈霞琳道:“傷的不算太重。”

陶玉對沈霞琳似是愛護備至,無限關懷的說道:“不算太重,那是說也不算輕了!”

沈霞琳道:“鮮血快溼透了我半身衣服,傷處很痛。”

陶玉道:“傷到了筋骨沒有。”

沈霞琳道:“我不知道。”

陶玉道:“你快些運氣止血,不用再運劍還擊了。”

說話之中,劍勢威力又增強甚多。

玉蕭仙子默察情勢,就算所有之人輪流出手,也無能把陶玉製服,必得另出奇兵不可……。

正待喝令衆女停手,突聞一聲長嘯傳了過來。

轉頭望去,只見李滄瀾帶着川中四醜,急奔而來,不禁心頭一寬,暗道:這李滄瀾武功高強,他如若肯出手相助,再加上趙小蝶這些花娥女婢之力,或可把陶玉傷在當場。

心念轉動,人卻急急迎了上去,喝道:“李老前輩。”

李滄瀾停下腳步,道:“玉蕭姑娘早到了麼?”

玉蕭仙子道:“略施小謀,幸而得中,但那陶玉武功之高,卻是大大的出了我意料之外。”

李滄瀾目光一掠場中的打鬥形勢,道:“對付這等兇惡之人,也用不着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了……”

玉蕭仙子道:“他武功奇高,縱然圍攻,也難勝他。”

李滄瀾心中暗道:“你武功高強,何以不肯出手。”

心中念轉,口裡說道:“姑娘可曾和他動過手麼?”

玉蕭仙子道:“晚輩原本和幾位姊妹合力攻他,只因她們習的劍陣,別具威勢,晚輩居中,反而有礙手腳。”

李滄瀾道:“原來如此……”

語聲微頓,接道:“老夫如若出手,不知能否勝他。”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功力深厚,當今武林之世,罕有敵手,但那陶玉自得‘歸元秘笈’,武事大進,深不可測,兩位如一對一的搏鬥,這勝負之數,晚輩不敢妄加推斷。”

言下之意,無疑是說,你武功雖然高強,但那陶玉實非泛泛之輩,如是兩人動手相搏鬥,只怕你未必是他之敵。

李滄瀾老於世故,如何還聽不懂玉蕭仙子的弦外之音,當下說道:“老夫倒是不信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全都是絕世無儔之學,姑娘請替老夫掠陣,我要去試他一試。”

玉蕭仙子知他昔年領導天龍幫時,江湖聲望,一時無兩,自視極高,如再出言勸他,那是無疑火上加油,只好默默不言。

李滄瀾回顧了川中四醜一眼,道:“如若老夫傷在那陶玉劍下,你們就自行去吧!唉!

你們追隨我多年,同甘共苦,患難與共,我一直沒有好好待過你們,誤了你們前程……”

川中四醜齊齊躬身說道:“恩主待我等情義如海,今生但得追隨恩主,心願已足,別無所求了。”

李滄瀾輕輕嘆息一聲,說,“你們替我掠陣,我試試歸元秘笈上的武功,是否當真是絕世無儔。”

惡鬥中的陶玉,已瞧到了李滄瀾帶着川中四醜趕到,。他武功高強,實是自己勁敵之一,如若他要出手圍攻,今日只怕難有善果,大喝一聲,“劍勢突變,奇招連出,刺傷了兩個花娥,護着沈霞琳破圍而出。

李滄瀾高舉龍頭拐,厲聲喝道:“負義叛徒,可敢和老夫決一死戰?”

陶玉發出天罡指力,又傷了兩個花娥,冷笑一聲,道:“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呢?”伸手牽着沈霞琳,放步而去。

李滄瀾正待舉拐追趕,突聞玉蕭仙子叫道:“囚車。”

回頭望去,只見王寒湘帶着一羣勁裝佩帶兵刃的大漢,押着三輛囚籠而來。

玉蕭仙子和李滄瀾一見王寒湘率人押着囚籠而來,心中不由緊張起來,再也無心追趕陶玉,立時向囚籠迎了上去。

這時王寒湘也已看到李滄瀾和玉蕭仙子,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一時間大感進退兩難,楞了一陣才緩緩擡起左手,微微一擺,隨行的大漢,一齊停了下來。

王寒湘緩緩上前幾步,站在那押解囚籠的隊伍之前。

李滄瀾因心中惦記着楊夢寰的安危,也急步上前來,一見王寒湘止步不動,自己也倏然止步。

這時雙方相距不過五六尺的距離。

李滄瀾右手握着龍頭拐,左手撫捋長髯,兩目閃閃神光,盯住在王寒湘的臉上瞧了一陣,沉聲說道:“故人別來無恙,王兄還認識老朽麼?”

這幾句話說得極是平和,但聽在王寒湘耳中,卻是大爲不安。

要知王寒湘當年在天龍幫中,身爲黃旗壇主,極得海天一叟李滄瀾的寵信,倚界之重,在天龍幫中,可算得一時無兩,此時,大變之後,重見昔日幫主,心中這份感觸,自是複雜萬分。

他微微一怔,躬身作禮道:“屬下參見幫主……”

李滄瀾手捋長髯,哈哈一笑,道:“天龍幫已經瓦解,看目下形勢,我們是敵非友了。”

王寒湘懍然低聲道:“屬下不敢……”

李滄瀾一聲長笑,道:“王兄,今日你我只有兩條路,你若念昔日舊情,便將囚籠打開將人放出,不然你我就分個生死勝負。”

這兩句使王寒湘大感爲難,呆立當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李滄瀾心中焦急,一見王寒湘呆立不語,一頓龍頭拐,沉聲喝道:“王寒湘你可小心、休怪老朽得罪了。”一招“直叩天南”向王寒湘胸前擊去了王寒湘急向一旁躍去,尚未立穩,李滄瀾二招又到。

這時玉蕭仙子與川中四醜也拔出兵刃,與押解大漢戰在一起。

王寒湘被逼,只得取出鐵骨扇,迎風一抖,迎了上去,二人一動上手,李滄瀾心存速戰,王寒湘卻因追隨李滄瀾多年,心中敬畏之情不減當年,此時雖被逼出手,卻始終無法全力施展,不到十合,已被李滄瀾一杖打中左肩,向山中逃去。

一羣黑衣大漢已被玉蕭仙子等殺傷過半,一見王寒湘落敗,呼嘯一聲,也紛向山中逃去。

李滄瀾急步走到三個鐵籠前面,伸出手中龍頭拐,挑起四周垂遮的黑布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原來囚籠之中,那裡是什麼楊夢寰、趙小蝶和毒龍夫人,竟是一具無頭的屍體。

玉蕭仙子輕輕嘆息上聲,道:“我早已想到那陶玉必然有了安排,果然不出我的預料。”

李滄瀾輕輕嘆息一聲,道:“這是金蟬脫殼之計。”

玉蕭仙子道:“不錯,那楊夢寰早已被陶玉快馬送走了。”

李滄瀾道:“陶玉行事,着着都有目的,這鐵籠之中,放着一具沒有頭的屍體,不知他的用心何在?”

玉蕭仙子知他心中別有懷疑,當下說道:“陶玉爲人毒辣,這一具無頭屍體,只不過是故作驚人。”

李滄瀾搖搖頭,道:“不然,老朽的看來,那陶玉很可能是暗示我等如若追迫過緊,他即將施出毒手。”

玉蕭仙子道:“咱們問問這些押解囚籠的人。”回身行在一個勁裝大漢身側,玉蕭仙子微微點在那大漢“玄機”穴上,道:“你的傷很重麼?”

原來那護守囚車的大漢,雖有一半傷在川中四醜和玉蕭仙子的手中,但大部都是受傷未死。

那大漢雙目轉動,望了玉蕭仙子一眼,閉目不答。

玉蕭仙子冷冷說道:“說了實活,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李滄瀾探手從懷中摸出一粒丹丸,放入那大漢口中接道:“老朽李滄瀾,你如肯據實回答老朽之言,老朽當贈以療傷靈丹,放你回去。”

那大漢睜開眼睛,道:“你們救不了我,但能有此存我已感激不盡,趁我還有一口氣在,有什麼話快些問吧。”

李滄瀾道:“這囚籠中人,那裡去了?”

那大漢道:“已被我家幫主另遣快馬送往百丈峰去了。”

李滄瀾道:“他們可曾受到傷害?”

那大漢道:“沒有……”突然雙腿一伸,閉目而逝。

李滄瀾望了玉蕭仙子一眼,道:“他們都已經先行服下毒藥。”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也不用再費心追問了,據賤妾推斷,陶王非不得已,決不傷害楊夢寰。”

李滄瀾道:“陶玉帶着沈霞琳,諒他們難以行快,咱們追他去吧!”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如若有勝他之能,這倒是一個機會。”

李滄地瀾,道:“我自信不致會敗。”帶着川中四醜當先而去,玉蕭子帶着一羣花娥女蟬,隨後緊趕。

正離數十餘丈遠,哭聞長空鶴唳,一隻巨鶴,直瀉而下,落在道中,攔住了幾人去路,仰首長鳴。

李滄瀾停下腳步,回顧說道:“玉蕭姑娘,這可是朱姑娘的仙鶴麼?”

玉蕭仙子走向前去,伸出纖手,在那巨鶴身上撫拂了兩下,道:“鶴兄,鶴兄,你可是遇上了什麼事麼?”

只見那靈鶴伸出長椽,御住了玉蕭仙子衣服,輕輕一帶。

玉蕭仙子略一沉吟,道:“可是有人要我們去?那就有勞鶴兄帶路了。”

玄玉展開雙翼,緩緩向前飛去,玉簫仙子當先而行,緊隨在仙鶴之後。

李滄瀾心中惦記愛婿的安危,忍不住問道:“玉蕭姑娘,靈鶴玄玉,可見發現了敵人行蹤麼?”

玉蕭仙子道:“這個,晚輩就難作斷言了,看它飛行之慢,似非追趕敵人。”

李滄瀾道:“咱們如若這般隨它而行,豈不是誤了大事。”

玉蕭仙子道:“玄玉早已通靈,若不是重大之事,決然不會攔住咱們的去路。”

李滄瀾輕輕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那靈鶴飛行甚低,轉過幾個山彎,到了一處絕峰之下,突然一伸長頸,直向峰上飛去。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如若有什麼稀奇古怪,就在這山峰上了,咱們且上去瞧瞧。”一提真氣,當先而行。

李滄瀾提氣疾追,緊隨在玉蕭仙子之後。

川中四醜和隨行的花娥女婢,魚貫相隨而上。

李滄瀾內力深厚,片刻間追上玉蕭仙子,兩人並肩上了絕峰。

只見峰頂一塊大沙石上,坐着一個面貌奇醜的女於,臉上疤痕斑斑,正伸出纖巧的玉手,拂拭靈鶴羽毛。

玉蕭仙子停下腳步,欠身一禮,道:“原來是彭姊姊遣鶴相召。”

那醜怪女人站起身子,道:“玉蕭仙子姊姊言重了。”

玉蕭仙於回視了李滄瀾一眼,道:“老前輩可認識彭姑娘麼?”

李滄瀾道:“咱們有過數面之緣。”

那醜怪女人還了一禮,笑道:“我三手羅剎彭秀葦,這張醜怪的臉,只要是見過一次之人,大概就不會忘了,何況數面之緣。”

李滄瀾道:“彭姑娘說笑話了。”

彭秀葦道:“這些年來,我早已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說說無妨。”

玉蕭仙子接道:“姊姊可是奉了姑娘之命而來麼?”

彭秀葦擡頭看看天色,道:“姑娘也來了。”

玉蕭仙子吃了一驚,道:“姑娘也來了。”

玉蕭仙子吃了一驚,道:“姑娘練功正值緊要關頭,怎麼可以輕易離開玄機石府?”

彭秀葦垂下頭去,默然不語,良久之後,才輕輕嘆息一聲,道:“她冒了很大的危險。”

李滄瀾心中的震動,那是尤過玉蕭仙子,但他老練沉着,竟能隱忍不問。

玉蕭仙子道:“姑娘現在何處?”

彭秀葦沉吟了一陣,又擡頭望望天色,道:“此刻時光還早,咱們等一下再說不遲。”

玉蕭仙子知她對朱若蘭忠實無比,想是此刻正在靜坐運息的緊要關頭,不肯說出地點。

李滄瀾輕輕咳了一聲,道:“兩位談的可是那朱姑娘麼?”

玉蕭仙子道:“不錯,那朱姑娘已經到了此地。”

李滄瀾道:“老朽有一個不情之求,兩位見着朱姑娘,代老朽問好求見。”

王蕭仙子道:“朱姑娘提到老前輩,自然會抽暇會見。”

彭秀葦突然站起身子,神色肅穆的說道:“諸位請在此等候片刻,我去稟告姑娘一聲。”轉身而去了。

李滄蘭直待三手羅剎背影消失不見,才低聲說道:“玉蕭姑娘,那位彭姑娘可是對老朽有些不滿意麼?”

玉蕭仙子道:“沒有的事,老前輩不用多心,她相伴姑娘而來,姑娘的安危重任,全加諸她的身上,心情沉重,自是難免了。”

李滄瀾道:“玉蕭姑娘,老朽有兩句話,不知當不當言?”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儘管請說。”

李滄瀾道:“你說那朱姑娘正值是習功關頭,不知是習內功,還是外功?”

玉蕭仙子道:“老前輩自己人,說說亦是無妨……”

李滄瀾是何等人物,立時聽出了弦外之音,回顧一揮手,道:“你們退下五丈,”

川中四醜和那隨行花娥,齊齊向後退去。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似是一種很高的內功,是以面臨的危險很大。”

李滄瀾道:“越是深奧的內功,越是怕人驚擾,她爲何要親自下山呢?”

玉蕭仙子道:“姑娘對人,一向是和顏悅色,晚輩在那天機石府中,住了數年之久,別說看到她發脾氣了,就是大聲喝叫,也是未曾聽過……”

她長長嘆息一聲,接道:“但屬下對她敬畏卻是日有加深,既感覺她對自己施恩深厚,雖粉身碎骨,亦是難報萬一,又覺着她品流清高,乃是神仙中人,和她相處,實有些自慚形穢,如若她說要來就算是人人反對,也不敢和不忍出口攔她的興致。”

李滄瀾道:“不錯,那朱姑娘的風采,實是留給人很深的敬慕。”

說話之間,那彭秀葦又轉了回來,道:“姑娘還想問那趙姑娘的事情,玉蕭妹子,請就在那女婢羣中選上一位,和咱們一起去見姑娘。”

玉蕭仙於應了一聲,就在那羣女婢之中,隨便選上了一個。

彭秀葦當先帶路,行入了懸崖下一個山洞之中。

擡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着青衣的美麗少女,正自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彭秀葦停下腳步,一雙森冷的目光,緩緩在幾人臉上掃過,低聲說道:“諸位請稍候一會。”

李滄瀾點點頭,悄然退到一側。

玉蕭仙子低聲說道:“老前輩,朱姑娘定會問到你當今武林形勢,最好別說的太壞了。”

李滄瀾道:“爲什麼?”

玉蕭仙子道:“她此刻最好是完全不受外界干擾,但此時已無法逃避,只好儘量使她少費心思。”

只見那盤膝而坐的少女,嬌軀似是陡然間觸到了電流一般,全身開始輕微抖動。

李滄瀾吃了一驚,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她已岔了真氣麼?

心中念轉,人已不自覺向前跨了一步,準備出手施救。

只見彭秀葦右手一伸。攔住了李滄瀾。

李滄瀾眼看那玉蕭仙子和鼓秀葦,都是無驚懼之狀,心中暗想道:她們兩這般沉得住氣,定然是早知內情。

凝目望去,只見那青衣少女粉頰之上,不停的滾落汗水。

再看彭秀葦和那玉蕭仙子時,雖然也是全神貫注着青衣女,但神情仍無驚慌之色。

玉蕭仙子低聲對彭秀葦道:“可是姑娘叫我們來的麼?”

彭秀葦道:“剛纔她要我去召請你們時,一切都很正常,此刻是有些不對了。”

玉蕭仙子道:“此刻咱們不能胡亂出手,必待她醒來之後再說。”

幾人又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青衣女才逐漸的好轉過來。

只見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掃掠了幾人一眼,重又閉上。

李滄瀾踏俞一步,正待出言呼叫,卻被三手羅剎彭秀葦伸手攔住,低聲說道:“再等一下。”

這三爭羅剎臉上疤痕斑斑,十分難看,縱然是好聽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也使人有着十分難聽的感覺。

李滄瀾緩緩向後退了兩步,未再多言,三手羅剎彭秀葦,人雖然生的難看,但對青衣女卻是忠心的很,自從李滄瀾等到了石洞之後,她一直是若有意若無意擋在那青衣女的身前。

如是有人由洞外打入暗器,襲向那青衣女,不管由任何角度射人,那三手羅剎都能在極快的一瞬,替她擋下暗器。

李滄瀾倚壁而立,足足等待一頓飯工夫之久,那美麗的青衣女,重又睜開雙目,緩緩站起身子,微微一笑,道:“李老英雄。”

李滄瀾抱拳一禮,道:“朱姑娘別來無恙。”

這美麗絕倫的青衣女,正是李滄瀾一生中最爲敬服的朱若蘭。

朱若蘭欠身笑道:“老英雄不用多禮,有話只管請說。”

李滄瀾心中暗道:你這靈鶴召請我等來此,怎的反要問起我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陶玉重出江湖的事,姑娘可已聽說了麼。”

朱若蘭道:“聽說了,那陶玉橫行無忌,擄去了令婿和趙姑娘……”

李滄瀾道:“老朽亦是爲此重出江湖。”

朱若蘭道:“老英雄可已和那陶玉動過手了。”

李滄瀾道:“動過了。”

朱若蘭道:“他的武功進境如何?”

李滄瀾道:“如以進境而論,這幾年時光,他已達爐火純青之境,但老朽自信可和他作一場生死之戰。”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此刻可知令婿下落?”

李滄瀾道:“那陶玉心中對小婿似有海一般的深仇,他要把小婿帶往百丈峰去,準備召集天下英雄,當面處死……”

朱若蘭道:“這些經過,她們都告訴我了……”一掠玉蕭仙子,接道:“但不知李老英雄意欲如何?”

李滄瀾道:“老朽雖然不畏陶玉,但自知很難迫他就範,因此寄望姑娘甚深,”

朱着蘭道:“九大門派對此如何?”

李滄蘭道:“一致憤怒聲討,目下各大門派,已然派出高手追蹤那陶玉了。”

朱若蘭道:“晚輩知道了。”目光轉到那花娥身上,道:“你一直追隨在趙小蝶的身側麼?”

那花娥一欠身,道:“小婢一直追隨在趙姑娘的身邊。”

朱若蘭道:“這些年,她都做些什麼事?”

那花娥呆了一呆,道:“這些年來,姑娘一直在江湖飄蕩,行無定址,居無定所。”

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道:“可是裝什麼多情仙子,憑藉武功,在江湖上鬧的烏煙瘴氣,是麼?”

那花娥似是未料到朱若蘭問起後來,竟是這等單刀直入,一時間想不出來適當措詞回答,呆在當地。

朱若蘭接道:“那百花山谷之中,萬花競豔是何等仙境樂土,她竟不肯安份住下,終年飄蕩江湖,興風作浪,唉!你們爲她之婢,爲什麼不勸勸她。”

那花娥道:“姑娘脾氣很壞,小婢們不敢多言。”

朱若蘭淡淡一笑,不再理那花娥,目光轉註在李滄瀾的身上,道:“老前輩對拯救令婿的事,有何高見?”

李滄瀾道:“老朽準備和他們硬拼一場,逼他交出小婿。”

朱若蘭道:“老前輩可是自信能夠勝過那陶玉麼?”

李滄瀾道:“老朽雖無必勝的把握,但相信還不致落敗。”

朱若蘭道:“機會太少了,據晚輩所知,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大都是精奇之學,連內功一道,亦有速成之法,老前輩雖天生雄才,只怕也不易制服住陶玉,何況他也未必肯和老前輩一決生死的。”

李滄瀾道:“姑娘有何高見呢?”

朱若蘭道:“晚輩尚未了解全盤內情,也未定主意。”

李滄瀾道:“經過之情,玉蕭姑娘已經函報姑娘,大致無甚差別。”

朱若蘭道:“眼下令婿和趙姑娘,都落在陶玉手中,如若晚輩料斷不錯,他可能早有準備,只要咱們逼他過緊,令婿和趙姑娘都是他很好的人質,如是他以令婿的生死威脅,老前輩有何良策,能夠救得令婿?”

李滄瀾道:“這個,這個……”

朱若蘭道:“那時他如逼老前輩束手就縛,不知老前輩何以對付?”

李滄瀾道:“老朽這把年紀,活也難以活得多久了,只要能夠救得小婿,老朽是死而無憾。”

朱若蘭道:“他不會真的放過了令婿。”突然舉步而行,走到懸崖邊緣,迎風而立,望着天際出神,衣袂隨風飄揚,看上去恍如凌波仙子。

玉蕭仙子心知朱若蘭正在用心思索良策,生恐李滄瀾驚擾,立時低聲說道:“姑娘正在思索應付良策……”

李滄瀾點點頭,接道:“老朽決不驚擾於她。”

不知過去有好多時光,朱若蘭突然回過頭來,說道:“令媛何在?”

李滄瀾道:“她奉侍公婆,居在一處十分隱蔽之地。”

朱若蘭道:“那陶玉找不到麼?”

李滄瀾道:“找不到。”

朱若蘭長長吁一口氣,道:“但願如此。”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目下你們所見到都是陶玉浮飄的力量,他選擇百丈峰頂,只怕也非無因而起,動手之前,咱們必須查出那陶玉究竟有多大的實力,然後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它。”

李滄瀾道:“姑娘說的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朱若蘭道:“據晚輩看,楊夢寰和沈霞琳都非早夭之相,縱然遇上一些兇險之事,也不致有性命危險,老前輩先請放心。”

李滄瀾道:“同樣一句話,出自姑娘之口,就使人多上了幾分信心。”

朱若蘭道:“誇獎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九大門派,對此看法如何?”

李滄瀾道:“各派震動,一致聲討。”

朱若蘭道:“我是說,他們可有實際上的行動?”

李滄蘭道:“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已然派出高手,追查實情,已經有不少個少林憎侶,傷在那陶玉手中了。”

朱若蘭道:“晚輩想請老前輩做一件事……”

李滄瀾道:“什麼事,只要我力所能及,自然是全力以赴。”

朱若蘭道:“如非老前輩的聲望,別人也不足當此大任。”

李滄瀾怔了一怔,道:“什麼事?老朽當真能擔的起麼?”

朱若蘭道:“我想請老前輩負責聯絡協調九大門派中人,讓他們劃一步驟,不可個別從事。”

李滄瀾道:“老朽遵命。”

朱若蘭道,“晚輩先到百丈峰去,暗中查看一下那陶玉的部署實力,再和老前輩聯絡。”

言罷,突然發出一聲低嘯聲,嘯聲甫落,靈鶴玄玉,已然疾飛而來。

朱若蘭縱身一躍,落在巨鶴背上,回身對李滄瀾和玉蕭仙子揮揮手,巨鶴立時沖霄而上,直向正南飛去。

李滄瀾望了玉蕭仙子等一眼,道:“兩位姑娘行止如何?”

彭秀葦道:“我要趕往百丈峰去,侍候姑娘……”

玉蕭仙子接道:“我已奉姑娘之命,暫率趙姑娘的花娥,女婢,不能讓她們散去。”

李滄瀾道:“朱姑娘要老朽和九大門派中人聯絡,但不知如何和朱姑娘取得連繫?”

玉蕭仙於道:“老前輩雄才大略,姑娘之意,是讓老前輩協調各大門派,以便力量集中,對付那陶玉……”

李滄瀾接道:“是啦,老朽和各大門派如能延阻了陶玉的行動,也好讓朱姑娘有着較爲從容的時間,在百丈峰中,佈置下對付陶玉的力量。”

玉蕭仙子道:“姑娘才慧,人所難及,一向是因人施謀,似你李老前輩這等雄才大略的人,她自是不便諄諄相囑,只能說出一個大略原則,細微小處,任由老前輩發揮了。”

突然衣袂飄風之聲,彭秀葦疾如流矢一般,從兩人身側掠過,直向谷底落去。

李滄瀾道:“姑娘珍重。”一抱拳,轉身而去。

他本來感覺到事態緊急,處處必須自己親身臨敵,有着一股無所適從之感,此刻卻突然輕鬆下來,一心一意的聯絡九大門派中人。

朱若蘭的出現,似是給了李滄瀾一種莫大的精神力量,似是她一插手,楊夢寰定可轉危爲安。

且說那陶玉破圍而出,帶着沈霞琳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路,才放緩了腳步而行。

沈霞琳道:“陶玉啊!好像是整個的武林中人,都和咱們作對了。”

陶玉笑道,“都在我意料之中,不足爲慮。”

沈霞琳道:“唉!你那些屬下,都到何處去了,爲什麼不見接迎咱們之人。”

陶玉笑道:“他們肯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追趕我們兩人陶玉冷笑一聲,起身直行門前,凝目望去,只見四個身着灰衣的僧人,手持禪杖,並肩橫立。

四個僧人對陶玉的陡然出現,似是甚感意外,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由左首一位僧人說道:“施主使用金環劍,定然是大名鼎鼎的陶玉了。”

陶玉冷笑一。聲,道,“是又怎樣?”

左首僧侶突然突然仰臉一聲長嘯,道:“貧僧等久仰大名了。”

陶玉冷笑一聲,道:“可是想召請助手麼?”說話之中,人己閃出室外。

四憎似是已知陶玉利害,不敢輕敵,四人分站了四個方位,不肯躁進。

陶玉目光一轉,冷冷說道:“久聞你們少林派羅漢陣的威名,四位可是想要排成羅漢陣來對付在下麼?”

四僧的修養工夫甚好,任那陶玉諷激,一直不爲所動,各自凝神運氣,靜站不動。

陶玉眼看四僧不怒不躁,口中怒罵道:“你們少林和尚好厚的臉皮啊!”金環劍一招“笑指天南”,疾向左首一僧攻去。

那和尚早已凝神戒備,禪杖一舉“橫架金樑”猛向金環劍上掃去。

只聽禪杖嘯風,最右一僧一招“劍劈華山”鐵撣杖兜頭擊下。

陶玉冷笑一聲,挫腕收劍,一轉身子,閃開五尺,金環劍隨着轉動的身子,抖出一片劍花,分向四僧各刺一劍。

耀眼的劍花,使四僧無法分辨那一劍是虛招,齊齊舉起禪杖封去。

陶玉誘得四僧齊齊舉起手中禪杖,封擋劍勢,取得先機,金環劍疾轉如輪,攻向左首一僧。

那和尚被他疾快的劍勢迫的無法還手,連退了四五步遠。

但聞佛號傳來,十幾條人影疾奔而至。

陶玉一皺眉頭,怒聲喝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少林派,竟然要倚多爲勝。”

但聞一個宏亮的聲音喝道:“諸位師兄,此人作惡多端,傷了咱們數位師兄弟,今日萬萬不能放過他。”

一陣和應之聲,響徹雲霄,十餘位少林僧侶一涌而上,把陶玉團團圍住。

沈霞琳一擺長劍,道:“你們這樣多人打一個,勝了也不算數。”疾攻兩劍,直向重圍之中衝去。羣僧中有人喊道:“這位是楊大俠的夫人,不知如何會和陶玉走在一起?”

但聞一聲長長的嘆息,接道:“那楊大俠爲人英雄,小僧最是欽敬,想不到他的夫人,唉!女人的心真是難說的很……”

又一個僧人接道:“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楊夫人縱然是背叛了楊大俠,那也無損楊大俠的英雄盛名啊!”

另一個僧人接道:“久聞楊夫人賢淑之名,心地善良,有若天使,定然是那陶玉給她服用了什麼迷亂神志的藥物……”

這些話字字句句都聽入沈霞琳的耳中,也聽到了陶玉的耳中。

沈霞琳只聽得心如刀絞,有着無比痛苦,也有着一分難言的欣慰,心中暗暗付道:人人都罵我沈霞琳爲惡婦淫娃,棄去了苦難中的丈夫,這份鬱悶之氣,不知何日才能一吐爲快,但寰哥哥能爲武林同道這般的敬仰尊重,實又叫人代他歡喜。

這些責罵指斥,更堅定了沈霞琳殺陶玉爲江湖除害的決心,當下劍勢一緊,攻勢更見猛銳。

不擅心機的沈霞琳,爲情所困,爲勢所迫,學着處處用心思索。

她心中明白,陶玉對自己多一份信任之心,自己就多一分殺他的機會,在羣僧衆口責罵之下,陶玉必將會留心到自己的神情舉動。

果然,陶玉一面運劍拒擋羣僧,一面留神着沈霞琳舉動,看她手中劍勢,愈來愈是快速兇猛,毫無愧疚不安之狀,心中暗暗忖道:看來她對我倒是一片真情了。

心念一轉,精神大振,怒喝一聲,金環劍連出三絕招。

劍凝一片寒芒,迫得羣僧紛紛向後退去,陶玉衝到沈霞琳身側,道:“和我一起拒敵。”劍勢展開,把沈霞琳護於重起的劍網之中。

少林僧衆似是知道像陶玉這般強敵,非是一時片刻能戰勝他,只把他團團圍住,不讓他突出重圍,慢慢消耗他的氣力。

是故,羣僧雖然團團把陶玉圍住,但卻是守多攻少,禪杖交織成一個圈子,擋住了陶玉和沈霞琳聯手的劍勢。

這時那茅舍中兩個大漢,已爲少林羣僧擒住押走。

陶玉默查情勢,似是已窺出羣僧用心,低聲對沈霞琳道:“我用劍光護你,快些運氣調息,咱們不能久戰。”

沈霞琳年來武功大進,這一陣激戰,並無睏倦之感,但聽得陶玉如此說,自然樂得休息一下,當下說道:“真的很累了。”

陶玉劍勢擴展,果然把沈霞琳全身護在金環劍下。

沈霞琳停劍靜立,運氣調息。

大約過有半至香的時光,陶玉劍勢突然一變,沉聲說道:“咱們要突圍。”大喝一聲,攻勢突然轉急。

但聞兩聲悶哼,兩個僧人先後傷在他金環劍下。

只見他左手牽着沈霞琳,右手運劍攻出,招招劍劍,都是奇幻莫測之學。

少林羣僧,雖然全力阻攔,竟是無法擋住,又被他傷了二僧,破圍而去。

陶玉牽着沈霞琳,放腿疾奔,沈霞琳卻裝作疲累不堪,行動不便,任那陶玉牽着奔行。

原來沈霞琳發覺陶玉的武功日有進境,心中暗自付道:這般下去,他武功愈來愈高,殺他的機會豈不是愈來愈少麼?目下他孤身一人,正是殺他的機會,如若少林僧侶能夠趕來,再圍住陶玉廝殺,適當時機,自己再施暗算,或可能一舉把他殺死,只要陶玉一死,救出寰哥哥和趙小蝶那就自非難事。

陶玉雖然精明多疑,但他卻沒有想到一向不善心機的沈霞琳,突然動起心機來,只道她當真力戰疲累,奔行不動,當下暗中運氣,拖住沈霞琳,如風馳電掣一般,向前奔去。

沈霞琳只覺陶王腕力奇大,竟是難以自主向前奔走,不禁心中暗暗吃驚,忖道:他久戰之後,還有如此內力,此人當真是不可輕視了。

陶玉牽着沈霞琳一口氣奔出了十幾里路,才放緩了腳步。

沈霞琳故作嬌喘着說道:“那些和尚可曾追來麼?”

陶玉搖搖頭,笑道:“早被甩遠了。”

沈霞琳回首望去,果然不見有人追趕,心中連叫可惜,口裡卻笑道:“你近來武功進步甚速,一日千里……”

陶玉接道:“還有幾條經脈未曾打通,幾種掌指拳招,未能領會,但我想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就可能貫通了,那時我要上少林寺去,殺它一個痛快。”

沈霞琳道:“那少林寺羅漢陣天下聞名,你一個人武功再高,只怕也打他們不過。”

陶玉笑道:“我出其不意,攻入寺中,見人就殺,不讓他們有準備布闢的機會。”

沈霞琳心中忖道:這人果然是惡毒的很。

陶玉不聞沈霞琳回答自己之言,心中暗道:她天性善良,聽我用心如此,自然是不高興了,當下微微一笑,道:“我不過說幾句氣話而已,那裡還會真去……”

語聲微微一頓,停下腳步,接道:“我也有些累了,咱們也該休息一下。”放開沈霞琳,席地坐下,背靠在一株樹上,閉目坐息。

他惡戰之後,又拖着沈霞琳趕了甚多路程,實已疲乏不堪,倚在樹上,竟不知不覺熟睡過去。

沈霞琳聽得他傳來的鼻息之聲,知他已睡熟過去。暗道:這倒是一個殺他的機會。

但轉念又想到此人鬼計多端,也許故意作出熟睡之狀,試驗自己……。

一時間只覺心念起伏,不知是否該藉此機會,出手殺他?

她猶豫了足足一頓飯工夫之久,仍是不敢下手。

陶玉內功精深,一陣小睡之後精神盡復,緩緩睜開了雙目。

只見沈霞琳睜着一對圓圓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出神,不禁微微一笑,道:“你沒休息會麼?”

沈霞琳道:“沒有,我擔心那些和尚追來,一直不敢合上眼睛。”

陶玉輕輕嘆息一聲,道:“倒是辛苦你了。”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幅地圖,攤在地上,仔細瞧了一陣,道:“已經距此不遠了,咱們有得半日工夫,就可以到了。”

沈霞琳道:“到那裡啊?”

陶玉笑道:“我早已想到九大門派和一些武林人物,必將沿途追截於我,因此我早已組成了甚多歇馬的驛站,剛纔咱們去那茅舍,乃是一種最小的驛站。”

沈霞琳道:“還有大的麼?”

陶玉道:“此刻咱們要去的,械是一處大站,那裡雲集了無數高手,待我之命。”

沈霞琳道:“你出道江湖不久,已經有此成就,實是人所難及了。”

陶玉笑道:“此事早已在三年前開始經營,豈是一朝一夕之功。”

沈霞琳道:“那時你還未曾出道江湖啊。”

陶玉站起身子,道:“咱們邊走邊談吧!”當先舉步行去。

沈霞琳隨在陶玉身後而行,一面問道:“你在天下各處設了甚多驛站,難道就未被他們發現麼?”

陶玉道:“我分設的驛站,表面上決然看不出是武林人物,自然不會引起武林人的注意了。”

沈霞琳啊了一聲,不再多問。

陶玉小息之後,精神大好,奔行奇快,沈霞琳全力追趕,仍是有些力難從心。

半日緊趕,到了一座大鎮之上。

這時夜色已深,但這座大鎮上仍甚熱鬧,到處燈火輝煌,行人如梭。

沈霞琳道:“這裡好熱鬧,快到二更了,還有這樣多人。”

陶玉微微一笑,帶着沈霞琳繞入一條幽靜的街道上,在一所高大的宅院前,停了下來,輕輕在黑漆大門上叩了七下,木門突然大開。

兩個開門的黑衣大漢,肅然分站兩側。

陶玉帶着沈霞琳直趨大廳前面,低聲對沈霞琳說道:“你在此稍候片刻,我進去瞧瞧。”大步直入廳中。

沈霞琳正待打量四周景物,突見一個全身黑衣的瘦小之人,掠身而過,低聲說道:“沈師妹,已有人對你動了懷疑,還望多多小心。”說完兩句話,快速行過大廳,轉過屋角不見。

那人雖然只匆匆數言而去,但沈霞琳已由短短几句話中聽出是童淑貞的聲音,正想多問兩句,那童淑貞已然行進大廳不見。

她這些時日中,獨自和陶玉斗智,早已有了心力皆細,孤獨無依之感,聽得童淑貞的聲音傳來,心中甚喜,幾乎忍不住失聲而呼,叫她回來,但她終於忍了下去,只聽陶玉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沈姑娘,請到廳中來吧!”

火光一閃,大廳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燈光。

沈霞琳轉臉望去,只見陶玉站在大廳門口之處,望着自己,不停的招手,當下鎮靜了一下心神,緩緩直步過去。

就這一陣工夫,大廳中已然是燈火通明,亮起八支兒臂粗細的紅燭。

沈霞琳一腳跨入廳中,不禁爲之一呆。

原來她進入這高大宅院之後,大廳中一直是一片黑暗,不見燈光,剛剛纔亮起一點燭火,在沈霞琳想像之中,這大廳中決不會有人。

那知事情竟是大出了沈霞琳意料之外,大廳中竟是站滿了人。

王寒湘,勝一清和另外兩個長髯老者之外,還有八個勁裝佩刀的大漢,分守在窗口和廳門之中,戒備的十分森嚴。

沈霞琳暗暗忖道:“原來這些人在廳中議事,竟然連燈也不點,當真是神秘的很,幸好我剛纔還未叫出童師姊的姓名來,要不然豈不是露出馬腳來了。”

陶玉伸出手來,牽着沈霞琳的右腕,行到首位之上,並肩坐下,揮手對王寒湘、勝一清和另外兩個長髯老者,道:“四位請過來坐坐吧!”

四人齊齊抱拳說道:“多謝幫主賜坐。”恭恭敬敬的走了過來,坐了下去。

陶玉輕輕咳了一聲,道:“百毒翁陣前變節,和毒龍夫人預謀叛逆,使咱們計劃的事,前功盡棄,幸好咱們先發制人,臨機應變,改了策略,先制服毒龍夫人,誘擒楊夢寰,把敗局穩定下來……”

四人齊聲說道:“幫主天縱英明,智略過人,才能在突變的局勢中,穩住大局。”

陶玉微微一笑,道:“目下九大門派,似是已經大部出動,緊迫不捨,倒是討厭的很,本座之意,咱們集中一些高手,在未到百丈峰前,佈下一重埋伏,先殺了他們一些人,以示懲罰……”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本座之意如此,諸位有何高見,請說出來,本座自當酌情修正預定之計。”

王寒湘緩緩站起身於,道:“屬下有事稟報!”

陶玉道:“你就吧!”

王寒湘道:“目下咱們實力,大都集聚百丈峰上……”目光轉註到沈霞琳的臉上,突然住口不言了。

陶玉微微一笑,道:“你儘管說吧!就算沈姑娘確實還心向那楊夢寰,也不足壞了我們的大事。”

沈霞琳心中暗道:好啊!你還將我當幾年前一樣看待,全然不把我放在眼中……。

王寒湘輕輕咳了一聲,道:“幫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最好是小心一些。”

陶王揮揮手,笑道:“世人都說我陶玉鬼計多端,但這次我偏要他們試試我陶玉的真正武功、厲害手段。”

王寒湘不便再多辯言,只好接了下去,道:“據屬下所知,九大門派大都派出了精銳的高手,而彼此之間已摒棄門派之見……”

陶玉接道:“這個我早知道了,還有什麼新的事情麼?”

王寒湘道:“有人看到了三手羅剎彭秀葦,因此聯想到朱若蘭也可能離開了天機石府,趕來此地了。”

陶玉一皺眉頭,道:“可有人看到朱若蘭麼?”

王寒湘搖搖頭,道:“到此刻爲止,還無人看到過朱若蘭,但就目下所得消息,似乎是一切事情,還有着奇怪的轉變。”

陶玉道:“到底是怎樣一個奇怪的變法?”

王寒湘道:“各大門派追蹤咱們的高手,忽然間停了下來,不再緊追不捨,其間似是有人在協調指揮。”

陶玉沉吟了一陣,道:“有這等事?”

勝一清起身接道:“屬下查得了百毒翁並未死去。”

陶玉聽勝一清說百毒翁並未死去,臉色不由一變,道:“這不可能啊!”

勝一清道:“詳情此刻還無法報告,屬下已派人追查去了。”

左首一個長髯老者,道:“屬下探得消息,毒龍夫人的部屬,散而重聚,決心拯救毒龍夫人,已然嘯聚追來。”

陶玉點點頭,未再接言。

右首一個長髯老者,道:“屬下也得到一個消息,大大不利於我等。”

陶玉道:“你說吧!”

那老者道:“屬下所知,九大門派中人,除了派遣一些人追蹤我等之外,還另遣部份高手往百丈峰去。”

陶玉閉目思索了一陣,望了沈霞琳一眼,道:“你回去休息一會吧!”

左首長髯老者轉望着沈霞琳說道:“老朽爲姑娘帶路。”

沈霞琳心知多言無益,起身隨那老者行去。

那老者帶着沈霞琳穿過兩重庭院,到了一座佈設幽雅的臥室之中,帶上房門,悄然退去。

沈霞琳行近木榻,望着旁側木桌上高燃的紅燭出神,只覺千萬事端,紛至沓來,涌上心頭……。

漏夜深閨,一燈如豆,沈霞琳舉起手來,理一下鬢邊散發,緩緩躺了下去。

她心中已然警覺到了陶玉一直沒有信任過自己,只是不把自己的才智放在心上而已,真正研商到重要的事,仍然要把自己調離開去……。

突然間,一陣輕微的剝剝之聲傳了過來,分明有人在敲打窗櫺。

沈霞琳挺立而起,低聲問道:“什麼人?”

窗外果然是有人應道:“我!沈師妹快請打開窗內的木栓。”

沈霞琳已聽出是童淑貞的聲音,伸出打開木栓。

只見窗門大開,一個瘦小的黑衣人,一躍而入,隨手撲熄桌上燭火。

沈霞琳這些日子中置身於險詐之境,雖然聽出了那是童淑貞的聲音,仍是不敢大意,當下凝神戒備,低聲問道:“你是童師姊?”

那黑衣人應道:“正是愚姊。”拉着沈霞琳的左手,同坐木榻之上,低聲說道:“王寒湘早已對師妹動了疑心,準備找機會下毒手,把你除去,你此刻的處境險惡異常,還望多多小心。”

沈霞琳道:“多謝姊姊關懷,寰哥哥此刻何在,師姊知道麼?”

童淑貞道:“楊師弟和趙姑娘早已被送上百丈峰去,快馬兼程,日夜趕路,毒龍夫人尚留在此,陶玉安排下一十二個囚人鐵籠,共分四組,都非楊師弟和趙姑娘的真身。”

沈霞琳道:“陶玉果然是狡猾的很,”

童淑貞道:“師妹多多小心保重,愚姊多留不便,我要去了。”推開窗門,探頭向外瞧了一陣,縱身躍起,穿窗而去。

沈霞琳拴好窗門,和衣倒臥在木榻之上,想到寰哥哥,一代英雄,此刻卻被人囚入鐵籠,自己卻營救無策,不禁悲從中來,淚水滾滾,奪眶而出……。

只聽門外傳進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沈姑娘安歇了麼?”

沈霞琳霍然一驚,拭去淚痕,凝神聽去。

但聞一陣敲門之聲過後,又傳入那沉重的聲音,道:“沈姑娘睡了麼?”

沈霞琳只覺那聲音陌生的很,從未聽過,暗自忖道:我如裝作睡熟,必要引起他們懷疑之心。當下應道:“嗯!什麼人?”站起身子,翻過了淚水滴溼的枕頭,燃起了案上燭火。

但聞窗外又傳出那沉重的聲音,道:“沈姑娘既然睡了,那就不用起來開門了。”

沈霞琳抽出長劍,冷冷的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如不說出姓名身份,可別怪我無禮了。”

室外響起了一陣低低的笑聲,道:“沈姑娘不用多疑,在下只不過是奉命而來,保護姑娘的安全,姑娘既然無恙,還請早些安歇吧!”

沈霞琳揚手熄去案上燭火,登上木榻,擁被而臥。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悄然揭被而起,輕步行到門側,閉起一目,從門縫中向外望去。

她心知此刻處境,險惡無比,如若不小心從事,定然要吃大虧。

暗淡的星光下,只見兩個全身勁裝的佩刀大漢,守在門外,分明是在監視自己。

沈霞琳打量了室外景物一陣,又悄然退回木榻,心中暗道:“陶玉似是已對我動了懷疑之心,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設法裝作不解險惡之狀,或可使陶玉減少幾分戒備之心心念轉動,還劍入鞘,拉上棉被,矇頭而臥,心中卻在付思着對付陶玉之策。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沈霞琳正當要入夢境之時,突然一陣沙沙的輕微之聲,傳了過來。

凝目望去,只見那緊閉的木門,輕輕開啓了一扇。

一條人影疾快的閃人室內,輕輕關上了木門。

沈霞琳凝聚目光望去,只見那人影緩步直對木榻行來,正是陶玉。

這一瞬間,沈霞琳的心中,連轉了幾個念頭,暗暗付道:“我如挺身而起必將使他警覺,此後再想殺他,只怕非是易事了。”

當下閉上了雙目,裝作熟睡未醒之狀。

陶玉來到榻前,掀開紗帳,伸出右手,輕輕在沈霞琳前胸拍了一下,笑道:“沈姑娘醒醒吧!”

沈霞琳原想他不會驚動自己,料不到他竟會把自己叫醒,睜開眼來,故作駭然,尖聲叫道:“什麼人?”

陶玉隨手幌燃火招子,點起案上燭火,道:“是我!姑娘不用害怕。”

沈霞琳挺身而起,卻被陶玉一把按住,說道:“不用起來,我有一件重要之事,不得不在深夜中和你談談。”

沈霞琳道:“什麼事?”

陶玉道:“他們都懷疑你此來用心,旨在暗中算計於我。”

沈霞琳故作鎮靜,道:“你呢?相信他們的話麼?”

陶玉道:“半信半疑。”

沈霞琳道:“信就是信,疑就是疑,怎的會半信半疑?”

陶玉道:“他們列舉很多可疑之點,叫我無法不信,但就我所知,沈姑娘卻是位最重然諾,不擅心機的人,因此我只好疑信參半了。”

沈霞琳沉吟了一陣,道:“你既然疑信參半,我不能久留於此……”挺身欲起。

陶玉伸手按下沈霞琳的身子,微微一笑,道:“沈霞琳,就算你沒有害我之心,但你用心要救那楊夢寰總是不錯了。”

沈霞琳道:“我報答他數年愛護之情,事先已經對你說過,那裡不對了。”

陶玉笑道:“他已經把你休了,你爲什麼還要管他的生死呢?”

沈霞琳道:“休我並非是出於他的本心,而是我們迫他而爲。”

陶玉笑道:“我們……”

沈霞琳接道:“是啊!你和我兩個人。”

陶玉笑道:“你們夫妻間事,和我陶玉何干?”

沈霞琳道:“如非爲你,楊夢寰不會休我,我也不會讓他休我。”

陶玉道:“這麼說來,你對我陶玉倒是一往情深了。”

沈霞琳道:“我明知你爲人很壞,但卻又情不自禁。”

陶玉格格一笑,道:“不論你說的是真是假,但聽來卻是動人的很。……”

沈霞琳道:“你既是不相信我,咱們就不用再談了。”

陶玉道:“唉!信我倒是相信,唉,不過……”

沈霞琳道:“不過什麼?”

陶玉道:“不過總是有些放心不下。”

沈霞琳道:“你如何才能放心?”

陶玉故作爲難,沉吟了一陣,道:“你如和我成爲夫妻,從此名正言順,他們自是不敢講閒話了。”

沈霞琳吃了一驚,道:“你不是答應過我,等你霸業有成,昭告天下,和我再成夫妻,唉!早晚我已屬你,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陶玉笑道:“不錯啊!早晚我都要娶你爲妻,又何必延誤時刻。”

右手一沉,點了沈霞琳向處穴道,左手揭開了沈霞琳覆身棉被,喇的一聲,撕破了沈霞琳的衣衫。

沈霞琳只急的淚水滾滾,尖聲說道:“陶玉,你如動強,我就恨你一輩子。”

陶玉微微一笑,道:“世上恨我之人,何止千千萬萬,多你一恨,又有何妨?”

沈霞琳穴道被點,雖有抗拒之心,卻已無抗拒之能了。

陶玉右手連揮,盡撕沈霞琳衣着,燭光下可見那冰膚玉肌。

正當這危急萬分當兒,突聞金風破空之聲,傳了過來,寒芒破窗而入,直飛向陶玉後腦。

陶玉一低頭,寒芒落空,啪的一聲,一把匕首,釘在牀緣之上。

這陡然的變化,有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使陶王高漲的慾火,忽然間熄了下去。

陶玉爲人陰沉,擡頭瞧了那匕首一眼,肅立不動,暗中卻提聚真氣,陡然翻腕一掌,拍了出去。

一股暗勁出手,熄去了高燃的火燭。

就在那燭火熄去的同時,陶玉已抓起一張坐椅,用足腕勁,投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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