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格非出來的時候,發現紙袋還在桌子上放着,孟長溪走了,東西還留在原地。他大約已經料到是這個結果了,但是還是抱着一絲期望,希望孟長溪能收下,就算是偷偷扔掉了,他看不見,就當做是交到孟思源手裡了,可是連這一點奢望孟長溪都沒有給他留下。
他的兒子根本不願意原諒他。
他將紙袋收好,心中痛苦不已,孟思源來相親,是準備再婚嗎?他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想來自己也非常可笑,以前怎麼看孟思源怎麼不順眼,覺得他比不上女人,還是個會生孩子的怪人,從經常夜不歸宿到出軌,肆無忌憚的消磨着兩人之間本就所剩無幾的好感,終於,他成功的成爲了父子倆的公敵,而他,卻在失去後才發現,他對孟思源其實在意的不得了。
而一切也都已經太晚。
顧格非失魂落魄的出了酒店,一擡頭,猛地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孟思源正站在不遠處,跟一個年輕人侃侃而談,合體的黑色西裝將他襯得沉穩斯文,孟思源臉嫩,如果不瞭解,很少有人能看出來他的實際年齡,兩人站在一起並不突兀,甚至,讓人覺得有那麼點般配。
顧格非頓住腳步,愣愣的看着,年輕人長得不錯,舉止有度,英俊瀟灑,湊近了對孟思源說着什麼,孟思源露出淺淺的笑意,點了點頭。顧格非看着那笑臉,好像很久都不曾見過孟思源笑得這麼開心,有一種叫做挫敗感的情緒充斥着他的心頭。
年輕人似乎發現了他的視線,不一會,孟思源扭頭看了過來,與顧格非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顧格非有一絲慌亂,但孟思源也僅僅是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視線,好像只是隨意看了一眼,並沒有特別注意顧格非,只是幾米的距離,顧格非卻感覺兩人之間如此遙遠。
“您不認識他嗎?剛纔發現這個男人一直在往這邊看。”
“不太熟悉。”
年輕人便不再問,這點眼色他還是有的,既然認識好歹都應該打個招呼吧,孟思源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兩人關係恐怕並不融洽。
顧格非一直看着孟思源上了車,消失在了視野裡,才收回了視線,緊緊地抓着手裡的紙袋,彷彿有千斤重,他看見了,上車的時候,孟思源接過了年輕人手裡跟他一模一樣的紙袋,都是同樣的東西,卻是不同的待遇,站在暗淡的天幕下,顧格非無聲地嘆了口氣。
孟長溪在泳池裡遊了個來回,傍晚的時候,這裡幾乎沒有人,廣闊的室內泳池,此時只有一個纖長的身影在水裡撲騰,秦逸站在臺階上,靜靜地看着,那一抹靈活的身姿彷彿像游魚一樣,鑽出水面的時候,帶起了一串串水花。
孟長溪遊累了,爬上岸,水珠在細膩的皮膚上徐徐滑落,滑過蝴蝶骨,經過線條優美的腰部弧線,消失在了黑色的泳褲邊緣,秦逸看的入神,目光就順着水珠的痕跡落在了少年微翹的豚部,接着,從那雙筆直的長腿上到達了雙腳,修長的足弓竟讓他覺得有些忄生感,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一個男性身上用上了忄生感這樣的字眼。
秦逸忽覺一陣寒氣襲來,一擡頭,發現孟長溪正看着他,目光並不友好,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的視線竟然不怕死的落在少年胸前的兩個凸起上,秦逸目光晃了一下,這樣漂亮的顏色真是引人犯罪啊。
既然被看見了,也不好再躲下去了,秦逸大大方方的走了過去,孟長溪並沒有給他好臉色,坐在椅子上喝水。
“這麼晚了還在游泳,不餓嗎?”
孟長溪冷冷的眼神瞥過去,臉上還沾着水珠,模樣是那樣的不屑和輕狂,“秦少也很閒嘛,來看我游泳。”
秦逸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那赤果的身體,輕笑,“我也是無意中在這裡發現了你,並不是有意的。”
孟長溪抹了抹臉上的水珠,“我是不是應該說一聲好巧?”
“確實很巧,這也說明我們兩個很有緣。”
孟長溪站了起來,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看見秦逸,更不爽了,這傢伙竟然暗中偷窺他,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人這麼變啊態,真是可惜了一張好臉,“秦少別嚇我,我可不想要這種緣分,咱們倆還是相逢不相識的好,不是一個圈子,就不要走的太近,您說是不是?”
這麼近站着,空氣裡全是孟長溪的氣息,秦逸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總之很好聞,清新自然,讓他都捨不得邁動一步,“爲什麼要這麼說,你很討厭我嗎?”
“我們也不熟,我爲什麼要討厭你?”換句話說,你自己多大臉,還真以爲人人都把你當回事是吧。
他早就知道孟長溪聰明有手段,但是沒想到還是這麼的伶牙俐齒,說出來的話,能把你氣的不要不要的,他被氣笑了,推了推眼鏡,“因爲我能夠感覺得到,你在排斥我,好歹是同學,就不能親和一點嗎?”
“秦少在說笑話嗎?”孟長溪往前邁了一步,溼漉漉的身體離秦逸更近了,“秦少覺得我的身體好看嗎?”
秦逸穩穩站着,鏡片後的目光卻微微動了動,“很好,就是有些瘦了。”
“你還真好意思說啊,怎麼,剛纔還沒看夠嗎?都是男人,躲躲藏藏的多沒意思,我現在就站在這裡,你想怎麼看就怎麼看,來吧。”敢多看一眼,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秦逸愣住了,半晌慢慢的笑了起來,活了十幾年,從小被恭維大的他居然被人當成了變啊態,可是他卻不生氣,只覺得少年特別有意思,能夠這麼坦率的在他面前展現自己的情緒,也就孟長溪一個人了。
他摸了摸鼻子,“對不起,讓你誤會了,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要不,我也讓你看回來吧。”
秦逸居然開始脫衣服,孟長溪冷冷看着,果然沒有最變態只有更變態,你想露,我還不想看呢,他轉身就走,秦逸暗暗鬆了口氣,他還真不好意思在孟長溪面前脫光了,“等等,我有事要說,是關於葉景榮的。”
孟長溪停下,秦逸無奈的笑了,這個名字真是好用,“最近儘量不要太惹人注意,現在這個時期比較敏感,很容易惹麻煩。”
“什麼意思?”
“恕我不能透露太多,這是機密。”
秦逸撿起地上的衣服,“這是同學之間的特別照顧,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
這些話莫名其妙,讓孟長溪根本摸不着頭腦,但是一想起秦家的身份,孟長溪頓時提起了警惕之心,秦逸想跟他說什麼?難道在暗示葉景榮會有危險?
想來想去,葉景榮目前最大的危險就是賀家,孟長溪知道葉景榮在暗中對付賀家,關於這個,他並沒有多問,男人有他自己處理問題的方式。賀家家大業大,幾張單子並不能讓賀家損失什麼,但是長久以往,肯定會對賀家造成壓力,這樣一來,賀家肯定會出手。
除了賀家,還有葉茂森,孟長溪眉頭緊蹙,直到回到家也沒有想明白其中的關鍵,葉景榮會有什麼危險呢?秦逸又不說明白,他只能乾着急。
“你還在對付賀家嗎?”
孟長溪坐在葉景榮身邊,看着男人全神貫注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葉景榮擡頭看着他,笑起來,“怎麼了,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我今天遇到秦逸了。”
“秦逸是誰?”
孟長溪把遇到秦逸的事情說了一遍,省去了偷窺這一段,葉景榮聽罷沉默了一會,“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不管真的假的,小心點總沒錯,你這麼做,賀卓揚肯定早就猜到是你了,明刀易躲暗箭難防,我擔心賀卓揚會暗中使壞,你在榮城又沒有什麼靠山,萬一出了事,肯定是你比較吃虧。”
“不是有你做我的靠山嗎?”
孟長溪被他逗笑了,堂堂的rx大老闆哪用他做靠山,“我倒是想做你的靠山,可惜罩不住。”
葉景榮笑得非常溫柔,“只要你想罩,就能罩得住。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孟長溪沒有再說什麼,葉景榮既然這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什麼事沒有自然好,但是一旦發生了什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站在葉景榮這一邊,盡他所能幫助葉景榮,他不恨賀卓揚,但是隻要他對葉景榮出手了,他就是他的敵人。
賀卓揚幾乎一整天都待在公司,賀家最近很不好過,面對葉景榮的步步緊逼,他所能做的只能儘量去彌補,而且,最令他頭疼的就是,根本抓不到葉景榮的把柄,也猜不到葉景榮下一步會怎麼做,埋伏在哪裡伏擊他,他們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被葉景榮耍的團團轉。
已經是第十二張單子了,該死的,如果他還是沒有一點進展,他家老頭子肯定要給他好看。
他不得不承認,葉景榮的商業頭腦簡直比想象中還要可怕,他精準的繞過了他設下的陷阱,一點破綻都沒有留下,如果再繼續下去,在這場博弈中,他將輸得體無完膚,實在沒辦法了,只能用底牌了。
孟長溪大清早一起來,眼皮直跳,心裡頭亂惶惶的,有種不好的預感,葉景榮晨跑回來,正在浴室裡洗澡,放在客廳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孟長溪代他接了起來,是龍之泉會所打來的。
“老闆,我們這裡有點事,麻煩您儘快趕過來。”
經理口氣有些急,卻仍舊不慌不忙,孟長溪右眼跳得更厲害了,他的預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準了,“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就可以了,我是他未婚夫。”
經理停頓了一下,“這個,跟您說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一時半會講不明白,您還是讓老闆儘快趕過來,這事有點棘手。”
葉景榮只穿了一條內啊褲,示意孟長溪將手機給他,“先說說怎麼回事。”
“有人舉報我們會所暗中經營毒品交易,現在警察帶着人正在搜查,情況很不妙啊老闆,肯定是有人在陷害我們。”
“我知道了,你先穩住,我馬上就到。”葉景榮掛了電話就開始穿衣服,孟長溪也要跟着去,不等葉景榮拒絕,搶先鑽到了車裡,葉景榮也沒時間跟他計較,很快便趕到了龍之泉。
現場停了十幾輛警車,聲勢浩大的將龍之泉團團圍住,前後裡外,不留一絲縫隙,孟長溪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事情絕不簡單,外面有人把守,葉景榮出示了身份證明,才得以進入會所內,會所內的所有服務人員都被集中在大廳,看見葉景榮來了,一下子知道了主心骨。
“不準講話,都安靜!”
警察一吼,大家立刻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出聲,求救的看向葉景榮,葉景榮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這時,有人大步走了過來,高大的身影立在了葉景榮面前,“你就是這的負責人嗎?”
葉景榮點頭,不慌不忙的道:“我就是,可以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們今天早晨接到了舉報電話,有人稱龍之泉會所在經營非法毒品交易,請葉先生配合檢查,在將這裡每個角落都檢查一遍之前,我們不會放棄的。”
“可以,請隨便檢查,不要動其他東西就可以。”
葉景榮給孟長溪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着急,孟長溪卻深深地蹙起了眉頭,這件事肯定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因爲葉景榮絕對不會在會所內做毒品交易的!這是葉景榮的禁忌,會所裡也不可能藏有毒品,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大家都在等待着搜查結果,很快,有一隊警察捧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跑了過來,打開一看,全部是一些白色的小藥丸,分裝在透明的玻璃瓶裡,有人檢查了一遍,點點頭,“應該是新型的迷幻劑,還需要帶回去再仔細檢驗。”
葉景榮彷彿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極其的冷靜,“這不是我們店裡的東西。”
“這不是你說的算,你說不是就不是了?在你們店裡發現的東西,你就要負起責任,當然,我們也會調查清楚,絕不會冤枉任何人。”這個姓於的大隊長,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眼神滿是不屑,對着人羣呼喝道:“現在,把所有人先帶回去錄口供,一個也不能少,你是怎麼回事?”他看着孟長溪,目光兇惡。
“他是我的朋友,跟這件事沒關係。”
隊長上上下下掃了孟長溪一眼,“無關人員請儘快離開這裡,不要妨礙我們辦案。”
孟長溪被趕了出來,裡面還在繼續搜查,葉景榮今天不可能出來了,等一會,肯定還要被帶回去問話,他是老闆,嫌疑最大。孟長溪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趕緊給孟思源打了電話,孟思源在外地,一時半會趕不回來,讓他先去找張老。
司修也很快趕了過來,外面重重包圍,根本不可能進去,他們只有在外面等,“這裡的司法系統我不太熟悉,長溪有沒有在這方面能幫的上忙的朋友?”
“有,我已經在試着聯繫了。”
“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景榮一直很注意,沒想到還是被人鑽了空子,跟景榮有仇的,想來想去也就只有葉茂森了。”
“你也彆着急,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司修的安慰並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孟長溪還是非常擔心,跟毒品扯上關係都不會是小事,他們等待着,很快,警察便開始往外撤,店裡的所有人都被帶上了車,最後葉景榮纔出現,他的身邊跟着那個於隊長,即使是這種場面,葉景榮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穩穩當當的走在前面,好像正要和身旁的大隊長去喝酒。
他對孟長溪笑了笑,從容的上了警車,孟長溪站在原地,看着警車呼嘯而去,心中沉甸甸的,他立即轉身,去找了張老。
“你先不要着急,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並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張老蹙着眉,“我倒是有一個朋友能幫的上忙。”
孟長溪眼睛亮起來,“您說,無論他有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的。”
“哎呀,你啊,說的什麼話。”張老笑起來,“思源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個小忙還說什麼條件,你這不是羞辱我嗎!”他拍拍少年的頭,“你先回去,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相信你張爺爺,這件事我會幫到底的。”
秦逸看着空蕩蕩的座位,孟長溪今天沒有來上課,也沒有跟老師請假,他推了推眼鏡,大概出事了,孟長溪從不隨便翹課,只是他沒有想到,事情會發生的這樣快。
一直到了傍晚,還是沒有消息,其他人都被放出來了,只有葉景榮一直沒露面,會所也暫停營業,一切都變得糟糕透頂。孟長溪一整天什麼都沒吃,等待着葉景榮或者張老能給他一個確切的消息,但是什麼都沒有。
“我已經通知總部的律師團,他們很快就會到達榮城,最多明天,景榮如果還沒有被釋放,我們就打官司。”司修喝了口水,現在真是連飯也吃不下了。
不能再這麼坐以待斃了,孟長溪突然道:“對了,店裡的監控錄像呢?”
“搜查的時候,都被帶走了,不過,景榮的辦公室裡應該還有備份。”
“我們可以從監控錄像下手,那些東西肯定是被人帶進店裡的,不可能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只要仔細檢查,一定能找到下黑手的人。”
司修點點頭,“我馬上找人去拿。”
孟長溪癱坐在沙發上,心中隱隱不安,想起葉景榮還待在那種鬼地方,整個人都非常焦躁,而另一邊的葉景榮,也彷彿感受到了孟長溪的心情,在經過長時間審訊後,已經疲憊不堪,但還是撐起了一絲精神,輕撫着胸口,讓那條處在爆發邊緣的龍安靜下來。
張老的電話在半夜十二點打了過來,孟長溪迫不及待的接了起來,“張老,您還沒睡。”
“我哪睡得着。”
“真的很抱歉……”
張老笑笑,“說這些就見外了。”“長溪。”張老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你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在生意場上混,哪有不得罪人的。”
“不過,你們這次得罪的這個人有點棘手啊,具體情況,我的那位老朋友也不甚清楚,不過,他跟我說了,葉景榮應該明天就能出來,讓你不要擔心,只要死不承認,警方找不到切確的證據,也不能那麼快給他定罪。”
“真的很謝謝您。”孟長溪誠懇道,掛了電話,心情卻格外沉重了,連張老都說棘手,這次的事肯定不是那麼輕易能了結的,到底是誰在背後這麼陷害他們,是賀卓揚還是葉茂森?
此時的賀卓揚正在舒舒服服的泡着溫泉,慢悠悠的喝着紅酒,侍者給他拿來電話,他舒服的嘆了口氣,接通了來電。
“搞定了?”
“算是搞定了。”
賀卓揚睜開眼,“什麼叫算是?”
“賀少,出了點岔子,葉景榮現在還被關在局裡沒放出來,聽說,從裡面搜出了毒品。”
“什麼玩意兒?!”賀卓揚嚇得差點沒拿穩手機,手裡的紅酒全灑了身上,他瞪着眼睛,“到底怎麼回事?不是春啊藥嗎?!怎麼變成毒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