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婧聽了畫眉的話,嘴角彎起一抹淡笑,仔細看就會發覺這笑容裡隱藏着冷意。
“小姐,這幾日那位李公子也是有事沒事就在這附近轉悠,好幾次裝作迷路,要誤闖鍾靈院,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沒有對他客氣。”
宋婧聞言點點頭,“留在眼皮子底下膈應也不是個辦法,既然老夫人有心,那就成全老夫人吧。”
宋婧摸了摸下頜,忽然看了眼畫眉,畫眉湊了過去宋婧低聲呢喃了幾句,畫眉立即點點頭。
次日宋婧嘴角含笑的陪着臨裳郡主下棋,臨裳郡主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見宋婧心情不錯,忍不住笑問,“什麼事這麼高興?說出來讓母親也樂樂。”
宋婧手裡攥着一顆瑩白色棋子,思考着應該放何處,笑道,“今兒許是有一場好戲要看,母親看別忘了帶女兒見識見識。”
臨裳郡主聞言大約猜到了什麼,無奈的搖了搖頭,“做人凡事留一線,別把路堵死了,省的將來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老夫人就是這樣的性子,把人往絕路上逼那就別怪旁人不客氣反擊了。”
這話宋婧是贊同的,對付宋老夫人就不能心慈手軟,稍有一點退讓的表現,宋老夫人就會得寸進尺,將人往死路上逼。
“母親說的是,老夫人終究太着急了,動了不該送的,也惦記着不該惦記的。”
宋婧伸手將棋落入一個空隙中,臨裳郡主微微驚訝,暗歎宋婧近日來棋藝大有 一來二去莫約過了一個多時辰,臨裳郡主也只是小勝宋婧半子,宋婧翹起了紅脣,“母親又贏了。”
臨裳郡主笑,“你棋藝大有長進,過幾日母親怕是比不過你了。”
正說着弦月湊近,“郡主前頭出事了,李姑娘不慎跌入荷花池中,差點丟了性命,幸虧三爺及時趕到親自救了李姑娘,這會子正在池邊呢。”
臨裳郡主聞言看了眼宋婧,“走吧,去瞧瞧。”
宋婧點頭應了,跟着臨裳郡主去了一趟花園處,花園裡站滿了丫鬟婆子,見臨裳郡主出現立即讓開一條路。
一旁的大夫人鐵青着臉站在不遠處,而宋澤渾身溼淋淋的,衣裳還滴滴答答流着水,腳下溼漉漉的,粗喘着氣。
“大嫂……”宋澤腦子一糊塗,只聽丫鬟說有人落水了,便想也沒想就跳下去了,這會子酒醒了七八分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這是怎麼了?”宋老夫人急匆匆趕來,瞥了眼宋澤,怒斥,“你個混賬,白日裡喝什麼酒!”
宋澤張張嘴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不停的嚥了咽喉嚨,似乎有一抹香氣在心頭繚繞,揮之不去,又時不時的撩動心絃,讓他心裡發癢。
“還有你,究竟怎麼看人的,好端端的玫兒怎麼會落水了?”宋老夫人怒指着大夫人,一副恨不得要將大夫人生吞活剝的陰狠模樣。
臨裳郡主見狀隨意地找一處位置坐下,半點不着急的模樣,只道,“老夫人還有閒心追究這個,倒不如去瞧瞧李姑娘身子如何了,可別出什麼事纔好。”
宋老夫人聞聲臉色更加難堪了,沒好氣道,“怎麼哪都少不了你,用得着你多管閒事?”
臨裳郡主勾脣,“我倒是想清靜清靜,只是如今我管家呢出了這樣的事,我又怎麼好裝聾作啞,老夫人,您說呢?”
宋老夫人看清了臨裳郡主眼中的幸災樂禍,乾脆扭頭懶得再跟臨裳郡主牽扯,否則早晚要被氣死。
不一會李絮匆匆跑來,宋老夫人立即追問,“你姐姐怎麼樣了?”
李絮紅着小臉喘着氣,好一會才搖搖頭,“姐姐沒事,只是吸了些水,如今已經醒了。”
宋老夫人聞言狠狠的鬆了口氣,李絮悄悄擡眸看了眼宋婧,越發的對宋婧好奇了,李玫落水當衆被宋澤救起,清薄的衣裳緊貼着身子,早就被看透了,李玫絕無可能再嫁給宋軒了。
宋老夫人沉靜下來,忽然見四周有不少丫鬟婆子,立即道,“都不用幹活是不是?”
一句話丫鬟婆子立即狀如鳥散,很快院子裡空曠了不少。
大夫人在一旁陰沉着臉不語,目光時不時地看向宋澤,宋澤哪受得了這個,被瞧的背脊發麻渾身不自在。
“母親,我先回去換一身衣裳。”宋澤壓低了聲音,恨不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宋老夫人剛要發話,大夫人叫住了宋澤,“三弟,今兒這事是不是該給大房一個交代?”
宋澤聞言頓了頓,他還不知李玫許給了宋軒的事,一頭霧水的看着大夫人。
宋老夫人卻道,“交代什麼交代,老三是爲了救人才落了水,於情於理你該感激他纔是。”
大夫人要被宋老夫人氣笑了,“衆目睽睽之下三弟抱着李玫從水裡出來,且不說在水裡糾纏了多久,我身邊的丫鬟婆子會水的不少,怎麼就輪的着三弟英雄救美了?”
話落大夫人指了指四五個婆子渾身溼淋淋站在一旁。
宋老夫人老臉立即拉長,不悅的看着大夫人,“這又是是什麼意思,澤兒是一時喝多了酒沒分清狀況,誰還能亂嚼舌根不成!”
宋澤今兒一早就喝了不少酒,回府時整個人醉醺醺的,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只是聽人喊了句有人落水了,條件反射的跳了下去。
如今腸子都悔青了,就是十張嘴也解釋不清了。
“老夫人什麼時候這般大度了,我記着軒兒不小心撞了李姑娘,老夫人就逼着軒兒娶李姑娘,如今三弟當着這麼多人面和李姑娘摟摟抱抱,老夫人竟可以視而不見,這見識真叫人稀奇。”
臨裳郡主很不客氣的嘲諷宋老夫人,這麼多日容忍宋老夫人已經很久了。
宋婧在一旁低着頭,總覺得有一道視線盯着自己看,眉梢一掃,人羣裡站着名身穿華服錦緞的男子,男子莫約十八九歲的年級,身姿高大,濃眉大眼也稱的上英俊瀟灑,只是那眼中的熾熱瞧的宋婧渾身不自在。
不用想也知道那位的身份了,李玫的兄長李浚。
宋婧蹙眉,自己的妹妹出了這樣的事,做兄長的半點不見着急,可見是個冷血無情的。
對於這樣的人宋婧嗤之以鼻,宋婧從未擡眸正眼看過李浚一眼,身子微側,畫眉機靈的上前擋住了,宋婧看向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被臨裳郡主頂的臉色漲紅,一陣氣惱不已,激動的差點連話都說不全了。
“你……。”
臨裳郡主瞥了眼宋澤,“三弟,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可別做那些讓人瞧不起,丟了忠毅侯府臉面的事兒來。”
宋澤一向懼怕臨裳郡主,如今被臨裳郡主抓住了小辮子,更加不敢擡頭看着臨裳郡主了。
臨裳郡主勾脣冷笑,不愧是親兄弟,三兄弟一個塞一個的冷血無情。
宋老夫人手指着宋澤,“你先回去換衣裳,彆着涼了。”
宋澤聞言如蒙大赦,趕緊快步離開,再不敢與這邊牽扯。
臨裳郡主見狀嘆息着搖搖頭,對宋澤的行爲十分鄙夷,或許在臨裳郡主眼中,宋澤還算不上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
“查!一定要查個清清楚楚,若是被我發現有人動了什麼手腳,我絕饒不了!”
宋老夫人氣的狠了,耳朵裡一陣嗡嗡作響,忽然間明白了大夫人的轉變,她說大夫人怎麼就突然答應讓宋軒娶李玫呢,原來是早已有了算計。
“是你!”宋老夫人指着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齒,“是你在背後搗亂,你從未想過讓軒兒娶了玫兒,你好狠的心吶!”
大夫人冷笑,“老夫人,我如您一樣對李姑娘疼愛有加,婚事都定了,又怎麼會算計自己未來兒媳呢。”
一聽這話宋老夫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氣的揚手就對着大夫人臉上扇了一巴掌,啪地一聲清脆響聲,大夫人不躲不閃硬是接住了,小臉上五個鮮紅的巴掌印十分明顯。
大夫人捂着臉十分委屈,“老夫人,玫兒真的是不小心掉入水中,與我無關,我怎麼可能拿大房的名聲開玩笑呢。”
宋老夫人冷哼,“少在這裡假惺惺,今兒這事沒完,玫兒永遠都是你的兒媳婦!”
話落宋晏忽然出現,半路上他也聽說了這事,剛趕過來就見宋老夫人當衆責打大夫人。
“老夫人,素如到底犯了什麼錯,值得你這樣大動干戈地生氣教訓?”
宋晏臉色也是難看,眸光銳利的看着宋老夫人,那眼神不自覺讓宋老夫人退後一步。
大夫人上前拉住了宋晏的衣袖,“夫君,是李姑娘不小心掉入水中,三弟恰好路過救起,老夫人偏要軒兒娶了李姑娘……”
宋晏本來是站在宋石堰那頭的,很贊同宋軒娶了李玫,如今被人當衆逼迫,宋晏心裡很不是滋味,猶如大房被人狠狠的踩在腳下。
尤其是宋澤還與李玫有了親密接觸,又是衆目睽睽之下,大房若還堅持娶了李玫,宋晏這口氣實在憋屈,日後大房也沒了臉。
“放肆,這就是你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宋老夫人自認爲是長輩,容不得宋晏忤逆。
這個家裡除了臨裳郡主之外,宋老夫人不允許任何人對她不敬。
宋晏也是個有脾氣的,對宋老夫人以往接觸的少,所以沒什麼矛盾,如今被人指着鼻尖罵,宋晏的怒火也被勾上來了。
“老夫人是在作踐大房麼,大房可不是你手中的玩偶,任你拿捏,既已失了清白,左右三弟也沒娶妻,老夫人又這麼喜歡李姑娘,娶了做媳婦豈不是比孫媳婦更好麼!”
宋老夫人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不悅的瞪着宋晏,“胡鬧!”
“老夫人,李夫人來了。”
宋老夫人話沒說完呢,那邊李夫人疾步趕來,瞧着一家子圍繞這花園裡,心裡咯噔一沉。
“姑母,玫兒呢?”
宋老夫人蹙眉看着李夫人,“你怎麼來了?”
“我聽忠毅侯府上的小丫鬟報信玫兒落水,這就趕來了。”李夫人指了指報信的小丫鬟,那小丫鬟站在了大夫人身後。
宋老夫人見狀更加不悅了,大夫人卻道,“李姑娘出了這樣的事怎麼着也該通知一聲,否則真有什麼差錯,忠毅侯府可擔待不起。”
宋老夫人深吸口氣,連瞪大夫人好幾眼,“你倒是着急。”
“姑母,玫兒怎麼樣了?”李夫人心裡惦記着李玫,哪有閒心思對大夫人責難。
“沒什麼大礙,現在已經醒了。”宋老夫人說着便讓丫鬟領着李夫人去看望李玫。
不一會李夫人又返回,臉色已是十分難看了,緊緊抿着脣,“大夫人,我是放心你纔將女兒交給你的,一連兩次我女兒差點丟了性命,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噗嗤!”臨裳郡主忍不住笑出聲來,“李夫人莫不是糊塗了,兩個孩子尚未成婚,大嫂是用什麼身份幫你看着女兒,再說李姑娘是來孝敬陪伴老夫人的,你卻找無辜的人麻煩,這不是胡攪蠻纏麼。”
臨裳郡主等來等去就是在等李夫人,不要臉,竟還敢肖想宋婧。
李夫人一怔,素來聽聞臨裳郡主是個直爽的脾氣,卻不想竟敢當衆給自己難堪。
李夫人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不悅道,“臨裳郡主這是何意,人是在忠毅侯府出了事,難道不該給個交代嗎?”
臨裳郡主勾脣冷笑,“本郡主長這麼大還從未聽說定了親事的姑娘能厚臉皮的賴在未來夫婿家不走,你要交代也應該去找三房老爺,可是三房老爺衆目睽睽之下與你女兒有了肌膚之親,你找大嫂要什麼交代?”
一番話說的李夫人腦仁緊繃,差點昏死過去,愣是咬着牙才挺住了,“你!”
大夫人瞥了眼李夫人和宋老夫人猶如吃了死蒼蠅的臉,心裡總算舒坦了不少,感激的看了眼臨裳郡主。
有些話她不便多說,畢竟摻與其中,可臨裳郡主卻不同。
“郡主不要欺人太甚,李家也不是好欺負的。”李夫人憋了半響,才說出這句話,李家還有位貴人支撐,現在任誰見了李家不是客客氣氣的。
臨裳郡主點點頭,“李夫人扯遠了,咱們是就事論事,忠毅侯府的嫡長孫怎麼可能娶一個失了清白的女子,日後叔侄見面多尷尬,大哥,你說是不是?”
臨裳郡主扭頭看了眼宋晏,宋晏頜首,“這是自然。”
李夫人聞言更加氣惱,緊緊盯着臨裳郡主,臨裳郡主笑意淡淡的看着李夫人,絲毫不懼得罪李家,李夫人忽然更加堅定心思一定要娶到宋婧,讓臨裳郡主哭的難看!
李夫人的目光看向了宋婧,臨裳郡主臉色忽然變的冷冽,“李夫人還是快去安慰李姑娘吧,省得一時想不開做了什麼事,那三弟可就罪過了,白白影響了李家和老夫人之間的感情。”
“你!”李夫人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宋老夫人同樣也沒好到哪裡去,走近臨裳郡主幾步,“放肆,平日裡對你一忍再忍,你休要太過分了!”
說着宋老夫人直接擡手,臨裳郡主不躲不閃,眼眸中乍然閃過凌厲之色,“你敢動手,我便敢砍了你這隻手!”
宋老夫人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中,望着臨裳郡主的神色,忽然退卻了,宋老夫人敢肯定臨裳郡主絕不是說着玩笑話,而是真的敢。
宋老夫人卡在那裡進退兩難,尷尬不已,就在此時宋石堰回來了。
“侯爺……”宋老夫人瞬間收斂了氣勢,轉而變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哭哭啼啼的看着宋石堰。
小姑娘梨花帶雨尚能勾起男人的憐惜,而宋老夫人年紀不小了,臉上皺褶,眼淚汪汪的看着宋石堰,毫無美態更別提憐惜了。
宋石堰下意識退後兩步,宋老夫人尷尬地站在那裡,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父親,這門婚事作罷吧,是軒兒沒有這個福氣。”宋晏看着宋石堰說的很認真。
“不行,我絕不答應。”宋老夫人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李玫不能嫁給宋軒,那就只能嫁給宋澤了。
宋老夫人就宋澤一個兒子,怎麼能娶一個病秧子呢,再說李玫就是宋老夫人存心來膈應大夫人的,二房沒嫡子,大房只有宋澤,宋澤被毀掉了那就只剩下三房了。
宋老夫人算盤打得極好,可以看着李玫禍害大房,但要給宋澤做填房,宋老夫人絕不可能答應。
李夫人見狀臉色忽然變了,語氣森森,“姑母,玫兒交給您,也是您一再保證不會讓玫兒受委屈的。”
宋老夫人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李夫人臉色不太好,立即改口,“咱們不該強求才是,玫兒與軒兒纔是一對璧人,怎麼忍心拆散她們呢。”
“父親!”宋晏直接忽略了宋老夫人,只看着宋石堰,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玫衆目睽睽之下失去了清白,大房絕不可能再讓李玫進門。
“侯爺,玫兒無端落水一定是個陰謀,老三是爲了救人,又是長輩說也不會亂嚼舌根。”
宋老夫人想來想去只能抓住這一點不放了,這理由實在蹩腳,不過宋老夫人一旦鬆懈,宋澤就只能娶李玫了。
宋石堰忽然看向了大夫人,大夫人立即道,“聽聞李姑娘甚是喜愛牡丹,便託柳家尋來幾盆極品牡丹,李姑娘挑中了三盆,讓小丫鬟帶了回去,後來見荷花池風景不錯,便留下來駐足觀賞,也不知這麼了李姑娘忽然身子不適,直接栽倒在池中,幾個婆子正要下水,三弟忽然衝了過來……”
李玫身子弱是全府皆知,倒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至於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大夫人說着微微側目,將臉上的巴掌印露了出來,自責道,“是我不該任由李姑娘坐在風口上,否則也不會出這樣的事了,李夫人千萬別生氣,傷了兩家的和氣就不好了。”
李夫人瞥了眼大夫人,哪會看不出大夫人是在演戲,只不過事已至此,這個啞巴虧只能認了。
果不其然宋石堰臉色緩和了不少,都是娶親,宋軒娶和宋澤娶,在宋石堰心裡沒什麼區別。
“去拿李姑娘庚帖!”宋石堰瞥了眼大夫人,大夫人聞言忍不住激動,愣了一會才點頭,吩咐蕙香去拿。
宋老夫人眼皮跳的厲害,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侯爺……”
“事已至此什麼都別說了,抓緊時間把事辦了,別虧待了李姑娘。”宋石堰一臉不耐的看着宋老夫人,宋老夫人認了又忍,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倒在丫鬟懷裡。
李夫人見狀神色微閃,只是抿着脣不說罷了。
一場鬧劇結束後,大夫人感激的看着臨裳郡主,壓低了聲音,“這次激怒了李家,李家未必會善罷甘休。”
臨裳郡主抿了抿脣,“肚子裡那個還未成形,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李家這般張狂遲早會惹來禍端,我又何必懼她?”
臨裳郡主嘴裡說的那個是宮裡的李貴人,李家之所以這樣猖狂,不就是仗着有李貴人撐腰麼。
在臨裳郡主看來,一個小小貴人無權無勢,尤其是在皇宮裡要想保住肚子裡的孩子,難上加難。
大夫人又道,“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臨裳郡主聽着點點頭,兩人才分道揚鑣了。
宋老夫人幽幽醒來,整個腦仁都快炸了,揉了揉腦袋許久才緩和了,一擡眸就看見了李夫人坐在一旁喝茶,臉色不算太好。
宋老夫人這纔想起來上午發生的事,招招手讓丫鬟幫着扶起身子。
“姑母醒了。”
宋老夫人點點頭,哼了兩聲,李夫人放下茶盞,“既然醒了,這裡也沒有外人,不如就商量着怎麼辦吧?”
“什麼怎麼辦?”宋老夫人故作糊塗,哎呦哎呦的叫喚了兩聲,揉着太陽穴,一副神智不清的樣子。
李夫人瞥了眼宋老夫人,站起身,“既然姑母身子不適,那我去找姑父商議也成。”
李夫人心裡也憋着氣呢,好端端的嫡長女,一轉頭的功夫就給人做了填房,偏宋老夫人還裝糊塗,李夫人對宋老夫人有了怨氣。
“別,別。”宋老夫人叫住了李夫人,“有什麼事還是咱們聊聊吧,侯爺忙着呢。”
李夫人回眸瞥了眼宋老夫人,哼了兩聲,擺明了自己的立場,“玫兒雖身子弱了些,但身份擺在那裡,若不是姑母提議,我絕不會讓玫兒寄人籬下來遭這份罪,什麼算計不算計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了,姑母若是無心,李家還是能養得起玫兒一輩子的。”
說着李夫人臉色徒然一變,凝了眼宋老夫人,眼中是一抹警告神色。
宋老夫人又氣又怒,“你要如何?”
宋老夫人是打心眼裡不想娶李玫,一想到李玫弱不經風的身子,心裡一陣堵得慌。
李夫人冷笑,“姑父畢竟是一家之主,有些事實在不能瞞着他老人家。”
宋老夫人聞言臉色猛然一變,“你敢威脅我?”
李夫人深吸口氣,哪裡看不出來宋老夫人在耍賴,擡腳就要離開。
宋老夫人氣的腦袋發漲,只好道,“娶,娶,老三一定會八擡大轎將玫兒迎進門的。”
李夫人聞言腳步頓了頓,從懷裡掏出庚帖拍在了桌子上,而後扭頭就走了。
宋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只好忍着氣,擺擺手,丫鬟將宋澤的庚帖一路小跑着送到了李夫人手中。
臨走前李夫人去探望了李玫,“跟母親回府吧,不必留在這裡受委屈。”
李玫搖了搖頭,眼睛裡迸射一股濃濃的恨意,“不,母親,女兒不走,女兒絕咽不下這口氣。”
“今日之事少不了二房插手,無論大房和二房有什麼牽扯,人家好歹人的清現實,槍桿子一致對外,絕不讓姨祖母撿了便宜,至於剩下的事再關起門來解決就是了。”李浚忽然開口說着。
今兒臨裳郡主對李夫人的羞辱,李夫人一直記在心裡,冷着臉,“咱們也不是好欺負的,等着吧,母親一會便進宮一趟,依貴人現在情況,趁熱打鐵把事情定下來,將來的事日後再說。”
李浚聞言欣喜若狂,遠遠的瞧過一眼宋婧,早就聽聞宋婧模樣好,今日一見猶如仙女下凡,比起以往他碰過的女子要強百倍不止。
李玫尚未察覺李浚的得意,只沉浸在自己的仇恨中,恨不得毀了大房二房所有人,爲自己出口氣。
三人許是太過入神,未察覺一個嬌小的身影離開,轉而跑向了鍾靈院方向。
“郡主,我母親今兒下午就要去找宮裡的貴人,要替大哥娶了郡主……。”李絮粗喘着氣,小臉漲紅。
宋婧似乎早就在等着李絮了,桌子上放着一張銀票和一枚令牌,李絮怔了下。
“多謝李二姑娘提醒,趁着這會功夫,李二姑娘離開京都城吧,隱姓埋名也好做個小買賣也好,都隨你。”
李絮聞言又驚又喜,她纔不想給宋澤做妾呢,從出了這事開始李絮就沒敢露面,否則依照李玫的脾氣,絕饒不了自己。
李絮嗓子一緊,有些激動的上前拿着桌子上的東西,“多謝郡主成全,李絮感激不盡。”
宋婧輕笑,忽然看見李絮手腕上青一塊紫一塊地掐痕,小姑娘眼裡有着對自由的渴望,清澈的眼眸裡沒有半點仇恨,身處那樣的環境,還能保持心境,已是不易。
“走吧,注意安全。”
李絮聞言點點頭,隨即跟在畫眉身後,臨走前李絮扭頭看了眼宋婧,“郡主也要小心,我姐姐對郡主恨意極深,不會輕易罷休的。”
宋婧點頭,李絮這才低着頭跟着畫眉匆匆離開了。
李玫找不到李絮忽然大發雷霆,“該死的小賤人,我看你能躲哪去,別叫我抓到你!”
殊不知李絮早已經離開了京都城,遠離了是是非非。
到了下午宮裡忽然給宋石堰遞了封信,宋石堰怔了下,打開一瞧是李貴人親筆所寫。
先是提點了宋石堰今日發生的事,表明自己很生氣,然後話鋒一轉就提到了宋婧,其意思很簡單,要讓李浚娶宋婧。
宋石堰猶豫了,手裡攥着書信不知該如何選擇。
一連過了五日,宮裡忽然傳來消息,李貴人榮升李貴嬪,說是太醫診脈李貴嬪肚子裡懷的是位小皇子,皇上大喜之下直接冊封了貴嬪之位,從一個小小末等答應一躍成了貴嬪,可見皇上多麼重視這一胎。
這日宮裡又來了一位嬤嬤,正是李貴嬪身邊的房嬤嬤,宋石堰不敢輕怠,親自接見了房嬤嬤。
“忠毅侯,奴婢是帶着娘娘的口諭來的,娘娘等了這麼多日不見信,所以特讓奴婢來問問,還有幾句話要轉告忠毅侯。”
宋石堰一臉恭敬,還未發話,只聽宋老夫人迫不及待地追問,“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房嬤嬤道,“忠毅侯,娘娘說忠毅侯府要想恢復爵位,位列一等公並非難事,只要娘娘尋個適當的機會和皇上提一提,未必是件難事,皇上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也一定會斟酌一二。”
聽這話宋石堰心頭狠狠的動了了一下,位列一等公,好似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多少人見了宋石堰不得乖乖叫一聲國公爺。
“這是好事啊。”宋老夫人一臉驕傲的看着宋石堰,宋石堰同樣十分激動。
“娘娘說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既兩家是親家,能幫的就一定幫,浚少爺對琅華郡主一見鍾情,幾次三番求到了娘娘那裡,娘娘素來對浚少爺十分疼愛,所以不忍拂了浚少爺的意。”
“浚兒才華橫溢又英俊瀟灑,婧姐兒嫁給浚兒也算是一樁好姻緣。”宋老夫人率先就答應了。
宋石堰猶豫了一會,要是臨裳郡主還沒回府,宋石堰絕對不會考慮就會答應,做妻做妾都可以,用一樁婚事換取爵位,在宋石堰看來最合適不過了。
可是一想起臨裳郡主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宋石堰糾結了,爲何偏偏就看上了宋婧呢。
“侯爺?”房嬤嬤見宋石堰失神,忍不住喚了一聲。
“侯爺,浚兒樣樣沒得挑,還能委屈了婧姐兒不成?”宋老夫人反而覺得是宋婧配不上李浚。
“侯爺可要想清楚了,機會就這麼一次,浚少爺如今不比以往,多的是京都貴女想要嫁給他,只是浚少爺自己求的娘娘,娘娘心疼浚少爺,纔來和侯爺說起這個。”
房嬤嬤一臉的倨傲,眉頭一挑,橫眼看着宋石堰。
“勞煩嬤嬤回了娘娘,這件事侯府應了。”宋石堰直接答應了房嬤嬤,房嬤嬤臉色這纔好轉,點點頭又交代了幾句才離開。
宋老夫人冷笑,等宋婧嫁過去非要好好折磨不可,讓臨裳郡主日日以淚洗面。
今日臨裳郡主出了門,所以宋石堰只好一直等着。
鍾靈院
宋婧眼皮跳的厲害,總有些心緒不寧,擡眸看了眼時辰又低頭鑽研賬本。
“小姐,剛纔宮裡李貴嬪身邊的嬤嬤來了。”畫眉疾步趕來。
宋婧手一頓,“祖父答應了?”
畫眉點點頭,宋婧的心情頓時不好了,將賬冊叩在桌子上一陣煩躁,只覺得宋石堰太過草率,眼裡只有忠毅侯府的未來,絲毫不顧及旁人感受。
九王府
衛七得了消息,第一時間來找趙曦,趙曦這些日子忙的腳不沾地,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一般的小事都是衛七做主處理了,可事關宋婧,衛七可不敢輕易做決定。
“爺,李貴嬪在打送五姑娘的主意,忠毅侯府已經答應了讓宋五姑娘嫁給李家長子李浚。”
話落趙曦眉頭緊擰,渾身頓時散發着一股冷冽氣息,想了半天,“李貴嬪?”
衛七立即解釋,“是皇上新冊封的貴嬪,如今身懷龍裔。”
隨即衛七將這幾日的事挑了重點告訴了趙曦,趙曦冷笑,“身懷龍裔……。宮裡是個吃人的地方,這般沒腦子的人也能被挑中,該死!”
“爺,如今正是關鍵的時候,若是被皇上抓到把柄,只怕會……”衛七話說一半又停住了,只見趙曦一臉隨意淡然,“本就是假的,混淆血脈是死罪,懷疑不懷疑又能如何?”
衛七聞言立即點點頭,“屬下明白。”
次日一早便傳出消息,李貴嬪與宮裡的侍衛有染,被捉姦在牀,李貴嬪大驚之下掉在了地上當場見了血,太醫驗血果真不是龍裔,皇上大怒,直接將李貴嬪賜死,李家一干人等如數獲罪。
宋石堰頓住了,手裡的李浚庚帖才掏出一半,而一旁的宋老夫人直接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貴嬪怎麼會與人有染呢,這絕對不可能。”
宋老夫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彷彿天要塌了,李家全都被獲罪了,宋老夫人的依靠沒了。
臨裳郡主嗤笑,“進宮數十年不得寵,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只是李貴嬪太過張揚,竟絲毫不知收斂,嬪妃私通侍衛,混淆皇室血脈,無論哪一條都是抄家滿門的死罪!”
看着臨裳郡主臉上的笑意,宋老夫人腦子嗡的一下炸開了,手指着臨裳郡主,半天說不出話來。
“姑母,救救我……”李浚臉色蒼白的跑來,身後還有兩個侍衛追着。
“你們要幹什麼?”宋老夫人冷着臉,將李浚護在了身後。
“私藏朝廷要犯的罪可不小,老夫人莫不是也知曉一二?”臨裳郡主還未出手,宮裡那位就出了事,這下好了整李家被連根拔起,一個不留,是在大快人心。
宋老夫人聽了身子僵住了,顫抖着將腳步挪開,李浚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侍衛抓住了,慌忙大叫,“姑母,救救我……”
宋老夫人哪敢伸手,狠心地扭過頭,另一邊丫鬟也道,“老夫人,李姑娘也被抓走了。”
宋老夫人身子一軟砰地一聲坐在了椅子上,背脊濡溼了一層,兩腿間止不住的發抖,她如何見過這種仗勢。
宋石堰也被嚇得臉色蒼白,眼睜睜的看着人被帶走,良久沒回過神來。
不一會,宮裡有聖旨傳來,宋石堰渾渾噩噩的跪在地上,旁的已經聽不進去了,只道,即日起貶爲五品忠毅伯,欽此。
宋石堰沒經住打擊,氣的暈厥直接栽倒在地。
而宋老夫人直接嚇的失了禁,緊緊扶着丫鬟的手,整個人都在顫抖。
臨裳郡主只好代接了聖旨,讓人送公公離開,揉了揉眉心看着二人,“送回屋,找個大夫瞧瞧。”
宋婧聞言並未有什麼反應,只是心裡鬆了口氣,只覺得這件事來的太巧了,否則還要折騰一圈。
恰這是窗外有撲騰翅膀的聲音,宋婧順着視線看去,一隻信鴿咕咕叫喚着,宋婧不自覺心頭一喜,取下信鴿腳踝的信件,微微笑,大約猜到了今日的事和表叔有關。
宋婧心口處微微發燙,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