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婧聞言瞥了眼令妃,身子卻紋絲未動,淡笑,“不妨事,今兒的主角不是本妃,皇上也不會注意本妃,多謝令妃娘娘好意了,今兒本妃和宋貴人聊聊姐妹家常。”
令妃腳步頓了下。
宋貴人忽然掩嘴輕咳,臉色泛紅,愈演愈烈,快要上不來氣一樣緊捂着胸口。
“咳咳……”
宋婧挑眉看向了宋貴人,宋貴人身子晃了晃,一個沒注意手裡的裙子放在了碳火上。
“呀,裙子燒着了。”宮女驚訝的指着宋貴人手裡的裙子。
宋貴人忙低頭,忙去滅火,索性燒的並不多很快就熄了火,只是裙角被燒掉一個黑色窟窿,還冒着熱氣,好好一件衣裳就這麼毀了。
“這……”宋貴人身子一軟跪在地上,“是臣妾的罪過,求九王妃……咳咳……”
宋貴人沒說幾句話就又咳嗽起來,宋貴人身旁的宮女立即道,“九王妃恕罪,我家貴人偶感風寒一直未愈,昨兒個夜裡還有了熱,今兒淑妃大封,不得不撐着身子來……”
“夠了!”宋貴人瞪了丫鬟,“要你多嘴!”
令妃瞥了眼宋貴人,“貴人既是身子不適,剛纔就不該逞強,否則也不至於耽擱了九王妃,大喜的日子當真晦氣!”
“臣妾知罪。”宋貴人緊咬着脣,臉色越發蒼白無力。
宋婧看了眼衣裳,深深的嘆息,“罷了,宋貴人也是一番好意,令妃娘娘不必過於遷怒,不過宋貴人忽然身子不適,本妃也就不多留了,起來吧。”
畫眉在宋婧的示意下扶着宋貴人站起來,宋貴人仍舊一臉愧疚。
“宋貴人有九王妃這個妹妹照拂,可真有福氣。”令妃緩緩說了這麼一句,再也不瞧宋貴人。
宋婧轉眸看向了一旁的令妃,目光落在了令妃手中的衣服上,“多謝令妃娘娘解了本妃的困境。”
令妃笑了笑,“不打緊,九王妃不必客氣。”
說着令妃將手裡的衣裳遞給了畫眉,畫眉接過,宋婧站起身任由畫眉將衣裳穿在身上。
只是令妃送來的這衣裳和往常不同,並不是京都城的款式,畫眉有些手忙腳亂。
門外忽然來了宮女催促,畫眉急的臉色漲紅,有些慌張。
令妃走上前,伸出纖細的蔥蔥玉指替宋婧整理衣裳,“這是新作的衣裳,宮裡剛開始穿,這丫鬟許是還沒有接觸過。”
“令妃娘娘溫婉嫺慧有大度,是本妃小心眼兒了。”
宋婧睨了眼近在咫尺的令妃,語氣微冷,眼眸中乍然閃過一抹寒光,轉瞬即逝。
宋貴人低着頭斂去了眼中複雜的神色,連咳嗽聲也被壓抑着。
屋子裡有些靜悄悄的,令妃彎了彎紅脣,手下靈巧的替宋婧記上了複雜的扣子,“本宮人老珠黃比不上九王妃風華正茂,賢惠又有什麼用,誰不知道九王妃是九王爺心尖寵,人人羨慕。”
宋婧挑眉,能感受令妃的語氣變化,不等開口,令妃又道,“人人都說九王爺待九王妃是真心的,無關乎身份,無關乎樣貌才情,在乎的只有九王爺這個人,本宮實在是好奇,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那令妃娘娘以爲呢?”宋婧淡然地反問。
“以往本宮猜測是因爲九王妃身後的勢力,比如華陽大長公主府,但後來本宮又不這麼想了,九王妃是個有手段的女子,幾位王妃均敗在九王妃手上,所以本宮就否定了之前的想法,有一個足智多謀的九王爺就足夠讓人頭疼了,再來一個手段高明的九王妃,可不見得是件好事。”
令妃語氣平緩,聲音輕柔,似是在和宋婧愉快的聊着天,眉梢之處閃現一抹狠戾,讓人難以捉摸。
“所以呢,九王府就成了令妃攀上臺階的一個阻礙?是不是本妃倒下了,皇上就把貴妃的位置送給令妃娘娘,以至於令妃娘娘要冒險一次?”
宋婧眉宇間依舊是波瀾不驚,淡定從容。
“九王妃的確很聰明,只不過有時候太過聰明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令妃冷嘲。
“比起自欺欺人的聰明,本妃寧可被人防備。”宋婧低着頭看了眼衣裳,“多謝令妃娘娘了,看在今日的份上,本妃日後對令家一定會手下留情的,只可惜了令公子文韜武略,卻不能繼承令家武將之風,真是可惜了……。”
“你!”令妃忽然噎住了,眸中倏然涌起一簇怒火。
“令妃娘娘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即便是本妃出了什麼事,令家斷了香火,令妃娘娘對於令家而言就是一個罪人了。”
“你敢威脅本宮!”令妃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咬牙切齒。
“怎麼會呢,不過是提醒幾句了,畢竟正如令妃娘娘所說,本妃風華正茂又穩坐正妃之位,而令妃娘娘沒有後臺,沒有子嗣,地位又不高,又人老珠黃一把年紀了,將來宮裡的美人兒一個比一個水靈稚嫩,若不謀個出路,令妃娘娘後半輩子可怎麼辦啊,令妃娘娘可是好不容易纔得寵的,被人忽視的滋味……”
宋婧語氣緩慢,令妃臉色微變緊咬着脣,“你太張狂得意了,早晚有一日你會得到報應的,好運總不會時時刻刻都站在你那邊!”
宋貴人身旁的婢女忽然低着頭不知說了些什麼,宋貴人臉色大變,想要出聲提醒令妃。
卻見兩個人忽然拉扯間,宋婧身子一軟跪坐在地,臉色慘白,一隻手捂着小腹。
“啊……。”
“王妃,王妃你怎麼了?”畫眉忙問,攙扶着宋婧,“快來人啊,救救九王妃……”
令妃愣了下,兩腿發軟差點沒站穩,明明是她應該坐地不起,怎麼成了宋婧呢。
宋貴人眼皮跳了跳,呼吸驟緊,“九王妃,你怎麼樣了?”
“痛……”宋婧緊捂着小腹,疼的大汗淋漓,話都說不全了,“救救我的孩子……。”
宋貴人聞言低着頭看了眼宋婧的裙角,一抹殷紅慢慢流淌,將地上棕色的地毯浸溼成殷紅色。
“這……。”令妃傻眼了,有一瞬間的慌張無措,宋婧的臉色越發慘白,倚在畫眉懷中,表情十分痛苦。
宋貴人緊抿着脣,深吸口氣看了眼令妃,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口處一抹高大的身影疾步趕來。
“婧兒!”趙曦臉色緊繃,懷裡摟着宋婧。
“爺,孩子……”宋婧依偎在趙曦懷中,氣息不穩,脣色失去了血色,虛弱的連句話都說不全。
“這是怎麼回事!”明豐帝的身影也出現了,身旁還有夏侯淑妃。
夏侯淑妃瞥了一眼地上的血紅,愣了下,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令妃,嘴角挑起一抹不屑,只裝作什麼都不知情。
“臣妾……臣妾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纔還好好的呢,九王妃忽然就坐下了。”
令妃定了定心神,沉着冷靜地開口。
很快太醫趕來,診上宋婧的脈象,“快擡回塌上,九王妃這是動了胎氣。”
話落,趙曦抱着宋婧轉入屏風後的塌上,寸步不離,“快想法子治!”
趙曦厲吼着,即便隔着屏風也能察覺趙曦的怒火。
“九王妃有喜了,這是什麼的事,這麼事先一點消息也沒有?”夏侯淑妃忍不住開口,撇了眼令妃,“換個衣裳的功夫就動了胎氣,令妃,這究竟怎麼回事?”
令妃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好端端的宋婧怎麼就驚擾了胎氣,看地上的血水,不像是在做假,令妃實在想不通這是怎麼一回事。
難不成是宋婧故意拿肚子裡的孩子算計自己?
令妃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在這麼關鍵的時刻,這一胎太重要了,極有可能就是九王爺的嫡子,皇室嫡長孫,身份地位大不一樣,爲了算計自己一個普通的嬪妃,拿皇長孫做籌碼,太不值得了。
那爲何宋婧又要算計自己呢?
令妃腦子都快亂了,越想越覺得一團麻,“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九王妃忽然就倒下了,臣妾也嚇了一跳。”
“九王妃如何了?”
明肅太后急匆匆趕來,一聽說宋婧懷胎了,立馬就坐不住了頂着外面的風雪來了。
“拜見太后娘娘。”衆人行禮,明豐帝也站起來了。
“兒子給母后請安。”
明肅太后擺擺手,“都起來吧,太醫呢?”
“母后先彆着急,人在裡面呢,太醫也全都在裡面。”明豐帝勸。
明肅太后眸光一冷,瞥了眼地上的血跡,心跳的厲害,指着地上殘留的血跡,“這是從九王妃身上流出來的
?”
屋子裡頓時寂靜了一會,明肅太好深吸口氣,緊繃着身子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僅隔着屏風,宋婧的慘叫聲清晰地傳來,還有趙曦的安撫聲。
宋婧每叫一聲,明肅太后的心緊提着,嘴裡不住地念叨的阿彌陀佛。
這時從屏風一側走出來一個太醫,明肅太后直接就站起來了,“鐘太醫,九王妃的身子如何?”
鐘太醫跪在地上,“回太后娘娘話,九王妃小產了。”
“你說什麼!”明肅太后臉色勃然大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鐘太醫。
“九王妃月份淺還不足兩個月,一時受了刺激,所以才導致小產了。”鐘太醫硬着頭皮說。
“好端端的怎麼就小產了,一幫廢物,連個人都醫治不好要你們有何用!”
明肅太后抓起桌子上的茶盞朝着地上砸去,顯然是氣的狠了,屋子裡衆人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屋子裡的氣氛驟降。
“太后娘娘,王妃是前幾日才診斷出來的胎像,葉先生說王妃身子近幾個月調養得當,胎像也穩,進宮之前葉先生還把了脈象,斷然不會任何差池,求太后娘娘替王妃做主啊。”
畫眉衝了出來跪在地上,嘴皮子很利索,三言兩語就把今兒接觸宋婧的人拖下水。
令妃聞言頓時臉色就變了。
“奇怪,九王妃有孕是天大的喜事,爲何九王妃要隱瞞不報?”夏侯淑妃插嘴一句。
明肅太后瞥了眼夏侯淑妃,這句話也是明肅太后想問的,這麼大的事,居然都不知會一聲,不禁勾起了明肅太后對宋婧的不滿。
“這件事是兒臣的意思,婧兒懷胎不足三個月,前三個月最是不穩,又有民間傳說,所以兒臣想等着滿三個月以後再提。”
趙曦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身上還沾染着血跡,臉色陰沉如水。
明肅太后聞言氣消了一半,宋婧若是有孕,必然會成爲衆矢之的,多少人虎狼似乎的盯着呢,恰好這段時間京都城的事情多,能瞞一日也就安全一日。
“只是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沒有躲過去。”趙曦深吸口氣,極力地壓制着自己的怒火,拳頭攥的嘎吱嘎吱響。
“九皇弟這是何意?”明豐帝冷着臉問。
“皇兄,人是在宮裡出事的,臣弟想追查清楚給婧兒一個交代。”
趙曦不躲不閃,迎上了明豐帝的神色,一個冷,一個火,相互交織,誰也不讓着誰。
“查!必須要查!今兒這件事沒查清楚,誰也不許離開皇宮!”
明肅太后氣狠了,這個孫子她盼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竟然被這幫人不聲不響算計了,明肅太后必然要親手把人揪出來!
令妃兩條腿下意識地發抖,緊緊抿着脣,一股不詳的預感在心頭縈繞,自己八成也跑不掉。
一旁的宋貴人臉色也強不到哪去,閉上眼眸深吸口氣,面上雖是不動深色,袖子下的拳頭緊緊攥着。
這般小心翼翼的佈置,還是被她輕易逃脫了。
果然宋婧最擅長的還是將計就計。
“你來說,今兒都有哪些人接觸了九王妃,哀家要你一字不落的說出來!”明肅太后指着畫眉,臉色陰沉,明肅太后發話了,誰也不敢反駁。
“回太后娘娘話,今兒在封妃大典的時候王妃就有些不適,後來奴婢泡了一杯酸梅茶,許是被人注意上了,後來皇上有八百里加急,封妃大典就停了,由夏侯淑妃主持大局招待衆位夫人。”
畫眉說着頓了頓,令妃聽着心裡的不安越來越濃,這丫鬟不愧是宋婧身邊的,就連話也能說的密不透風,讓人無處挑刺。
畢竟畫眉沒有指名道姓是誰注意到了,但離宋婧最近的人就是令妃了。
“後來一個小宮女給王妃倒酒時,不慎打翻了酒壺,一壺酒全都灑在王妃的衣服上……。”
畫眉一五一十的把在大典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這些話許多夫人都聽見了,也沒有人會反駁,畢竟都是事實。
“再後來,宋貴人好不容易烘乾的衣裳又被燒壞了,不得已只好穿上了令妃娘娘送來的衣裳,也不知令妃娘娘和王妃在說什麼,奴婢只知令妃娘娘表情很奇怪,緊接着沒一會王妃就坐在地上,血流不止直到小產了。”
令妃跪在地上,“太后娘娘,皇上明察,臣妾真的不知九王妃懷有身孕,也是真心想幫九王妃…。”
“真心?”明肅太后擰眉,“令妃何時這麼大度了,哀家記得前些日子還和九王妃針鋒相對,怎麼今兒轉了性子了?”
“臣妾……。”令妃噎住了,“臣妾只是想化干戈爲玉帛,並不想得罪九王妃,希望九王妃能不計較饒了令家一次,萬萬不敢有加害九王妃之意啊。”
明肅太后冷哼,“鐘太醫,去給宋貴人把脈。”
宋貴人心猛然被揪起,手指緊攥着衣角,眼看着鐘太醫一步步走來,大庭廣衆之下宋貴人無法拒絕,只能伸出手。
“回太后娘娘話,宋貴人除了憂思過度,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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