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賀怡芊掐着時辰去了前廳,祁延霆陪在一側,去時祁老夫人也纔剛到。
“二弟妹來了,快進來,我們都等了好一會了,可算是見到二弟妹來了。”
祁國公夫人衝着賀怡芊招招手,臉上帶着得宜的笑容,“果然做了新娘子就是
不一樣,面色紅潤,氣質極好。”
賀怡芊攙扶着祁延霆,兩人一同進門。
祁老夫人坐在主座上,默不作聲的看着賀怡芊,賀怡芊目不斜視的垂眸,剛纔
進門時她已經打量了一圈,屋子裡全都是人,有老有少,全都在打量賀怡芊。
“這就是公主吧,長得真好看。”其中一個莫約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盯着賀怡芊
瞧,目光是毫不避諱的看着。
“是公主沒錯,長得果然標緻動人,也難怪能打動延霆的心了。”說的是位白髮
蒼蒼的婦人。
賀怡芊有些摸不着頭腦,祁國公府怎麼會一下子冒出來這麼多人,賀怡芊壓根
就沒見過。
“那個綠衣女子是遠房親戚,剛纔說話的白髮老人,是母親的表姑,在座的全
都是祁家的遠親。”
祁延霆壓低了聲音說,緊咬遠親兩個字。
“大嫂也真是有心了,第一天就準備了這份大禮。”賀怡芊輕笑。
那老夫人又道,“公主不愧是公主,和普通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樣,老夫人真
有福氣,兩個兒媳婦都這麼優秀。”
“是啊,公主看上去溫婉賢淑,知書達理,一看就是個會孝順的兒媳婦。”
七大姑八大姨你一言我一語,表面上都是在誇讚,可實際卻是在給賀怡芊戴高帽。
“大嫂,這些人怎麼之前從未沒見過,竟一個也不認識,不如大嫂替本宮介紹
介紹?”
賀怡芊淡淡的開口,舉止優雅,隨着動作鬢間的步搖一晃一晃,很是奪目璀璨。
一句本宮,讓祁國公夫人微愣,但很快就當作沒聽見。
“不急不急,一會再介紹也不遲,先把茶敬了,大嫂再慢慢給你介紹,她們一
時半會也離不開府上,少說也要住幾日。”
祁國公夫人一擺手立即就有丫鬟捧着茶進門,三個丫鬟,足足十二盞茶。
賀怡芊挑眉,伸手先端起一杯,“本宮敬母親一杯茶。”
祁老夫人臉色微變,賀怡芊竟然沒有跪下,只是站着身子端着茶杯遞給自己,
這麼多年了,只有祁家本家是發展最好的。
祁老夫人在祁氏一族地位崇高,受人敬仰,誰見了都得客客氣氣,晚輩見了面
都是磕頭請安。
今兒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賀怡芊此舉彷彿直接狠狠打了祁老夫人一巴掌,落落
祁老夫人的面子。
祁老夫人遲遲未接,目光緊盯着賀怡芊。
屋子裡靜悄悄的,衆人反應不一,還有幾個祁家長輩看着祁老夫人的眼神都變
了,彷彿是在嘲笑祁老夫人治家不嚴,做婆婆的居然被兒媳婦打臉。
剛纔那位表姑婆嗤笑,斜睨了眼祁老夫人。
祁老夫人袖中拳頭緊攥,瞥了眼祁國公夫人,祁國公夫人會意上前勸,“二弟
妹呀,這頭一次敬茶禮數可不能亂了,大嫂也知道榮親王妃走了這麼多年,你身邊
就沒有人教你這些了,不過沒關係,今兒來的都是一家人,不會嘲笑你的。”
聽了祁國公夫人打圓場,衆人臉色才緩和了些,不過對賀怡芊卻是嗤之以鼻,
還是公主呢,這點禮數都不懂,還不如尋常的姑娘家呢。
“大嫂以爲本宮該如何行禮呢?”賀怡芊故作迷茫的看着祁國公夫人,祁國公夫
人見四周不少人瞧着,嘴角微勾,端起一杯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三叩九拜,又
道,“請母親喝茶。”
祁老夫人接過茶抿了一口,衝着祁國公夫人點了點頭,“起來吧。”
“謝母親。”祁國公夫人站起身,又轉頭看向了賀怡芊,“二弟妹可瞧見了?”
“大嫂怎麼和芸嬤嬤教的不一樣呢,芸嬤嬤說,本宮是公主,在祁國公府便是
君,若要以君向臣行禮,又該如何行禮?”
賀怡芊依舊一頭霧水的看着祁國公夫人,祁國公夫人的臉色頓時一沉,敢情這
是在故意耍自己呢!
芸嬤嬤是南傾太后身邊的親信,賀怡芊臨出嫁之前就一直住在鳳翔宮,芸嬤嬤
親自教導賀怡芊,那代表的就是南傾太后。
又有誰敢反駁?
“哎,罷了,連老夫人這個正經的婆母也沒討得一杯茶,我們這些拐着彎的親
戚就更不敢奢求一杯茶了。”
表姑婆酸裡酸氣的開口,這一開口無疑不是在祁老夫人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祁老夫人深吸口氣,看了眼賀怡芊,等不到賀怡芊的反應,祁老夫人看着賀怡
芊的神色越來越厭惡了,許久祁老夫人站起身。
“芸嬤嬤說的沒錯,公主是金枝玉葉身份尊貴,我們都是臣子,自然是不敢和
公主做對的,家有家法國有國規,祁家怎敢壞了規矩!”
祁老夫人瞥了眼祁延霆,“老二,你說呢?新進門的媳婦該不該守規矩?”
每次老夫人一生氣就會喊老二,平日裡都是喊名字,這就算是一個訊號。
“母親說的是。”祁延霆點了點頭,算是認準了祁老夫人的話,公主就該被敬着。
祁老夫人喉嚨一緊,“好,老大媳婦,準備一下咱們拜公主的大禮!”
祁國公夫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壓住了眼底的笑意,有些爲難的看着祁老夫人,
又看了看賀怡芊。
“二弟妹……。”
“人家是公主,你又是什麼身份,如何稱的上一句二弟妹!”祁老夫人沒好氣地
看了眼祁國公夫人。
祁國公夫人被人當衆吼了聲,面子上還有些過意不去,訕訕的低着頭,“是,
母親教訓的是,是兒媳魯莽了,還請公主不要計較。”
這話是祁國公夫人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母親,今兒是本宮初來祁國公府,還有不少規矩不懂,既然都是一家人,就
不必多禮了。”
賀怡芊擺了擺手,立即讓暗香將見面禮都拿了出來,那些人一瞧見面禮,頓時
兩眼放光,可真是大手筆啊。
翡翠珠寶,珍珠耳環,寶石頭釵,古玩字畫,樣樣都是精品。
祁老夫人還要再說什麼,賀怡芊輕笑,“母親,是不是本宮準備的賀禮是不是
有些不妥……”
“極好極好,這些賀禮都很好。”表姑婆手裡拿着一串金絲楠木手串,兩隻眼睛
恨不得黏在手串上。
遠房表妹的眼睛也一直盯着一支紅寶石頭釵上,嚥了咽喉嚨,她所有的首飾裡
還沒有一樣比得上那支頭釵的,實在太漂亮了。
“公主就是公主,出手大方,到底出生不同。”
本是一句無心的話,可落入了祁國公夫人耳中卻有些耐人尋味了,這分明就是
赤裸裸的對比,諷刺她呢。
“表妹喜歡就好,表妹年紀小顏色嬌嫩,模樣生的也好這朱釵戴在表妹頭上正
合適!”
賀怡芊將那一支朱釵插入遠房表妹的鬢間,小姑娘欣喜不已,嘴巴又甜,說了
不少好話。
賀怡芊給每個人都準備了一份禮,有幾個礙着面子不想去拿,但見周圍的人都
拿了,也就硬着頭皮拿了,反正不拿白不拿,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祁老夫人的臉色唰的下就陰沉了,緊緊攥着拳。
“母親,這是本宮特意爲了母親準備的紅珊瑚,若是放在母親的屋子中,能緩
解母親失眠。”
賀怡芊佯裝沒看懂祁老夫人的臉色,指着兩個丫鬟擡進門的一株紅珊瑚。
“呀,這珊瑚真是漂亮,竟半人高,顏色也好。”
表姑婆一看見珊瑚,立即垂涎三尺的模樣,怔怔的看着珊瑚。
祁老夫人淺笑,“你若是喜歡就送給你吧,左右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
表姑婆一聽樂的合不攏嘴了,伸手就摸上了珊瑚,“這……這可是公主孝敬你
的,我若是拿了,許是不太妥當。”
“無妨,只要表姑婆喜歡就行了,正如母親所言,也不是什麼稀奇的物件,花
錢就能買得到的,我那裡還有不少,回頭我再送一支給表姑婆,正好湊一對。”
賀怡芊笑着說,表姑婆驚喜的不行,連連誇讚賀怡芊乖巧懂事,忘記了之前的
不愉快。
祁老夫人往後退了一步,緊咬着牙,“罷了,今兒該認的親戚也認得差不多
了,我還有些不適,先走一步了。”
祁老夫人臨走之前經過祁延霆身邊,略有深意的看着祁延霆,似是十分不滿。
祁國公夫人還指望着好好奚落賀怡芊一頓呢,哪會知曉賀怡芊居然這麼大手
筆,這幫窮親戚一個個就跟叛徒一樣,個個都誇讚賀怡芊好,和祁國公夫人想的完
全不一樣。
“她就是故意的!”祁老夫人被氣的直哆嗦,臉色慘白,氣的將屋子裡砸了個稀
巴爛。
“母親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祁延霖柔聲勸,“公主畢竟是公主,不是普通
人,有些脾氣和架子也是應該的,得罪了公主,少不得還要看太后娘娘的臉色,說
不準還會連累宮裡的娘娘。”
祁老夫人一聽這話心裡更是堵得慌,“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等了許久,祁老夫人的情緒才逐漸平復,祁延霖才忍不住開口,“母親,這個
公主的確不像表面上那樣的單純無害,有幾分手段,就連二弟都像是被着了魔一
樣,之前二弟就算是脾氣古怪,但絕不會讓母親當衆下不來臺,心裡還是惦記着祁
家的,如今……”
祁延霖欲言又止。
祁老夫人聞言眼眸中又陷入了晦暗之色,“這…。若是繼續容忍他們在府上,只
怕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我不能看着他們毀了祁家,尤其是你二弟,一心就被那
個女人迷惑了,實在讓母親失望透頂。”
祁老夫人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讓二房儘快搬離,卻是一時半會想不出什麼法子
來,便扭頭看向了祁延霖,“這事你看着辦吧,母親實在受不了這氣了,你是一家
之主不能坐視不管。”
祁延霖聞言緩緩點頭,“是,這話兒子記住了,恰好兒子認識幾個江湖朋友,
有些手段,可以瞧瞧二弟是不是入了魔障。”
算算日子,這幾日就該到了。
“嗯,你做事我總是放心的,不像你二弟那麼任性……”祁老夫人越提,心裡的那
股怒火被勾上來了,這次不僅是對賀怡芊不滿,還有對祁延霆的不滿。
“我是長兄,自然要包容着不懂事的弟弟,這也是兒子分內之事。”
祁延霖低頭緩緩開口,腦子裡卻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眸中一閃而逝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