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灌鉛的滋味,佟佳習梨大概是兩輩子頭一次體會到。
她已經不知道,她是懷着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與溫憲走到湖邊上,又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到了那一具屍體的邊上。
湖邊,發現屍體的地方在經過短暫的騷亂以後,已經有着老成的太監吩咐着人去取了東西來將屍體給打撈過去。
佟佳習梨與溫憲到場時,正好有着一個太監正在指揮着打撈。
“喲!三公主、佟格格!”
老成太監眼睛十分毒辣,遠遠瞥見二人以後,就已經忙不迭地上前來。
他在宮中還算有點臉面,認識溫憲之餘,也能夠猜得出佟佳習梨的身份。
“這地方晦氣得很,哪個不長眼睛地跌進了湖裡頭死了。公主與格格,還是不要靠近得好。”
太監語氣十分恭敬,賠笑着說着,眼裡也透露出一股對於遇見這樣的事情,心中的鬱悶和煩躁。
撞上死人,不管是誰都會覺得不吉利的。
“你說誰不長眼睛!”
…
溫憲忽然勃然大怒,撥開人羣就要擠前面去。
佟佳習梨趕忙拉開溫憲,不讓她在人羣當中受傷。
再次放眼看着湖邊,已是能夠瞧見幾個淌水下去的太監擡着一個屍身緩緩地辛苦上了岸。
那身軀魁梧龐大,顯然不僅僅是成人,還是一個壯碩的。
“溫憲,你冷靜點!那不是六阿哥!”
佟佳習梨在看清楚以後,死死地拽住正在往人羣裡鑽的溫憲,大聲地說着。
溫憲身子稍稍遲緩,轉過頭看向佟佳習梨時眼裡已經閃着淚珠。
“習梨姐姐…那不是六哥?”
溫憲語氣且驚又喜,淚水止不住了流出來,卻更是想要轉過頭去湖邊上看個清楚。
那老成太監剛開始還有些不明所以,可很快地就反應了過來,忙也上前幫忙勸着溫憲。
“三公主呀,那湖裡死的人確實不是六阿哥啊!”
老成太監滿臉堆笑,說道:“死人渾身都給泡腫了,死了有好幾日了。怪噁心的,公主還是別過去了吧。”
…
溫憲臉色白了白,想了想身上泡腫的場面覺得有些噁心,便略略打消了心中的想法。
“真的…不是六哥?”
溫憲語氣裡仍然帶着幾分懷疑,可到底還是釋然和接受了。
“真的不是!六阿哥好好的,怎麼會掉湖裡呢。”
老成太監笑了笑,說道:“三公主…還是別過去了吧?”
溫憲點點頭,嘆了一口氣,便就一臉凝重地走回到了佟佳習梨的身邊。
“那不是六哥。”溫憲喃喃道:“可是六哥,會去了哪裡呢?”
佟佳習梨緊緊地攥着風箏的手稍稍鬆了鬆,心裡同樣地也是這個疑問。
不是胤祚,那胤祚去了哪兒呢?
恍惚之際,從另一頭搜尋着胤祚的胤禛此時也聽見了湖邊上的動靜,一路小跑着趕了過來,就瞧見了正在湖邊上的佟佳習梨與溫憲。
胤禛找了一圈兒,同樣也沒有瞧見胤祚。聽見這邊說出了事,立馬就過來了。
“怎麼樣了?”
胤禛看着滿臉凝重的佟佳習梨,心裡已經給了自己答案了。
佟佳習梨搖搖頭,說道:“沒找到六阿哥。”
“嗯…”胤禛臉色沉了沉,看了看忙碌的四周,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就道:“爲今之計…只能告訴德娘娘或是額娘了。”
他們原本不想聲張此事,是怕引出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眼下看着,自然是胤祚的生命安全更加重要的。
溫憲與佟佳習梨互望了一眼,紛紛同意胤禛的想法。她們這個時候,也沒有別的什麼更好的法子了。
…
遠處,氣喘吁吁的蘇培盛不知從何處跑了過來,也正在滿御花園地四處搜尋着一個人。
當然…蘇培盛搜尋的人自然不是胤祚,而是胤禛。
騷亂處,滿頭大汗的蘇培盛衝入人羣,一眼就瞧見了正在和佟佳習梨與溫憲說話的胤禛。
“四…四阿哥…奴才可算是找着您了。”
蘇培盛大喘着氣,雙手插在腰間彎着身子,滿頭大汗此時已有顆顆汗水滴落在了地上。
由此可見,蘇培盛一路過來顯然是累得極了。
“你這麼急急忙忙地過來做什麼?可是額娘那兒有什麼事情麼?”胤禛皺着眉頭問着,又忙道:“你快回去告訴額娘,讓她派些人出來。”
“我們與胤祚出來放風箏,可是方纔胤祚出來找風箏的時候,不見了人影…”
“承乾宮裡有些人手,出來找找胤祚也好。”
“六阿哥?”蘇培盛大喘氣了許久,又才斷斷續續地說道:“奴才…奴才要說的就是六阿哥的事情。”
“六阿哥…六阿哥他…”
話說到這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轉過去看着蘇培盛。
可蘇培盛卻好似嗆着了一般開始劇烈地咳嗽着,不過片刻的工夫就已經是面紅耳赤的模樣了。
“咳咳咳…”
蘇培盛的一聲聲咳嗽,讓在場三個人的心都紛紛揪了起來。
胤禛罕見地露出些不耐煩的神色,可到底還是伸了手幫着蘇培盛撫了撫背,就道:“好些了沒?”
“胤祚到底怎麼了?你快些說,我們也正在找他。”
到底是好是壞…全在蘇培盛這麼一句話當中了。
半晌,蘇培盛理順了氣,面色仍然還是十分漲紅。捂了捂脖子,就道:“六阿哥發現大阿哥身邊的人與宮外有所勾結。”
“當即就押着那人去乾清宮見皇上了。半路上六阿哥遇見奴才出來,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奴才。”
“六阿哥還說,他遇見太子殿下的時候將這件事告訴太子殿下。讓太子殿下,幫忙轉告給你們知道。”
“四阿哥,您沒有遇見太子殿下嗎?”
…
胤禛皺着眉,雖然事情發生得始料未及,可好歹胤祚那兒並沒有生命之憂。這樣,他懸吊着的一顆心也總算是放了下來。
“我沒有見到太子殿下。”胤禛說着,又看向佟佳習梨。
佟佳習梨此時面色卻有些難看,想起之前太子那似笑非笑滿臉帶着譏誚的模樣,已經明白了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太子知道,她們是出來找胤祚的。
可是…太子卻偏偏不肯告訴她們胤祚讓他轉達的事情。
目的…
難不成就只是爲了簡單地想要戲耍一下她們?
可是太子來時那條路上的死人,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佟佳習梨腦子裡也是十分混亂,可是她的臉色卻已經告訴胤禛,她是見到了太子的。
“方纔二哥…說他沒有見到六哥!”
溫憲此時已是站了出來,握着拳頭幾乎是要跳腳,怒道:“二哥他,爲什麼不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