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去不返。
秋的氣息越來越濃。
院前院後的各種夏花不再盛開,早已凋零,秋葉片片,簌簌而落。
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不知不覺間在秋日中退盡了霜華,成片成片的枯萎。
完顏靜思給予她的出入自由,也只能是有獨無偶。
事後一個多月了,她只得了一次出府的機會,還都有尾巴跟蹤。
逃離的計劃一直遙遙無期,她一直要忍受煎熬,眼睜睜地看着陸遠之與完顏靜思你依我儂,卻硬要裝作鎮定淡然。
這秋天越來越濃了,和她打賭的大皇子完顏靜歌卻一次未曾出現過。
她最後的一絲希望也被淹沒了。
也許是上天眷戀,這一日完顏靜思鬧肚子鬧得十分厲害,一天裡上吐下瀉,最後痠軟無力地躺在了牀上,終於消停了。
來疹治的郎中依舊是西街的那位髯須老人,臨近朱小朵時,他斜睨了她一眼,兩抹眼神不**覺地交織在一起,片刻後復又迅速抽離。
那一眼的篤定當中,朱小朵讀懂了一切。
髯須老人的診斷是完顏靜思吃了不乾淨的食物,調養一兩日即可康復。
因此,廚房上下,包括經手完顏靜思食物的所有人都受到了責罰,扣了一月工錢不說,還罰捱了板子。
朱小朵與月紅也不例外。
夜深人靜的時候,月紅小心翼翼地跟在朱小朵的身後,蚊聲問道:“夫人,你要帶我去哪裡。”
朱小朵左顧右盼,“噓……”
月下竹間映下她靈敏迅捷的身影,她拉緊月紅穿廊而過,終於到了廚房,這才鬆了一口氣,“紅兒,來不及跟你細說。今晚我就帶你離開這裡。”
月紅大驚,壓低聲音哭啼皆非,“夫人,我們這樣闖出去會被抓住的。”
她拿出幾日前
早就藏在廚房的兩壇烈酒,啓開布蓋,蚊聲說道:“當然不能這樣就逃跑,上次我出府的時候已經把我所有的珠寶錢財都藏好了,我們什麼也不用帶。快把這酒澆到廚房各處,燒了它。”
月紅不再顧慮,只管照做。
朱小朵掏出一個火摺子將稻草引燃,倏地扔向酒水四溢的地面,登時燃起一片紫綠的光火,“紅兒,快跑,去燒東廂。”
不過須臾,便是熊熊大火,越燒越旺。
當陸府的下人都趕到廚房救火的時候,西面廂房也猝不及防的大火成災,僅接着是書房、後院。
偌大的繡院幾經火災,火勢越來越旺,揚起漫天耀眼光火,近乎遮天蔽月。
全府上下,包括完顏靜思從宮裡派來的侍衛也都投入救火之中。
月紅望着東廂的方向,又喜又悔,“夫人,我們應該先燒了東廂的,好燒死完顏靜思。”
朱小朵從大火中收回寒冷的眸光,漫天大火映得她滿臉通紅。
她曼聲說:“我只是想趁機逃跑,並不想置她死地,畢竟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
她抓緊月紅的臂膀用力一拽,“紅兒,我們快走。什麼也不必收拾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月紅幾步踉蹌,邊跑邊回頭張望,“夫人,可是我們連一件換洗的衣物都沒有收拾。”
“來不及了,我早安排好了退路,將我所有的積蓄交給府外的一個老郎中看管,他會在外面接應我們。等我們逃出去,要快點想辦法離開皇城。若然緩慢半步,都會被他們再抓回來。皇城這地方到處都是完顏靜思的人。”
“夫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朱小朵一把捂緊月紅的嘴,“噓……”
匆忙的踏步聲急徐而過,三倆甲冑鮮亮的侍衛穿廊而過。
她捂着月紅的嘴,待人走遠後,這才
從林木後竄出來,左顧右盼地朝前院的圍牆奔去。
月紅望着足有兩米高的磚石泥牆,臉都白了,口吃似地問道:“夫人,這麼高怎麼翻得出去。爲什麼不走正門,現在大家都在忙着救火,肯定不會有人守門的。”
朱小朵不由分說,“踩着這塊石頭,爬上去,要快。”
月紅腳下的半米碎石是朱小朵前些日子趁夜備好的,形似天然,不易被人查覺,“攀穩了,用力向上蹬。”
她向上用力地舉着月紅,時而四下張望,滿頰熱汗直流。
“夫人,好高……”
“快跳下去,快。”
“可是夫人,好高。”
她疾言厲色,“再不跳就被人發現了。”
叮咚一聲響,嬌瘦的月紅一頭跳向牆外,等朱小朵趕來時只見她抱膝揉搓,“疼嗎?能不能走。前面巷子拐角,有輛馬車在等我們。來,我扶你。”
月紅猝然擡頭,滿眼傾佩地望着她的夫人。這個一向嬌瘦的女子在她眼裡頓時變得強大了許多。
朱小朵扶着月紅繞了一條小巷,果然看見一輛廂式馬車停靠在角落處,漫天的火光將馬車前的人影映得清晰無比。
月紅定住,“夫人,原來是那日的老郎中。”
朱小朵走近,朝髯須老人感恩一笑,“鄭大夫,辛苦你了。”
她滿眸微笑,心下顫動--上天還是眷顧她的,至少能碰上老郎中這般的好人,願意助她逃跑。
髯須老人含首一笑,“不必多言,快上馬車,一路向西。趁駙馬和公主還未查覺你已逃離,趕緊出城。馬車上,你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還有你半月前寄在老夫那裡的金銀。路上小心!”
夜空一片明朗,漫天的火光與清輝的月光交相輝映,卻依舊可見遠處的昏暗無邊與沃野千里,隱隱透着死寂無邊的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