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善,這會兒沒有什麼客人,你且去裡面休息一下吧!”
忙了這些日子,梅氏身心俱疲,扭頭看到難掩倦色的謝向晚還在屋裡忙活,趕忙叫住她,低聲勸道:“你還懷着孩子呢,就算不爲了自己的身子,也要顧慮下肚子裡的孩子啊。特別你剛懷上,正是最要緊的頭三個月,可不敢馬虎了。”
謝向晚身體底子好,忙了這些日子,也累壞了。但她還是象徵性的說了句:“明天就是世子爺出殯的正日子了,今天族中親眷和各家姻親都會來,兒媳婦若是自己去歇息了,豈不是把一切都丟給母親您了?母親,您也好幾天都沒有休息了呢,兒媳擔心——”
梅氏難得豪氣的揮了揮手,道:“放心吧,我的身體好着呢,再者今天來的都是自家人,即便偶有疏忽,他們也能體諒。你只管進去休息,有人問了,還有我呢。”
謝向晚見梅氏說得懇切,不再堅持,任由青羅扶着進了裡間。
“夫人對二奶奶真好,世間婆婆那麼多,夫人定是最心善、最慈愛的婆母。二奶奶有您這樣一位婆母,真是有福氣。”
身邊的婆子猛拍梅氏的馬屁。
好婆婆?
梅氏心裡自嘲的笑了笑,她不是個磋磨兒媳的惡婆婆,但也絕對當不得一個‘好’字。她之所以格外看重謝向晚,主要是爲了自己——陸元死了,作爲僅剩的嫡子,陸離承爵勢在必行。
陸離做了世子,成爲國公府的未來當家人,身份也水漲船高。
梅氏以後想要過得舒坦。就必須有陸離的支持。偏她們母子感情淡漠,二十年的隔閡,絕不是一朝一夕能消弭的。在這樣的情況下,謝向晚的存在便分外重要起來。
陸離敬愛謝向晚這個妻子,梅氏若是能跟謝向晚成爲親密的婆媳,那麼將來陸離看在謝向晚的面子上,也不會苛待梅氏。
退一萬步講。就算陸離做不了世子。他也是梅氏唯一的兒子,唯一的依靠。經歷了這麼多,梅氏深刻的體會到。男人靠不住,孃家也靠不住,真正的依仗還是她的親生兒子。
“……不說這些了,老夫人那兒情況怎麼樣?”
梅氏不想說這個話茬。直接換了個話題,“今個兒大夫來過了嗎?怎麼說?”
婆子極有眼力見兒。見梅氏似有不虞,趕忙恭敬的回道:“大夫已經瞧過了,說老夫人悲傷過度,之前又病了幾次。身體還沒有徹底恢復過來,現在情況不是很好,仍需要靜養。”
“靜養?我怎麼聽說這幾天齊家的人時常跑去尋老夫人說話?”這些日子。梅氏整日在後頭忙着,根本抽不出時間去伺候老夫人。但卻留了眼線在寧壽堂。
這兩天得到眼線的回稟,梅氏知道寧壽堂裡很是‘熱鬧’,人來人往的,齊家人彷彿一副現在不來,以後就沒機會來一般,差點兒就住在寧壽堂裡了。
婆子不敢隱瞞,“大夫確實是這麼吩咐的,不過老夫人說一想到少夫人就心疼,便想尋齊家的晚輩說說話,於是就、就——”
梅氏擺擺手,道:“好了,老夫人惦記齊家,這我知道,可也不能任由她耽誤了養病。待會兒你去寧壽堂一趟,叮囑楊媽媽一聲,讓她分得清輕重!”
婆子連連應聲,又跟梅氏回稟了些家裡的事兒,見主母沒有其它的吩咐,這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夫人,族長夫人來了!”
梅氏見一時沒有來客,想先去一旁歇息片刻,屁股剛剛捱上椅子,外頭便響起了小丫鬟的通傳聲。
梅氏無聲的嘆了口氣,忍着滿身的疲累,掙扎着起來,迎了出來。
族長夫人剛進門,幾位族老的妻子便也都紛紛趕到,一盞茶的功夫,靈堂後面的屋子裡便坐滿了人。
謝向晚眯了一會兒,出來時候,一屋子的人正說着明天出殯的事,她不敢耽擱,趕忙站到梅氏身後。
“不、不好啦,老、老夫人出事啦!”
忽然,外頭忽然響起一聲淒厲的尖叫,梅氏等女眷先是被着聲音嚇了一跳,然後又被話裡的內容驚到了。
“出事?出什麼事了?”梅氏擰着眉頭,看了眼同樣驚疑不定的族長夫人,略帶歉意的說道:“我出去看看,弟妹和幾位長輩且坐一坐。”
族長夫人哪裡還坐得住啊,跟着起身,“都是自家人,大嫂不必客氣。事關老夫人,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梅氏沒有反對,屋子裡坐着的都是陸氏宗族有頭臉的人,國公府是個什麼樣子,老夫人是個什麼德行,大家都清楚。所以,她也不怕老夫人出幺蛾子。
一行人急匆匆的來到寧壽堂,正巧遇到慌忙往外跑的楊媽媽。
梅氏叫住楊媽媽,“母親怎麼了?難道是身體又有什麼不好?”
楊媽媽滿臉焦急,也顧不得行禮了,直接喊道:“老夫人忽然昏倒了。”
梅氏心裡一驚,“還不趕緊請大夫去呀。”
楊媽媽委屈的嘀咕:“老奴正要去呢。”
梅氏也沒多想,直接點頭,“那就趕緊去吧,我們進去看着老夫人。”
楊媽媽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外跑,瞧她那架勢,彷彿老夫人已經病危,急需她救命一般。
其實,楊媽媽在國公府裡還算收斂,等她出了府,便立刻站住腳步,拿手用力在眼睛上揉了揉,只把兩隻眼睛揉得通紅,然後又在嘴邊沾了些吐沫在眼下,製造出剛剛哭過的模樣,最後扯了扯髮髻和衣服,故意弄得很是狼狽。
“……救命啊,快來人救命啊!”
楊媽媽中氣十足的喊了幾嗓子,成功看到街頭巷尾露出幾個好奇的腦袋,這才加快腳步,一溜小跑的去尋大夫。
“咦?定國公府這是又出什麼事了?”
“那婆子形容狼狽。似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呢!”
“唉,高門深戶裡的‘難事’多着呢……”
幾個閒人探頭探腦的瞧着,嘴裡說着各種靠譜、不靠譜的猜測。
第二天,陸元一家四口出殯。天還沒亮,陸家上下便都忙碌起來,門裡門外一片雪白,靈堂前頭的院子裡。僧道們唸唸有詞的唱誦經文。
陸延德病倒了。陸離領着庶弟和大房、三房的幾個堂弟在前頭招呼。
梅氏和謝向晚則在後頭招待女眷。
至於老夫人,她的輩分高,昨兒又莫名昏厥了一次。今天便沒有露面。
梅氏也沒在意,按照習俗禮儀,一步步的進行着喪禮。
到了吉時,前頭嗩吶響起。哭聲大震,陸元一家子的棺木緩緩出了國公府。陸元等摯親在前頭領隊,陸家族人,以及姻親故友則綴在後頭送葬。
陸元一家死得太慘烈,京中不少人同情。就連宮裡都發了話,是以他們一家四口的喪禮辦得很盛大,長長的送葬隊伍綿延好幾裡。紙錢如雪花般灑落一地,隊伍所到之處。皆是一片沉重肅然。
死者爲大,不管陸元生前做了什麼,如今他死了,一切都過去了。
陸離也放下了對陸元的憎恨,神情木然的走在前列。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個仇人都能放下一切,全心幫陸元辦一場體面的喪禮,而那個號稱最疼愛陸元的人,卻在今天這個日子惹出了好大一個事端。
且說陸家送葬隊伍中的最後一個人走出陸家大門後,國公府的大宅便空了大半。
內院、外院的看守便有些鬆散。
寧壽堂裡,楊媽媽抖着手給老夫人喂下一碗藥,然後又喚來幾個得力的婆子,幾人扶起老夫人,竟直接出了院子。
一路上避着人,直到來到二門的垂花門前,老夫人才故意讓楊媽媽弄出點兒動靜,引起了院中下人的注意。
“呀,那、那不是老夫人嗎?那些婆子扶着老夫人去哪兒?”
二門聽候差遣的小廝心裡疑惑,快走幾步,想追上楊媽媽等人,嘴裡還喊着:“老夫人,老夫人,您老這是要去哪兒啊?”難道老夫人想去給世子爺送葬?
不想,小廝剛追幾步,前頭的幾個婆子便加快了腳步,幾乎是拖着老夫人往外走。
小廝大驚:這些刁奴,不會是想趁亂危害老夫人吧?
思及此,小廝扯着嗓子大喊:“來人呀,快來人呀,老夫人被人劫持了,快來人啊!”
“什麼?居然有人敢劫持老夫人?”
四周的下人聽到動靜,紛紛趕來,有人還機靈的抄起木棍,氣勢洶洶的追了出來。
老夫人見狀,心中暗喜,連聲催促楊媽媽等人快些。
楊媽媽和幾個婆子一邊用力架着老夫人,一邊快步往外跑。
而在她們身後,則跟着十幾個揮着木棍的男人。
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定會以爲後頭的人想對前頭的人意圖不軌,沒準兒還想謀害人命。
楊媽媽等人拖着老夫人跑出了陸家大門,送葬隊伍剛剛離開,陸家所在的街上還留着一些看熱鬧的閒人。
那些人正在討論陸元的喪事如何風光,擡眼卻看到幾個衣飾精緻的老婦從陸家大門‘逃’出來。
“救命啊,快來人救命啊,國公爺要毒殺嫡母,我們老夫人已經不行了……”
楊媽媽扯開嗓子大喊,喊出來的話,險些驚掉一羣閒人的下巴。
然而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幾個老婦剛剛跑出陸家,後頭便追來了一羣手持木棒的‘兇徒’!
ps:謝謝丁香貓親的打賞,謝謝親們的訂閱和支持,謝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