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握着月影的手,碎心劍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他正要一劍刺下,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衣袂帶風的聲音。
來人的腳程很快,轉眼間,三條黑影從屋脊上一躍而下,正落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裡。最近的一個,離月影和如意只有數尺的距離。
這三個人一色的黑衣蒙面,手持長刀。雖然看不到面目,但在這個日色明麗的午後,看起來分外的古怪扎眼。
如意心中一動。他雖然制住了月影,卻背對着那個離得最近的黑衣人。若是對方有意救人,只要襲擊他沒有“絲囊”護體的頭部和頸部,其他人就有機會夾擊。若是能佔據牆角的位置……
只這一猶豫間,身前的月影突然間一動,握劍的手腕迅速翻轉,從他掌下滑了出去,下一刻便拉着那小宮女退到了牆角。
正是他方纔想要據守的那個牆角。兩面都是高大的屏風牆,身後又有一道影壁,只守不攻的話,地勢絕佳。
他愣了愣,卻見這一動之下的月影靠在那小宮女身上喘息不止,顯然是功力還沒有恢復,方纔這一下已經耗盡了好不容易再一次重聚的內力。
他雙手合掌輕輕的摩挲了幾下,朝着她微微的笑了起來。
她說過她還沒死,沒死就不會棄劍,不棄劍,就代表着還有機會。
如意背起雙手,卻慢慢的,朝後面退了一步。
身邊內侍打扮的男子原本已準備上前殺那小宮女除根,這時候見主子反倒退了回來,忍不住問道:“侯爺,還殺不殺?”
如意懶懶的揚了揚眉毛:“我突然不想殺了。”
“可是那邊……”
“那邊我自會解釋,反正我們來這裡也不是爲了她……嗯,不如這樣,小五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如果王妃今天死不了,我們就求他再也不要殺她了。”
如意很好心情的和身邊的男子聊天,男子愣了愣,瞟了一眼牆角低聲道:“如果是這樣,侯爺大概要輸了。”
因爲就在他們聊天的時候,那三個黑衣人已經動起了手,一刀接着一刀,盡數砍向角落裡的那兩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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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見那突然出現的三個黑衣人竟連一眼都不看貌美如花的如意,反而徑直朝她們走來,心中就暗道要糟。
果然,他們稍稍打量了一眼,便一起舉起手中的長刀,朝兩人兜頭砍了下來。
月影一時情急,一劍便掃了出去。這一劍招式雖然精妙,只是手下虛浮無力,只能稍微阻攔一下那三人的來勢,片刻間,雪亮的刀鋒又落了下來。
月影卻趁勢滾了出去,提起劍朝當先一人的腳背上刺下。這一刺比普通弱質女流的力氣也大不了幾分,但勝在出奇不備,只聽那人一聲慘叫,腳下一軟便朝前倒去。
還沒倒地,又發出一聲慘叫,比方纔那一聲更加淒厲。
月影雙手持劍,喘息着回過身去,卻看到那圓圓臉蛋的小宮女臉色蒼白如紙,手中握着一支銀簪子,簪尾已經全部沒入了那個黑衣人的左眼之內,鮮血流了滿手。
那雙手卻很穩定。
她應該是藉着黑衣人腳上中劍倒下的力道,把那支小小的簪子插進他的眼窩裡。這借力使力的法子雖然使起來不難,但這個小宮女出手之狠之準,恐怕連很多男人都未必做得到。
月影心中一驚。身後另兩個黑衣人對望一眼,口中呼喝一聲,一齊舉刀,再次朝前砍去。
他們竟然對此刻渾身是傷的月影視若無睹,眼睛裡似乎只有那小宮女一個人。
回想起來,方纔那三刀齊下的時候,竟也是朝着那個小宮女而去。否則以月影現在的功力,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一擊得手?
她拄着劍慢慢的支起身體,眼神警覺的看向身後不遠處的如意,後者碧綠的眼瞳閃了一閃,反倒若有所思的朝她笑了起來。
她不明白,爲什麼這麼好的機會他卻反而不動手?
但是眼下更需要擔心的,卻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宮女。
雖然她一簪子廢了一個黑衣人的眼睛,但那也是出其不意,再來恐怕就要被兩把鋼刀砍成肉泥了。
月影咬了咬牙,合身朝前撲去,一劍擋在了小宮女的身前,長刀隨之砍下,巨力重壓,刀口幾乎砍到了她的肩膀,肩上才止血的傷口又裂了開來。
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朝着身後低聲道:“姑娘,你還不快走。”
那小宮女似乎渾身都在發抖,連聲音都抖個不停,語氣卻很堅定:“多謝。但是他們要殺的是我,我走不了的。”
一個小宮女有什麼好殺的?月影雖然心中納悶,但手上卻不敢放鬆。
她身上沒有力氣,全憑劍招精妙,擋了兩招之後,手腕沉重痠麻,幾乎連擡都擡不起來。
可不遠處的如意卻揹着雙手,眼神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地方,嘴裡在慢慢的數着數,一二三四五……按着順序數下去,在月影擋下第二刀的時候,他正數到五十五。
身邊的男子卻有些焦急了,眼神不時的看着四周。
就在如意數到八十的時候,遠處莊嚴肅穆的鐘磬鼓樂之聲突然間亂了起來,曲調難成,最後竟然完全消失在禮和殿的方向。
取而代之的,則是隱隱約約的喧鬧聲。
如意的眼神還是沒什麼焦距,只是停止了數數,轉過身淡淡道:“小四得手了,我們去善後吧。”
一直跟着他的男子聽到這句話,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喜色,正準備隨之離開。如意卻又突然站定了,聲音裡帶了一絲笑意:“小五,那個賭約,我贏了喔。”
小五愣了愣,立刻回頭看去。
那兩個黑衣男子正舉起了刀,卻沒有砍向月影和那個小宮女——
手起刀落,竟毫不留情的把受傷的同伴一刀砍死,隨後轉身躍上屋脊,如來時一般迅速的揚長而去。
方向和他們一樣,正是此刻宮中大亂的起源——禮和殿。
小五頓時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