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府衙西院客房。
“朱無視與雄霸交手了?”
江玄手中握着一封信箋,臉色驚奇。
他讓成是非幾人暗中前往天池,帶回素心,一是爲了避免引人注意,尤其天山那邊還是天下會的地盤。
對於雄霸,江玄此刻還是忌憚得很,若非必要,他不想與之扯上什麼關係。
但最主要的目的,則是爲了將朱無視引來西安城。
因爲他想利用朱無視對素心的感情,讓朱無視坐鎮西安,當做一個備用的底牌,如此也能保證這次對付闖軍和明教一事,不會超出自己的掌控。
可沒想到,成是非他們竟還是驚動了雄霸。
不過,也幸虧朱無視及時趕到。
否則,成是非他們這次也危險了。
“師父,聽說天池一戰,成師兄他們幾個也受了傷,不過受傷最重的還是朱無視,據說雄霸派出了他最得意的弟子步驚雲帶人來追殺他們,現在他們的處境很危險。”
林平之站在一旁,臉色十分凝重。
對此,江玄倒不是很在意。
他笑了笑,道:“無妨,只要雄霸不親自動手,區區一個步驚雲,還威脅不到他們。”
“倒是朱無視竟然能打傷雄霸?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看來,之前我也有些小瞧了他……”
雄霸可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踏入大宗師行列,開始在西北武林嶄露頭角的存在。
二十年過去,他肯定不可能還在原地踏步。
可朱無視竟然能與之交手而不敗,不得不說,真有些出乎江玄的意料。
“不過,只要人帶回來了就好。”
想了想,江玄吩咐道:“以防萬一,派人去接應一下他們吧,先把人帶來西安城。”
林平之點頭,隨即又有些爲難:“可是,朱無視可是跟着他們的,萬一朱無視不來西安城怎麼辦?”
“放心,有素心在,他一定會來的。”江玄臉色平靜,他已經拿捏住了朱無視的性格。
這位鐵膽神侯,儘管野心再大,武功再高。
但只要拿捏住他的軟肋,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不再關注此事,江玄轉言詢問:“闖軍那邊,最近有什麼消息?”
提及此事,林平之眼神再次凝重起來:“我們的暗線收到消息,最近幾日,明教的人大批進入陝北與闖軍匯合,這段時間,闖軍也在到處搜刮糧草,積極備戰,也許很快就會南下,對西安城動手了!”
“不過,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也組成聯盟,目前已經出發,正往西安城趕來,最多二十天左右便可抵達!”
聞言,江玄心中也鬆了口氣。
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也是他對付明教計劃的重要一環。
否則,單憑他此刻的實力,還真沒辦法解決人多勢衆,高手極多的明教。
來了就好,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踏踏……
就在此時,一名錦衣衛快步走了進來:“啓稟都督,盧督師和西廠的人到了!”
主角都到場了,大戲很快就要拉開序幕了!
江玄起身:“走吧,去迎一迎。”
很快,江玄帶着麾下五大千戶出門迎接,看到了盧象升等人,隨軍充當監軍的雨化田亦帶人跟在旁邊。
“江大人!”
“盧督師!”
雙方互相打了個招呼,然後走進府衙。
“江大人,你在信上說,闖賊的目標是西安城?此事可確定?”
雙方都已經很熟了,盧象升也沒有過多寒暄,上來就商談起了正事。
江玄頷首:“已經確定了,最近李自成派了不少細作潛入西安城,散播謠言,引起恐慌,如果不是想打西安的話,他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盧象升臉色凝重了幾分,冷哼道:“此逆賊還真是野心勃勃,西安乃陝地重鎮,又是當年大秦建都之地,具有龍氣,李自成攻打此處,只怕是想建都稱帝,與我們打持久戰。”
盧象升不愧爲頂級名將,儘管還未與闖軍交手,卻一眼便摸透了李自成的心思。
當然,這其實也不難猜測。
闖軍此時已經佔據了陝北,面對朝廷大軍圍剿,其實可以以陝北爲據點,以地勢之利,與朝廷大軍周旋,打游擊戰。
如果想要進攻的話,也可以直接東進,從山西直取京城,根本沒必要費力不討好地繼續南下來打西安城。
要知道,西安城的守軍可不少,而且盧象升也率領大軍前來,李自成不可能沒有收到消息。
此外,城池攻防戰,一般都是攻城的一方劣勢。
但李自成還是這樣幹了,那麼其目的就不難猜測了。
江玄點頭:“闖軍打着‘均田免糧’的口號席捲陝北,一路南下,如果真讓他們打下西安,自立稱帝的話,只怕還真會有不少百姓擁戴追隨,到時候,他佔據大義,就很難解決了。”
盧象升冷冷道:“這反賊簡直癡人說夢,有本督師駐守這裡,絕不會讓他成功的!”
江玄笑了笑,也未懷疑盧象升的自信,接着道:“我已收到消息,明教的人已經從青海潛入,與闖軍匯合,應該近日便會南下進攻,盧督師有信心就好。”
“明教?”
盧象升眉頭微蹙,神色鄭重了幾分,看向江玄問道:“此戰江大人可有何計劃了?尤其是這明教,江大人可有把握對付?”
江玄正欲開口,這時一直在旁邊靜坐的雨化田插話了,只見他端起茶盞輕輕撥了一下,淡淡說道:“盧督師,江大人的任務就是對付明教這些江湖反賊,以江大人的實力,對付一羣江湖反賊,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盧督師又何必擔心?”
“至於與闖賊的軍事,江大人也不懂這些,盧督師又何必爲難江大人呢?”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
盧象升臉色有些尷尬,他自然明白雨化田的意思,這是不想讓江玄插手與闖軍的戰事,分潤功勞。
畢竟,雨化田纔是監軍,要是事事都讓江玄插手,最後功勞算是誰的?
只是,這種仗還沒開始打,就急着爭功的行爲,當真是讓盧象升有些憤怒。
可雨化田代表的是皇上,他對此也無能爲力,只能給了江玄一個無奈的眼神。
江玄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介懷,隨即看向雨化田,臉色平靜,道:“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衆人愕然。
雨化田一時也未反應過來,皺眉看向江玄:“江大人此言何意?”
“字面意思。”
江玄淡淡道:“曾經本督有沒有警告過你?在沒有絕對的實力能夠與我相爭之前,你唯一的底氣,只有皇上的寵信,但在本督面前,你最好低調一點,看來本督的話,你是一個字都沒放在心上,還是說,這半年來西廠的勢力不斷擴張,讓你覺得你又行了?”
雨化田面色一僵,強忍心中怒火,緊盯着江玄,咬牙道:“在下所言,皆是合情合理,江大人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對付這羣江湖反賊,莫非江大人是對皇上的旨意有何意見不成?”
“你看,你又來了。”
江玄搖了搖頭,如看白癡一般看着他,嘆了口氣,道:“這半年來,本督不問朝中之事,讓你西廠做大,僅僅只是本督懶得過問罷了,但這並不代表,本督真的不敢動你,否則的話,就算有皇上護着,本督想捏死你,跟捏死一隻螞蟻也沒什麼區別。”
“出了京城,你還敢拿皇上來壓我?”
“是什麼讓你覺得,本督真的會因爲皇上,就任由你一步步挑戰本督的底線,爬到本督頭上來作威作福?”
江玄的語氣雖然平靜,但衙堂內氣氛瞬間就變得無比凝重起來。
雨化田緊緊盯着江玄,臉色難看,幾乎忍不住要發作,可望着江玄平淡的目光,他卻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恐懼。
他毫不懷疑江玄所言的真實性。
這個傢伙,竟然真的沒將皇上放在眼裡,是真的敢殺他!
他怎麼敢的?!
雨化田心中咆哮,寬大的蟒袍之下,拳頭捏的咔咔響,卻死死忍住不敢發作。
可這時,一旁的馬進良忍不住了,他一步踏前,擋在雨化田身前,看向江玄,怒斥道:“大膽,江玄,當着盧督師的面,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你想造反不成?!”
江玄瞥了眼這條護主的忠犬,甚至都懶得多說半句廢話,反手一巴掌凌空打出,馬進良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倒飛出了衙堂之外。
所有人頓時都被鎮住了。
雨化田臉色更加難看,在他身後,原本也想上前護主的譚魯子、繼學勇和安劍清幾人,此時也是神色駭然,站在原地,不敢再動。
“沒大沒小的東西。”
江玄收回目光,看向雨化田,淡淡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帶着你的人,滾出去。”
被如此當衆羞辱,雨化田氣得臉色漲紅,卻依舊不敢發作,死死看了眼江玄,揮袖起身,大步離去。
西廠衆人個個深感恥辱,可也同樣不敢出聲,心中反而鬆了口氣,逃也似的跟隨雨化田離開。
看到這一幕,徐龍青等人心中大感暢快。
這半年來,錦衣衛被皇上冷落,西廠成爲朝中權貴攀附的對象,雖然西廠的人也不敢招惹他們,雙方井水不犯河水,但他們也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西廠做大,威勢逐漸如日中天,心中也是十分憋屈。
可如今,這位西廠的廠公,在他們都督面前,卻被訓的跟孫子似的,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夾着尾巴灰溜溜離去,他們心裡別提有多痛快了。
旁邊,盧象升和他身旁的幾位大將,心中則是無比震驚,且感慨。
這半年來,朝中的局勢,他們自然也有所耳聞。
原以爲西廠已經取代錦衣衛,成了新的朝廷鷹犬,卻沒想到,這位江大人,竟然根本沒將雨化田放在眼裡,行事也依舊是一如既往地霸道強勢。
甚至,所言如此大逆不道,竟連皇上也沒放在眼中?!
但回過神來,衆人卻是眼觀鼻鼻觀心,當做什麼都沒聽見的模樣。
事關朝堂黨爭,這種事,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
否則,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唯有盧象升神色複雜地瞥了眼江玄,嘆道:“江大人,有些話,是不能隨意說的,今日之事,這雨化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勢必會回稟皇上,到時候,江大人你又該如何自處?”
“無妨,皇上那邊,我自有應對之法。”
“至於這雨化田?跳樑小醜罷了,本督從未將其放在眼裡!”
“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也想做第二個魏忠賢,他也配?”
江玄十分不屑,也沒有顧及盧象升,當着衆人的面,瞥了眼徐龍青幾人,隨口道:“這次與闖軍交手以後,就想辦法,讓他消失了吧。”
衆人心中一震。
隨即,徐龍青等人振奮道:“是,都督!”
幾人膽大包天,絲毫沒有顧慮此事會造成什麼後果,反而十分興奮,終於可以出手弄死這些個閹人了!
盧象升等人則是駭然。
“江大人,你這……你不會是想連我們也一起弄死,殺人滅口吧?”盧象升苦笑,你好歹也避諱着點啊,當着我們的面要弄死一位皇上的親信寵臣?
江玄笑了笑,道:“怎麼?盧大人難道會爲這種人可惜,去向皇上告發我不成?”
盧象升無奈苦笑,不過說實在的,對於這羣閹人,他們的確是沒什麼好感,死了反倒能讓朝中少些是非。
但這種事,也就只有江玄這種人,敢想敢做了。
這傢伙,真是膽大妄爲啊!
盧象升心中感慨。
江玄並未將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收回目光,不在意的道:“說正事吧。”
另一邊。
雨化田回到西廠的人駐紮之地,便再也忍不住,反手一掌將面前一排儲物架子打得粉碎,滿眼血絲,咬牙低吼:“江玄狗賊,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旁邊,西廠衆人噤若寒蟬,臉色同樣也十分難看,可卻無人敢出聲。
這半年來,西廠權勢滔天,仗着皇上的寵信,他們在朝中橫行無忌,哪怕是內閣大臣,在他們面前也得恭恭敬敬,根本不敢得罪半句。
享受了半年多囂張的日子,讓他們也個個養成驕縱跋扈的性子。
可今日的事,如同當頭一棒,瞬間將他們打回了現實。
他們傲,還有比他們更傲的人,他們狂,還有比他們更狂的人!
那個錦衣衛指揮使,是真的膽大包天,竟然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
本以爲只是下山的神,但沒想到,人家一直傲立山巔,從未下山,只是他們這樣以爲罷了。
馬進良臉色慘白,胸前甚至還掛着血跡,江玄那一掌,雖未讓他重傷,可也並不好受。
此刻,他神情憤怒,並不比雨化田好多少,咬着牙上前說道:“督主,江玄簡直欺人太甚,不但當衆羞辱督主,還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此人大逆不道,我們要馬上傳信回稟皇上,請皇上定奪!”
“回稟皇上,然後呢?”
雨化田此刻稍微冷靜了幾分,他眼神冰冷,臉色陰晴不定,道:“他今日既然敢當衆辱我,就說明他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他並不怕我們將此事回稟皇上……”
“這……那督主的意思是?”
衆人愣了下。
雨化田咬牙,一字一句,道:“他……想殺我!”
衆人駭然。
“他……他怎麼敢?!”
“督主可是皇上親封的西廠提督,還有尚方寶劍在手,他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他如果不敢的話,今日也就不敢當着盧象升等人的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了!”
“這傢伙已經瘋了,他早就有不臣之心!”
雨化田深吸口氣,目光閃爍,咬牙道:“現在沒有人能幫我們,再等下去,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不能再等下去了!”
“本座要……先下手爲強!”
雨化田眼中,閃過一抹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