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陸家投資的房地產項目被查出了違規操作,被迫擱置,緊接着,陸氏又因涉嫌操縱股市,被證監局取證調查,導致股市大跌,其旗下的藥品、保健品、化妝品,也被查出重金屬超標,輿論一時間甚囂塵上。
而最致命的,則是陸之錚涉嫌毒害顏丙瑞的傳聞,他被警方傳訊的視頻被人傳到了網上,那則原本作爲機密證據的監控錄像也遭到泄露,在B城大肆傳播,陸氏被徹底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日日雄踞新聞頭條。
大廈將傾,似乎只在一夜之間。
桑青每日坐在電視機前,關注着陸家的新聞,等着陸氏生,等着陸氏死。
這一天下午,她意外的接到了一個電話。
那邊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只有虛弱沉緩的呼吸聲。
桑青攥着手機,慢慢坐直了身體,一字一頓的問:“是你嗎?”
對方沉默着。
桑青越發急了,“你說話!快點說話!不說話我就掛了。”
男人低澀的聲音緩緩傳來:“桑青……”
“是你……果然是你!”桑青眼圈一紅,險些哭了出來:“阿七!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死!”
阿七天生就是做殺手的,對於煙硝的氣味,有着超乎於尋常人的敏感。
那一晚,他幾乎是一上飛機,就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常。
他在飛機爆炸的前一秒,利用跳傘逃生,但還是被滾燙的氣流灼傷了身體,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撞到離機場近一公里的郊外。
阿七受了重傷。
誰也沒有想到,這麼多天,他會躲在顧家的舊宅度日。
因爲市容規劃,這片老舊的簡易樓馬上就要拆遷了,大部分居民已經搬了出去,破敗的小區裡,鮮有人煙。
桑青穿着黑色的外套,帶着帽子,一路謹慎的走了過來,在確定後面沒有人跟蹤之後,她壓低了帽檐,進了樓門。
一路上到四樓,按照暗號的約定,她在房門上敲了敲,是三長一短的節奏。
門緩緩被人打開了。
昏暗的光線裡,阿七高大的身體的靠在門廊上,剛毅的臉孔非常憔悴,鬍子拉碴的像個野人。
他深深的看着桑青,一時竟忘了說話。
她側身擠進了屋,將門關上,轉身摸向他的額頭
,微微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發燒。”
桑青想將手放下來,阿七卻不讓,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腕,讓她停在他的額頭上,感覺到那清涼的指尖磨蹭着他粗糲的皮膚,他的心一波一波的盪漾着,像置身於夏威夷波浪起伏的大海中,溫暖,令人迷醉。
他實在太高了,桑青只能仰起臉來看着他,阿七並不算極頂英俊,但卻是個非常有殺傷力的男人,當他靜靜的看着你的時候,你會忘乎所以,你會心跳加速,你會不由自主的被吸進他的世界。
“你的傷怎麼樣?”桑青澀澀的問。
阿七解開襯衫,轉過身。
赤裸的後背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些是被碎片劃的,有些是被高溫燒的,橫亙着他強健的背肌,桑青忍不住心底一疼。
“這些天就你一個人,你是怎麼給背上的傷口上藥的?”
阿七搖了搖頭,淡淡的道:“我不用上藥,從小到大,我受過無數次傷,這次根本不算什麼,我的身體有很好的自愈能力,藥物會降低我的敏感度。”
“那你這些天都吃的什麼?”
阿七朝桌角擡了擡下巴,“樓下有家菜館,每天晚上會將吃不完的剩菜運出來倒掉。”
桑青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個缺了一角的破爛瓷碗裡,裝着一些糟爛的大雜燴,一看就是各種剩菜摻合在一起,盛夏天裡,已經散發出餿味,上面還盤旋着一隻蒼蠅。
桑青看的眼圈都紅了,趕緊摘下書包放在桌上,一邊拉開拉鍊一邊道:“我給你帶了些吃的,你……你快點吃了吧!”
阿七嗯了一聲,拿起一盒午餐肉罐頭,單手將整個蓋子掀了起來,直接往嘴裡倒,幾乎都沒怎麼嚼,就直接嚥了下去,然後又拿起一個大面包,用牙齒咬開袋子,拼命往嘴裡塞,三口兩口就吃完了,看來真是餓慘了。
桑青的眼淚刷的就掉了下來,在大包裡翻來翻去,終於扒拉出一瓶礦泉水來,哽咽着道:“你慢點吃,還有好多呢,喝點水吧……”
阿七停下了咀嚼的動作,嘴裡因爲塞滿了食物,兩頰高高的鼓了起來,給這位冷血殺手添了幾絲人氣兒。
他深沉的目光一邊盯着桑青,一邊將嘴裡的東西嚥下去,他沒有去接桑青的水,而是擡起一根手指,擦掉了她頰邊的淚。
“……你爲了我哭?”阿七低聲問。
“是……”桑青哭着點頭:“我覺得你太可憐了。”
阿七隱約笑了笑:“你爲我流淚,我很開心……那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呢?”
桑青的眼淚流的更洶涌了,一把將水塞進他的懷裡,“你別問我了,別問我了!你就是問我一千遍,一萬遍,我還是那個答案……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礦泉水瓶在阿七的大手裡發出悲鳴,然而他的臉上卻雲淡風輕。
後悔嗎?他問自己。
不。即使時光倒流,他依然會爲了和顧桑青一絲一毫的可能,豁出命去爭取。
“我明天就要走了……”阿七道:“我非常想在走之前,再見你一面,我知道這樣很危險,可我實在是忍不了了,所以纔給你打了那個電話,很抱歉一次又一次的讓你置身於這麼危險的事情中,希望你不要恨我。”
桑青似乎只聽見了第一句話,她焦急的道:“你明天就要走了?慕安陽的眼線佈滿了整個B城,你單槍匹馬的,怎麼走?再說了,你的傷……”
“會有人接應我的,你不用擔心。”
“你要怎麼離開?”
“曾經的顧客給了我一張機票,在慕安陽的地盤上,他已經仁至義盡。”
桑青沉默兩秒,再擡起頭時,清亮的目光變得無比堅定,“我有辦法,你放心,我可以幫你離開。”
阿七看着她道:“你幫了我,慕安陽不會放過你的。”
“那又怎麼樣?反正他不敢弄死我就是了。”桑青淡淡的道:“作爲交換,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桑青攥緊了揹包帶子,心一狠,道:“我知道,顏丙瑞的事,與陸之錚無關,是你做的!”
阿七目光一變,“怎麼?你要我爲你的心上人澄清?”
“恰恰相反!”桑青表情堅定,“我要你永遠守住這個秘密,永遠也別說出真相!”
狹小的空間裡有一瞬的靜謐。
阿七低低的冷笑起來:“我真是小瞧了你,早竟沒看出你還有這樣的心計,現在陸氏馬上就要被慕安陽吞了,你還要再補上最後一刀,這是要將陸之錚逼到絕路啊!怎麼?你以爲他一無所有了,就會接受你,投入你的懷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