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兒了……”一陣叫聲由遠及近的傳來,一聲未絕,一聲又起。
攬月殿內正在畫畫的沈思容被這疾呼聲給亂了興致,輕嘆口氣,看了看畫到一半的畫,放下手裡的筆,理了理頭髮,問着衝進門的寫意道:“又怎麼了?”
對於寫意的慌張,沈思容有些見而不怪了。
可還沒等寫意開口,奶孃便疾步緊跟着後面進來,更怪的是,奶孃也是一臉的急色。沈思容此時纔多了幾分的慎重,若要說寫意年紀小,不懂得沉穩處事,可是奶孃卻不會了。現在連奶孃都一副“出了大事”的表情,沈思容才意識到,事情也許真的很棘手。
“奶孃,究竟出了什麼事?”沈思容沉聲問道。
“娘娘,那……那風音閣的,那位,誒,她懷了身孕了……”奶孃嚥了嚥氣,說話之時半是小心,半是猶豫。
懷孕?
要說這個消息聽到沈思容耳裡,莫過霹靂乍響。不知怎麼的,明明她對蕭元啓並沒有男女之愛,可是心裡蔓延出的點滴悶感又是爲什麼?
對了,對了,按照宮裡的規矩,爲了保證血統,侍妾是很難有資格懷孕的。就算能懷孕,也是要等到太子妃入宮半年以後。可是現在才二個月,就傳來吳晚晴懷孕的消息。這是擺明往她臉上打了一巴掌。
沈思容心頭一動,不行,現下有些東西必須求證,不管如何,她都必須知道往後該怎麼走下去。
思路清晰的理下來,沈思容轉爲一臉正色的說道:“奶孃,去叫上寒香,我們去一趟風音閣。”
“是。”見沈思容有了主意,奶孃也定下心來,答話時甚至有些激揚之意。
見奶孃應聲出去,寫意看了看沈思容,不安的問道:“娘娘,那奴婢呢?”自從進了宮,很多事情沈思容都不大讓寫意參與,她不怪娘娘,那是因爲寫意知道是因爲自己太沒用,幫不上忙。但每次出事,看見娘娘爲難,她真的想出一份力。
沈思容對上寫意期許的臉,沉默了。寫意不管處事上如何,都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很多事情不讓她參與,是對她的保護,但是沈思容不會對寫意說明白這些。
“寫意,留下你是因爲你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沈思容認真的說道。
“什麼事?”明顯的雀躍在寫意的聲音裡流露出來。
沈思容對着寫意的耳,低聲說道:“去幫我找出四處散播這個消息的人,不過,發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和她們起爭執纔好,能做到嗎?”
寫意重重的點了頭,纔出了攬月殿。
帶着寒香和奶孃,沈思容往風音閣去了。剛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面一派的喜氣。院子裡的宮女們也都是閒散的站在一旁說白話,一個眼尖的太監看見沈思容進來,才拉了拉身邊的人。
見是沈思容,原本態度不謹的宮人都正色跪下:“參見太子妃娘娘,娘娘萬安。”
“起來吧,你們主子在裡頭吧?”說着,沈思容就往閣內走去。一旁的太監想從偏門進去通報,被寒香叫住:“娘娘已經來了,就不用通報了,你們下去吧。”
這太監稍稍遲疑片刻,一邊是即將飛黃騰達的主子,一邊是太子正妃,得罪那邊都不好辦啊。
而他遲疑的時候,沈思容已經邁步進去了。
“呵呵,這下姐姐可是要上位的人了,往後還要姐姐多多提攜呢。”這聲音是柳然的,沈思容站在門口,聞聲停了下來。
柳然啊柳然,看來你還真是夠得上八面玲瓏啊。
“那是自然。”吳晚晴接過柳然的話,她的話裡滿是得意。
“也不知姐姐肚子裡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呢?”柳然調笑道。吳晚晴一懷孕,柳然的稱呼就變了。從妹妹到姐姐,也不過如此。
“那自然是皇長孫了。”吳晚晴倒是毫不謙遜。
又是一陣笑傳了出來。
站在門外的人將這段對話聽得分外清楚,特別是最後吳晚晴的這句話,奶孃等她話音一落,立即上了氣,鄙夷的說道:“就憑她,還皇長孫?”
屋裡的人笑咯了一陣,聽見門外有動靜立馬靜下來。
“是誰?”吳晚晴厲聲一喝。比較起往日,一樣是驕縱,今日的語氣更盛。
沈思容也不再避着,推開門進去。
“是你?”吳晚晴似乎很訝異,她往門外看了看。見風音閣的內侍都站着不遠處,但沒有一個人進來通報。
“大膽。見到娘娘還不行禮?”不等吳晚晴發作,寒香在她之前就質問道。
吳晚晴雖說自恃着懷了孕,但她也是知道識時務的,現在沈思容分明是來找她的。她纔不會這麼傻,爲了這些禮數和她起衝突的。
“是卑妾一時失禮,還望娘娘恕罪。”吳晚晴的態度轉變倒是讓衆人意外。沈思容卻沒有錯過她眼裡的那般變化。
“你不必緊張,我今日來只是想看看你這兒缺不缺什麼東西。”
沈思容的言語十分平淡,吳晚晴放下心裡答道:“多謝娘娘關心了,太子殿下已經派了御醫過來,也吩咐了柳妹妹將最好的食材補品送過來。”
這話聽完,沈思容笑了笑,這吳晚晴還真是“聰明”,一句話說了三個話給她聽。第一句,殿下很關心我肚子裡的孩子。第二句,太醫院已經留了檔了。第三句,你不過是個空頭太子妃,管事的是柳然。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妹妹好好養着吧。”說完,沈思容就揮袖離開了。
而在吳晚晴看來,沈思容就像是隻鬥敗的孔雀,只能灰溜溜的走開,思及此處,她臉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
當晚,蕭元啓聽聞此事便趕到了攬月殿,一進殿,寒香便領着他到了花園的五珠亭中。隨後帶着所有的宮女太監退了下去。
五珠亭,是東宮的一道景觀,五角屋檐邊分別掛着五顆質地色澤不一的明珠,遠遠看去,有着如視珍寶的感覺。
沈思容身穿一襲緋色紗裙,背對着來處,迎着湖面站着。月光灑在園中,讓一切都變得朦朧,這情景讓淺淺的溫柔在他眼裡升起。
蕭元啓在入亭處停步,他不知道沈思容究竟賣的是什麼關子,不敢有一絲的掉以輕心,閉了閉眼,抹去剛剛的柔色:“你知道我會來找你?”看了看桌上,他問道。若不然,她也不會精心備下晚膳吧。
“殿下難道不該給我個交代嗎?”沈思容回身說道。
“我不覺得這對我們的立場有什麼影響。這對你要的東西也沒關係,還是說,太子妃對我動了心,是在吃醋?”
沈思容並沒有因爲這話顯出異樣:“殿下誤會了,我今日設宴並不是爲了吳氏懷孕一事。”
“哦?”
“那是爲何?”蕭元啓越來越不懂眼前這個女人了。
莞爾一笑,沈思容道:“算來,我進宮也有些日子了,我想我已經能夠掌管東宮的事宜了。”沈思容走到蕭元啓面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這個目的是出乎蕭元啓意料的,她竟然不是爲了吳晚晴懷孕?
“怎麼?殿下覺得我沒有能力嗎?”沈思容見蕭元啓沒有反應,以爲他是在考慮。
“好。”
蕭元啓冷眼看向沈思容,赤裸裸的寒意在這夜裡飄散開來。沈思容不知道蕭元啓怎麼又動怒了。她斟酒請他坐下,蕭元啓依舊站着,過了良久,端起酒杯一口飲下,隨即離開了五珠亭。
被留下的沈思容揉了揉眼角,好累……一陣風起,她靠在石桌上,漸漸睡沉了。
一出了攬月殿,一個黑色的身影就跟着蕭元啓到了崇文殿。
“寒夜回報。”
話音剛落,書房內赫然多了一個黑色的身影。蕭元啓沒有絲毫的慌亂,像是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的一樣。
“你來了。”
低沉的聲音拖下了尾音。
“主人恕罪,近來無事稟報,未免暴露,所以不曾回報。”地下的黑衣男子抱拳,單膝跪地,先前的煞氣收斂起來,謙卑而恭敬。
蕭元啓在書房裡踱步走着,問道:“說說今日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
“娘娘說,她不需要問及吳氏懷孕之事。因爲,殿下會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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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蕭元啓眼神一變,帶着殺意。
寒夜也感覺到了蕭元啓的變化,話中不禁謹慎了幾分:“是,娘娘說,您若是想要做什麼,她都不會成爲阻礙。但是……”
情緒稍稍緩和下來,蕭元啓聲音才鬆了鬆:“繼續說下去。”
“但是,她說,這個孩子很難安全。所以她根本就不用向殿下要求什麼。”寒夜一口氣說完,殿內一陣沉默。
“哼,哼。”她倒是灑脫,原本以爲是因爲不在乎他的寵愛才這麼無所謂,現在知道她的心思後,心頭是一輕一重。輕的那部分他說不上來,重的那部分就是因爲寒夜帶來的這席話,她真的讓他不懂了。
沈思容,她遠比自己想的還要深不可測。也幸虧了自己最初就將她列入了自己的這一方,若是她幫了璃王,那還真是個難得的對手了。
蕭元啓突然長笑了一聲,讓寒夜心頭毛顫顫的。可蕭元啓卻從此時放下了對沈思容的某些偏見。既然是個難得的助力,那麼絕不能夠放過。
“好,你繼續回去,不過往後無事便不必要回此處來報稟了,若是攬月殿有什麼異動,那麼你知道該怎麼做……”
寒夜不像以往答應的那麼利落,他緩了緩氣才答道:“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