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一向是拜高踩低的,吳氏不得寵,掛着這個位分也要小心照顧着,現在見皇上對吳氏下了狠心,便將主子這般作踐。
沈思容不爲所動,只覺得那芙蓉香三個字在耳旁刺着,心中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皇上,吳氏總歸是有位分的妃嬪,要貶責也需要一個理由啊。還請皇上暫緩施行,讓臣妾細細查查吧……”
再三要求之下,蕭元啓總算答應將吳氏先軟禁在桂香宮,等着沈思容查出一個結果再做決定。而寧太醫也由此明白了皇上一席話的含義,退下時,他對着沈思容深深拜了三拜,於常理不合,但卻讓蕭元啓放下心來。太醫之中不乏有後宮妃嬪的爪牙,他雖貴爲九五,但也有忽略之處,在那裡有一個心腹之人,對沈思容來說是件好事兒。
“你的愧怍,貴妃娘娘必定替你償還。”帶着蕭元啓最後一句話語,寧太醫退了下去。
沈思容只覺得有些迷糊,但蕭元啓沒有說的心思,她也不再問了。方纔硬撐着,怕會誤事一路趕來,現在方覺得身體吃不消。
眼前出現了重影,沈思容衣衫有了溼意,她咬緊了牙關抵禦着越來越清晰的暈眩,終於翩然而落下,那明黃身影在眼前晃了晃便再也看不清……
“思容,思容……”
一聲叫喚在黑暗中越發的清晰,沈思容在昏闕三個時辰後終於醒來。身旁坐着蕭元啓,一邊的矮几上還放着冒着熱氣的湯藥。
強撐着睜開眼,對上蕭元啓的眸子,那漆黑的眼中,先是一抹驚喜,後變爲濃重的憤怒。
寧太醫見狀與一旁的宮人齊齊退了出去。等到寢殿中再無旁人,蕭元啓方冷哼一聲開口:“你明知那媚藥傷了身子,爲何還要強撐着去桂香宮?”低吼聲從薄脣間迸發而出,直刺向沈思容的心頭。
她心上爲之一軟,右手握住蕭元啓放在牀榻上的手,將頭靠在他的肩上:“那芙蓉香是臣妾所送。”
“什麼?”蕭元啓一直以爲吳晚晴方纔那一番話只是誣陷之詞,卻不想真是沈思容所給。
沈思容撐起了身子,靠着一旁的矮几,慘白的面色讓蕭元啓不覺憂心,方纔提起的怒氣化作溫和散開。蕭元啓扶着沈思容靠在自己懷中,呼吸也漸漸平復下來。
“那芙蓉香是王姝所贈,臣妾一向不好用香,那段時日吳晚晴往永慶宮走得近,所以臣妾便做了順水人情將芙蓉香送了她。”
沈思容輕咳了一聲,心頭也是不安,若說萬穎的事情是個意外,那吳晚晴的事情就很明顯了,這是衝着她來的。
這是在告訴后妃,與她沈思容所交好的妃嬪們都不會有好下場……
思及此,沈思容不覺攥緊了被褥。
“莫擔心。朕會查個水落石出的。”蕭元啓感到身下的人兒不覺在打着寒噤,他又抱得緊了些。
後宮中傳這等是非傳得最快,蕭元啓當即下令此事嚴查。並且吩咐郭廣海去查問吳晚晴玉蘭草的由來。
這玉蘭草纔是關鍵,單單芙蓉香一樣是掀不起風浪的。而宮中從未有過玉蘭草,桂香宮又怎麼會有那幾盆?
一切都是迷局,而在迷局之中,聽聞沈思容受傷的蘭溪公主從皇陵回來了。這讓查清吳晚晴使用媚藥一事只能往後拖延了。
當初先皇駕崩,蘭溪公主前去皇陵爲伴,算算時日也一年餘了。宮中掛起了紅色的宮燈,而早朝之後,蕭元啓率着文武百官前去宮門前相迎。
後宮中就屬永慶宮最爲熱鬧,但見蘭溪一身宮裝依仗,頭戴着八寶明珠,她在入宮後拜見了皇上便直直來了永慶宮。連自己寢宮都不曾回去先看一眼,這讓後宮衆人咬碎了牙。要知道蘭溪是當今皇上親妹妹,也是最爲得寵的公主,她一向與沈思容交好,這番回來怕是對沈思容的位置又上了一道鎖。
一襲錦繡鳳紋衣裳,被腳下的風塵帶起弧度,散開來的裙裾如同是一朵在水中緩緩盛開的睡蓮。
“皇嫂,皇嫂……”剛剛入了沈思容的寢殿殿門,蘭溪便將皇家禮儀拋之腦後了,她頭上的鳳簪因着身形加快而不斷晃出金色的流光。
“皇嫂……”
沈思容因身上有傷,今日便沒有到宮城下去迎接蘭溪的依仗,只是着一身常服與塌邊的雕花軟凳上。
見着進來的人兒,沈思容不覺一笑,蘭溪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眉眼很是嫵媚清秀,只是那爽朗的性子依舊如故。
“皇嫂,你身子如何了?我聽說皇兄南巡時你受了傷,這方纔進宮,才知前些天,你又……又爲了皇兄……”
蘭溪一進來便靠着沈思容坐下,說着說着卻又有些羞赧。
“我沒事,這不是好好的嗎?倒是公主長得越發嬌豔了呢。”沈思容含笑打量着一身正裝的蘭溪,短短時日過去,那個撒嬌着,使計謀替她出頭的女孩兒竟然也長成了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了。
“皇嫂竟然打趣我?”蘭溪在殿中環視一週,將宮人都遣了出去。
宮人盡退,沈思容不覺斂了笑顏,喃喃道:“公主可要記住,往後不可再喚我皇嫂了。”
“爲何?”蘭溪遇到沈思容這一問,挑眉不解道。
“我現在是貴妃,稱不得皇嫂啊。”沈思容不禁啞然,蘭溪鬧起脾氣來倒是不曾變過。
蘭溪矯首昂視着屋樑上的雕花:“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皇嫂,唯一的皇嫂。”
說完,蘭溪望定沈思容,二人皆是一笑。
次日,蕭元啓下了密旨,讓蘭溪公主與沈思容二人查證吳晚晴一案,而郭廣海以內務總管身份從旁協助,務必將此事查個清楚。而此事也在沈思容刻意的封鎖下,不曾傳出宮牆之外。
清晨,宮中的落葉還未清掃乾淨,在青石地上落着細碎的黃葉,一旁依舊清冽的菊花散着冷香陣陣。在宮道之上,兩名鮮亮美豔的身影在其中緩緩踱步而行。
“皇嫂,我們這是去哪兒?桂香宮不是在那一邊嗎?”蘭溪四處看着,宮中的檐牙雕琢間透着濃濃的皇家威儀,她指了指西邊問道。
“我們先去墨華宮。”沈思容斂衽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