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沙沙的聲響從院子中的白楊樹上傳出,星光迷離中一道小小的流星劃過天際。
地上小小的燈光飄來飄去,仿若深山野林中的鬼火跳躍。
順着火光移動的去處,探入一間不甚規整的房屋。
“燕兒,燕兒!”
忽遠忽近的煩人呼喚在耳邊縈繞不絕,林靜迷離之中只覺煩躁,她困難而賭氣的猛然翻個身,胸口突然一陣氣浪翻滾,劇痛隨之而來。
身體反射先一步出現,“啊”的一聲大叫衝破喉嚨,立馬把女孩驚的瞪大眼睛,急促的喘了兩下,才徐徐出了一口氣。
啊噗,壓到哪了?好痛。
無措的轉動眼睛,林靜眼睛一擡,看到眼前有張臉幾乎貼着自己,因爲視線仍舊模糊,她下意識的往後躲,腳一蹬脖頸發力,腦袋一下子狠狠撞到牀頭。
“咚——”
還好頭顱和牀捱得近,被褥枕頭也夠厚,不疼。林靜張口喘氣,揉揉胸口,壓下幾乎破胸的心跳,緊接着神情一愣,不禁一呆,手感不對,平,平的?
僵硬的再摸另一邊……
“嗷!”第二聲激烈的嚎叫。
林靜痛苦的呻-吟一聲,身體微微蜷縮,咬牙閉緊眼睛,疼疼疼啊!
“燕兒,你胸口有傷,別碰。”中年女子把自己的頭從林靜面前移開,緊張又輕柔的把她放在胸口的手移開。
被劇痛砸的“神清氣爽”的林靜有點迷糊,睜開眼睛盯着女子看了半晌,目光卻絲毫沒有聚焦,她猛的想起來應該先關注自己身體的問題。
她低頭看到衣裳內包裹着的絹布露出一個邊角,厚厚一層撐起了裡衣,怪不得束縛感這麼強,身體僵硬還很疼,這麼厚的繃帶,纏了多少層啊?
想着就開始猛力去扒開衣服,嚇得中年女子趕緊握緊了她的手,輕聲相勸。
輕嘆一聲,林靜身體放鬆下來。不過,胸沒摸到啊。林靜呆了一呆,迅捷的把另隻手放在下腹部,隱晦的探究身體結構,這感覺很不正常。還好——沒有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長出口氣的林靜轉開視線,四處打量一下。入眼的是精緻的木牀,每塊銜接之處做的細緻無比。哪裡不對?牀這種東西,怎麼有頂?
她咬緊牙輕輕側頭,才認真的打量了一下身邊的女子。
華貴的氣質從眉眼之處溢出,看起來似乎四十多歲,雖說皺紋明顯,肌膚卻看起來不同於年紀的細嫩,保養的很好。不過從脖頸往下,駝色的衣衫以優美的曲線環繞,交領啊,似乎是漢服?重菱紋曲裾?
曲裾?曲裾!林靜呼吸一滯,胸口傳來的痛感讓她輕輕“嘶”了一聲。
“燕兒別驚慌,不過是個小賊。這傷不重。”魯姬面目舒展開來,摸着女兒的汗溼的額發,散發着母性的關懷。
林靜被這寵溺的語言驚得一抖,扯着嘴角勉強笑笑。不是韓式一字眉,沒有濃重的眼影,但是臉上有點花花的,這個略顯濃重的腮紅,熟悉的妝容。林靜眼皮直跳,突兀的伸手抓住眼前人的衣衫,沒有摸出材質,不過細滑的觸感實在是令人沉迷。
因着動作傾起了身子,林靜看到了女子盤好的複雜髮髻,狠狠嚥了一口唾沫。情況怎麼如此詭異?
屋外有些嘈雜,林靜目光放遠,卻覺得視力極其衰弱,只得趕緊閉上眼睛潤溼眼珠,心裡一陣惶恐,瞎了可就不好了。
魯姬握住女兒的手放入被子,神情溫潤而怯懦:“別亂動,養養身子,這傷筋動骨的,你可別亂來了。”
聽到聲音,林靜睜開眼睛下意識的點頭,她詭異而平靜的看着貴婦人嘴脣開闔,卻沒有聽清她接下來都說了什麼,腦子一片空白,彷彿看着虛幻的一切。
魯姬給女兒掖好被角,身體微微一扭。
踏進門檻的人兒正上前來,一個濃重的陰影壓過來,林靜下意識的擡頭,終於有了一絲真實感。
年輕的女子複雜的看了看林靜,對中年女子恭敬的示意:“母親,李郎中說醒過來就沒有大礙了,好好伺候着就是了,您可一定得回去歇着了。”
走了好。林靜木木的眨眨眼睛。
“那丫頭呢?”魯姬輕聲問慶荷。
慶荷微微笑道:“她還在聽李郎中吩咐的事情呢。”
中年女子輕聲“哎”了一句,轉過來柔和的拍拍林靜的枕頭,生怕驚動了什麼一樣:“靜兒,你之前可嚇死我了。夢話囈語說的不少了,快再睡一會兒吧。”
說夢話了?林靜轉動着不太靈光的腦瓜,先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忍了一會兒又偷偷的眯出一條縫。
年輕女子攙扶着婦人走出門檻,不忘小心的關上木門,林靜在慶荷轉身關門的瞬間趕緊閉緊眼睛,省的看見了再來慰問一遍,受不起。
一切歸於平靜。
處在放空狀態的林靜似乎突然回神,她一手撐着牀板,掙扎着坐起身,低頭再次審視自己的身子,稚嫩的,青澀的……活的。
怪不得之前覺得怪,這身體,不像是自己的。她攤開手,細白肌膚的手掌有些肥肥的可愛。雙手捂住臉頰,林靜的手緩緩下滑。
看着看着開始摸索,摸着摸着便忍不住想拆開衣服,林靜用力拉扯着領口,胸口處傳來一陣裂痛。低低的嚶嚀一聲,林靜被這痛感一激,不禁好氣又好笑,很疼啊,不是做夢。
自己沒有什麼遺憾啊,居然可以再活一次麼?
不大的屋子裡,紫檀木雕鏤的精巧木櫃,小小的長形紅木書案,下設多個坐蒲。簡簡單單卻透着一股質樸的雅緻感。在古老的燈光映襯下,泛着不真實的光芒。
在屋子裡環視一圈,林靜伸出腳穿上花錦鞋子,腳丫挺大。
當真正的站起身子,林靜立馬感受到這具身體的稚嫩,胸部根本就是平的呀!小到手指,大到脊椎,確實是可以聽配自己的調遣的,又絕對不是自己曾經的樣子。
那自己是怎麼佔去了這個皮囊的?
書桌上有一篇竹牘,輕輕用手攤開,林靜一下傻了眼,上書的是篆體,拿起仔細一瞧,竟然是刀刻的,一個個凹槽幾近平滑,很精緻,可是一個字也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