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眯着眼睛笑笑,裝作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手指攥着衣服不停捻動,開口說:“這般面貌見母親實在不敬,女兒還是整理一下衣冠的好。”
“誒。”婦人一臉溫和,答應的很順暢。
慶荷剛開始便對眼前的很多東西不滿意,嘴角微撇,此刻聽到林靜的回答,終於掛上柔和的面容:“婢女該好好管教一下。”
蘭香瑟縮一下。
林靜盯住慶荷使勁瞧,她的髮梳的一絲不苟,身上沒有一絲褶皺。從進來開始,不耐的眼光更多的都是盯着不整齊的地方看,這是一個有強迫症的姐姐吧?
不過對自己的婢女如此說話,讓人真不爽,林靜看着蘭香,還沒來得及開口,慶荷再次插話,聲音倒柔和了一些:“新調來的吧,好好學着點。”
咦,這丫頭是新人?身體本尊沒個老丫頭啊?林靜看了蘭香一眼,溫聲把她呼喚到身邊。不懂的太多,需要仰仗一下她。蘭香隨林靜走到牀邊,服侍公子穿衣。
林靜穿過日常漢服,所以穿衣雖陌生但不會彆扭。跟着蘭香的動作,一身長長的曲裾穿起來也算得心應手,就是過程繁雜。這種衣服,如果一個人穿起來還真是頗有些費力,回頭看一看有沒有深衣,那是好東西。
慶荷和魯姬輕聲交談,林靜看她對長輩很是恭敬,不像僞裝,只是面色總有不耐,似乎只是習慣,而非實意。衣着非常精美,料子也相當柔軟。林靜撫摸着腰間佩玉,一時有點發怔。
“燕兒。”
婦人的呼喚叫醒了林靜。她忙坐在婦人身旁,蘭香在身後給她梳理頭髮。
談話主要是魯姬和慶荷,慶荷話鋒轉到林靜,多聲音冰冷,說話冷嘲熱諷卻不失風度,林靜微笑以對,心中默默吐槽。可能以前有過節吧,不逼人太甚就好,畢竟自己也是很好說話的。
一盞茶的時間不知不覺流逝。
魯姬查探到女兒與以往不同,試探道:“燕兒是不是還怕?都不敢好好開口說話了。”
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已,讓我習慣幾天啊!林靜在心中狂吼。
慶荷頓了一下接口,語氣中含了一絲關切:“燕兒這次受了傷,總該長點記性,不要去外面亂跑了。”
“是,會的會的。”林靜淡淡的笑着點頭,心裡覺得自己裝的挺高雅。
慶荷詫異的擡頭,彷彿說出這句話的不是眼前的人,她眼神探索般的發黑,緊緊逼視林靜的眸子。
兩人的目光正兀自交匯着,溫潤的嗓音在門外不卑不亢的響起:“吾子前來看望公子。”
又有人來了?
林靜嘶了兩聲。身心兩重摺磨,她現在需要消化環境,不想與人接觸。
“啊,召夫子來了,有什麼事說罷。”魯姬溫言招呼,語氣證明非常熟識,只是仍帶着小心翼翼的神情。
這般溫婉的母親卻像個受驚的兔子,林靜側頭想了想,有些心疼,說不定以前受了很多欺壓呢。慶荷在一旁卻陡然變色:“召夫子不該來這個地方,男子怎能輕易踏足女子之地!”
林靜一呆,不敢開口,害怕出口成錯。這大姐剛纔好歹面目溫順,怎麼一下變色了。
“誒,”魯姬賠笑,“現在講什麼規矩啊,夫子守禮,也不會進來的。”
慶荷氣憤的悶“哼”一聲,語氣帶着一股關切的難以置信:“燕兒女子之身,怎麼能讓一個沒有關係的男子進入內院,王室□□都完全不聽了嗎!”
林靜一臉懵逼,看到婢女在遠處緊張的徘徊,不知是否打開房門。想了一想,覺得還得自己拿個主意,畢竟是自己的屋子,心底躥起一股逆反的心理,遂眼珠一轉,語氣輕佻:“開門。”
轉過頭躲開慶荷射過來的目光,林靜坐的一絲不苟,腰板挺直。
遠遠望去,一個男子站在門外,一身米灰的長衣在棕褐色門框之中仿若閃着光,面如冠玉,黑瞳熠熠,清澈的仿若剛剛出水的蓮蓬,頭髮束起,高冠華服。
“見過魯夫人。”召忽作揖,目光並不往內探尋,他身在門外已然聽到三人爭執,“不知少夫人夫人同在。失禮了。”
驚豔的感覺使得一口氣憋在喉口。林靜從失神中趕緊收回目光,這般如玉的男子……林靜咬住嘴脣,隨之無措的把手放在自己脖頸處摸摸髮絲。
話說這裡距離門口起碼有個五米,中間還設有隔間般的布帷,這麼遠說話,挺累的,不過女子的忌諱如今想來也正常,以自己的習性,哪怕只着中衣,也是很可能跑去開門的。
再說……好像不近視了啊,這麼遠都能看清楚鼻子和眼!?居然不是人畜不分。
魯姬怯怯一笑,語帶恭敬:“怎會失禮,召夫子言重了。”慶荷下巴回收,眼神冒火,轉開目光,儼然是氣急了的模樣。
“來看燕兒啊?她活蹦亂跳的。累你費心了。”魯姬滿臉笑意,回頭看看女兒,目光沉下,“燕兒,見了老師也不說行禮?”
召忽淡淡勾脣,應聲:“夫人說笑了,非在緣齋,怎敢讓公子行禮。公子前日託我尋八索,今日送來簡牘。”
居然是老師麼?不過……林靜僵硬的扭脖子看看蘭香,八索是什麼?
“燕兒如果身體可以,隨夫子去緣齋吧。”魯姬站起身,雙手手指不自在的輕輕絞弄,“難得愛聽書,學點東西挺好。”
愛……聽書?
“哼,”魯荷忙站起扶魯姬,譏諷道:“瓊燕有傷在身也不忘讀書啊,至於讀的是書還是人,就不好說了。”說罷冷冷的回頭看了一眼門口。
這話真是相當刻薄。林靜忍不住重新打量魯荷。
不過在屋裡養了許久,林靜很想出門,雖然不想惹事,但看慶荷不罷休的樣子,退讓不是法子。遂不顧慶荷的強勢,林靜露出甜甜的笑,聲音乖的不行:“母親,我很想聽書。”
魯荷白過去一眼,沒有吭聲。
“我們先走吧。”魯姬拉住魯荷的手,慈祥的拍拍。林靜俯身行了禮,好聲好氣的溫聲到:“母親慢走。”
擦身而過之時,召忽看着慶荷狠狠的盯着自己,得體的回禮,卻不明所以。林靜送兩人到門口,又矮矮身,嗯,有種演戲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