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安德拉靜靜地坐在長椅的邊緣,雙手交疊,姿態端正,像一尊靜默的雕像,任火光在她眼底折射出班駁的漣漪。
不同於其他的阿斯萊,她對這片神聖之地有着更加複雜而沉重的情感。
因爲,這不是她第一次踏入這裡。
是的,她來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來過。
那時她尚年輕,如花如露,心中尚未纏繞歷史的荊棘,只有對母親的思念和對杜魯奇的恨。她曾在此見證鳳凰王的誕生,見證第四任鳳凰王的加冕,親眼目睹泰薩尼爾步入聖火,又從火焰中平靜走出,成爲繼卡勒多一世之後的新一代王者。
而這一次,當火焰突然間劇烈燃燒,整個聖所被熾白之光照亮,那一刻,她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她整個人都被拽入某個臨界的節點之中。
她是法師,久居幽林之人,但她知道,她比這裡大多數人都更清楚那熾白聖火中到底蘊藏着什麼,那不是單純的神蹟,不是虛幻的幻象,而是真實的神性、意志、權柄與命運的交匯。
她知道,這一刻,整個世界的結構在微微震顫,舊時代的規則正在被打破,重塑。
沒有使用避火咒的馬雷基斯,從聖火中緩緩走出,踏着歷史的餘燼,如穿越了千紀萬年的靈魂幻影,從遙遠的神話時代走入了衆生的當下。他不着寸縷,燃燒卻不焦毀,潔白的火焰像羽毛一般圍繞着他,旋繞着,輕柔卻又令人無法逼視,如晨曦刺破夜幕,如光明衝破虛妄。他身後的聖火開始變化,火焰匯聚、升騰,最終凝聚爲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象徵着某種存在的迴歸。
這一刻,她幾乎忘了呼吸。
她睜大了眼睛,瞳孔如同湖水在地震中泛起漣漪,嘴脣微微張開,雙手從膝頭滑落,顫抖地撐着站起身來,指節因緊張而泛白,隨後,她跟隨席間衆人一同鼓掌。
掌聲如潮,而她的心潮比任何聲音都要洶涌澎湃。
她眼中浮起淚光,那不是悲傷的淚,而是一種積蓄多年、終於在此刻崩塌的情緒,是一種見證奇蹟之後再也無法自抑的動容,是一種名爲釋然的情緒,在她胸腔中緩緩蔓延開來。
“他……他真的做到了……”她低語,聲音中帶着難以掩飾的唏噓與顫音。
是的,她曾經嘲笑過他,曾在心中咒罵他那自負與野心;她曾私下質疑過他,在深夜的私語與夢境中翻滾着不甘與怨怒;她曾經無數次咀嚼馬雷基斯這個名字,就像咬碎一枚苦澀的種子。
大分裂改變了一切,也撕裂了她的心靈,她的母親爲了保護她,死在了柯思奎王國,她永遠記得她母親的死。她用冷靜、嘲諷和仇恨築起了護心的牆,但現在……
那些質疑與諷刺,那些憤怒與哀慟,全都在這聖火中被焚盡殆盡。站在聖火前的,不再是那個揹負失敗與流放的王子,不再是那個衆矢之的的『篡位者』。
他是某種新的存在,是來自未來的迴音,是即將開始的新紀元的信使。
她的掌心拍得通紅,卻渾然不覺,她仰望着那被火焰映照得無比神聖的身影,嘴脣輕啓,聲音輕如晨風。
“燃燒的王……降臨了。”
隨後,她笑了。
不是欣慰的笑,不是解脫的笑,而是那種無奈到極點後的呲笑,像是理智與信仰徹底斷裂後,剩下的本能之聲。那笑,就像是多年未曾清理的塵埃突然從地板上揚起,撲入喉中,哽咽又刺痛。
那是嘲諷,是譏誚,是一聲諷刺整個時代的冷嗤。
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從始至終不過是參與了一場不合邏輯、荒誕至極的劇,而她,一直當的是那個衣着得體、沉默無聲、永遠端莊的道具。
她的笑聲在喉嚨裡摩擦着,低微,卻尖銳,像火焰邊緣的嘶響,似是要將那些沉睡在記憶中的舊事一把撕裂。
這算什麼?
她的目光越過火光,穿過人羣,那些被神蹟折服的臉龐上寫滿了虔誠與激動。可在她眼中,那不過是一幅滑稽的畫。
那自稱阿蘇焉信徒的阿蘇爾算什麼?
那些一次次守着傳統與榮耀、高談理想與血統的貴族們算什麼?
那些在大分裂中爲所謂忠誠而死去的精靈,他們又算什麼?
還有那些披上避火咒、走入聖火,最終灰飛煙滅、歸於塵土的鳳凰王們……他們,又算什麼?
是英雄嗎?是竊取者?褻神者?還是,犧牲品?
她的指節不自覺地收緊,咬住了下脣,肩膀輕顫,連眼睫都微微抖動。
那是一種壓抑到了極點的哀怒。
她想起了達克烏斯曾說過的話,那不是什麼賜福,不是神恩的延續,而是詛咒,是阿蘇焉對背棄之子和愚昧之民施加的無聲懲罰。
一代又一代鳳凰王,一場又一場血戰,多少城邦毀滅,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多少精靈的靈魂在大海與陸地上消散,而現在……那被放逐、被詛咒、被憎恨、被否定的他,赤裸着,走出了聖火。
她猛地想,如果當年,如果那個命運的轉折點上,馬雷基斯也曾這樣走出聖火,像現在這樣,神焰不侵、威光流轉,會不會,一切都不同了?
會不會沒有阿蘇爾與杜魯奇那長達千年的對立?
沒有那場撕裂世界、吞噬信仰的漫長長夜?
沒有忠誠者的頭顱堆成山,沒有那數不清的戰死者和墮落者在世界的裂痕中沉默無聲?
如果當年那場議會選的是馬雷基斯,而不是那個貝爾-夏納……
她閉了閉眼,她想阻止記憶與假設繼續洶涌,可念頭早已如決堤的水,一層接着一層翻卷,像海潮拍擊着她的心口,震得五臟俱裂。
那不是幻想,那是遲到了數千年的如果。
最終,她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滾燙而密集地落下,如同決堤,如同雪崩,如同火山深處噴薄的岩漿。
她的臉上佈滿了淚水,像是爲那段已然無法逆轉的歷史而哭,又像是在爲那個終於完成涅槃的王而哭。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在痛,還是在釋然。只是覺得心中那根撐了許久的弦,終於斷了,斷得悄無聲息,卻又震徹天地。
她喉間輕顫,忽然低低地吐出一句話,像是對着命運本身的控訴,又像是一聲自我嘆息。
“莫拉依格啊,殘酷的命運啊。”
然後,她就那麼站着,仰望着那白火中的身影,彷彿終於明白,自己終其一生,都在追逐一場不曾上演的戲。
——
“歡迎回來,陛下。”
聲音突如其來,令馬雷基斯猛地轉頭。這聲音太過特殊,太過陌生,太過生硬,像是一個沉默了千年的石頭突然開口,粗糲、厚重,卻無法忽視。那語調中沒有敬畏,也沒有熱烈,只有一種來自時代縫隙中的陳舊迴響。
“我以爲你們的誓約是沉默?”馬雷基斯淡淡地問道,眉頭微蹙。
“是的,在服役期間是如此,但現在……都結束了。”卡卓因點了點頭,眼神不帶情緒,卻充滿分量。
“據說,一切的未來都銘刻在牆上,不是嗎?”
“並非全部!”卡卓因坦言,語氣裡帶着某種難以言明的敬重與哀嘆,“如今所發生的許多事,確實曾在過去出現過……而你,是極少數能夠真正見證起點與終章之人。”
“當你從聖火中踏出的那一刻,原有的命運被打破了。”走上前一步的達克烏斯說道,聲音堅定如劍刃出鞘。
“是的!”卡卓因和加維諾同時點頭,幾乎異口同聲,那語氣之中,沒有慶賀,只有沉重,彷彿連他們也未曾準備好面對這個新時代的到來。
已經停止鼓掌的泰拉與麗弗對視了一眼,她們眼中的光微微動搖。原本存在於她們腦海中的未來圖景,那些彷彿由碎鏡拼成的支離畫面,正逐幀消散,像是被一隻無形之手強行清空,徹底消失了。
重置了……
“你不是被命運選中的。”達克烏斯注視着馬雷基斯,“你是打破命運本身的人,你就是那意志的顯現,馬雷基斯。”
是的。
命運早已爲馬雷基斯寫好了劇本,從誕生起,他就被註定是背叛者、篡位者,是那個在混亂與仇恨中墮落、最終被歷史拋棄的悲劇角色。所有的神諭與傳說,所有的族史與預言,都在說——他不是『那一個』。
他該在族羣的傳說中,變成一個警示的名字;該在詩人的吟唱中,成爲失敗與執念的代名詞;該被銘刻在『不要重蹈覆轍』的石碑上,被後人指着訓斥、唾棄。
但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顛倒了。
馬雷基斯,不再是命運的走狗,不再是時代的犧牲品。
他走進聖火,不是爲了證明血統的純正,不是爲了替母親的野心贖罪,也不是爲了模仿那些高潔卻早已死去的存在。
他是去砸碎命運的枷鎖,是去親手打破那層籠罩在自己生命之上的『註定』,用意志挑戰命運本身。
而他——成功了。
曾經那個『註定』會被永遠拒絕的王,那個被自己母親用謊言包裹、用恨意錘鍊的孩子,那個在歷史與仇恨中沉浮了千年的幽影,那個無數次跌入深淵、又無數次掙扎着向上爬的名字,如今從聖火中走出,赤裸而無懼,光禿禿地把過去扔進火焰,焚盡、清算、斬斷。
他不是被火焰赦免的。
他使自己成爲了火焰。
他不再是那個要證明自己存在價值的王位競爭者,不是那個被高塔上的諸王輕蔑以對的失敗者。
他現在,是唯一一個——真正能承擔未來的『王』。
馬雷基斯的重新出現,不僅是一場歸來,更是一場宣告,是舊時代的終結,是新時代的開端。
不是傳統的延續,而是傳統從此刻起,被徹底改寫、重鑄。
從今往後,馬雷基斯不再需要向任何人、任何神、任何歷史證明什麼。
他已經打破命運,現在,是命運要來追着他解釋。
“Skrottiz!焦急金。”
馬雷基斯聽到達克烏斯的話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嘴角上揚,笑着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種久別重逢的輕鬆和愉悅,彷彿他倆不是分別了十多分鐘,而是千年。
“Thig!幸運金。”
達克烏斯也笑了,他立刻明白馬雷基斯在跟他說什麼。他在迴應一段屬於他們兩人的暗號,只有他們知道的、早已在過去某個無人知曉的瞬間定下的暗號。那是他們之間獨有的語言,是並肩走過生死的見證。
隨後,他退後了一步,拒絕了馬雷基斯張開的擁抱。
“你應該先把衣服穿上,這不太好。”
說完,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在那仍堅定舉着托盤的卡拉希爾身上,他挑了挑頭,示意着。
托盤上,是爲王者準備的儀容:長袍與腰帶,沉靜而莊嚴,等待着新王的披掛。在芬努巴爾的幫助下,這個曾被聖火所拒絕的身影,再一次穿上了衣物。當那枚沉重的黃銅戒指重新戴在他指上的一刻,似乎連聖殿中迴盪的空氣都沉靜了一瞬。
而達克烏斯,就站在一旁,就這樣靜靜地看着馬雷基斯。
他看着馬雷基斯那雙仍燃燒着白焰的眼睛中展露的毫不動搖;看着馬雷基斯身上流轉着的神性,如銀焰裹體、如晨星穿夜。
如果說那曾身披午夜護甲的馬雷基斯是一種極端——黑暗、怒火、毀滅的極端;那麼現在的馬雷基斯,就是那個極端的反面——光明、重生、象徵着新時代的極端。
馬雷基斯對達克烏斯伸出了手,達克烏斯沒有遲疑,也沒有抗拒。
“與我猜測的一樣,達克烏斯。”馬雷基斯用一種複雜的語調說道,那語調彷彿在訴說某種冥冥中早已知曉的真理。
達克烏斯沒有迴應語言,他只是露出一個笑容。僅僅在握手的那一瞬間,他清晰地感受到馬雷基斯釋放出聖火的力量。
但也僅此而已。
他沒有感到絲毫的灼燒,沒有一絲疼痛,沒有任何懼意。他沒有尖叫,沒有驚慌,沒有像被某種禁忌之力觸碰般想要掙脫。他就那樣站着,平靜地接受,甚至無聲地迴應。
他——無懼聖火的力量。
手掌分開的一刻,馬雷基斯的目光落在托盤中那枚鋼鐵頭環上。他指了指那枚頭環,語氣帶着一絲認真。
“你來?”
“不!”達克烏斯果斷拒絕,聲音乾脆而清晰,他將馬雷基斯之前說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了馬雷基斯,“這不是王冠!這只是個頭環!”
馬雷基斯沉吟了一下,低頭看着那枚樸素無華,卻重如千鈞的環冠。
“你說的對,”他點頭,“這只是個頭環!”
說完,他沒有遲疑,伸手抓起頭環。
“以後我們會尋回鳳凰王冠!”他大聲宣佈着,聲音在大廳中迴盪,像誓言一般擊打每一個在場者的心靈。
然後,他將頭環戴在了頭上。
這一刻,芬努巴爾沉默着,沒有開口。他的目光深邃而複雜,沒有語言,卻勝過萬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句話的含義,這不是一句簡單的承諾,而是一次象徵意義的再定義。
在精靈的歷史上,曾經有三頂王冠,代表着鳳凰王的意志與權柄。
第一頂,是艾納瑞昂成爲鳳凰王時所戴的『納迦瑞斯王冠』,那頂王冠如今戴在阿里斯·安納爾頭上的,成爲了『暗影王冠』,是榮耀與災厄的雙重象徵。
第二頂,是貝爾-夏納時期打造的『鳳凰王冠』,它先後傳承于貝爾-夏納、伊姆瑞克與泰薩尼爾。可在泰薩尼爾死於矮人至高王之手後,那頂王冠成爲了矮人的戰利品。他曾試圖要回,在出訪埃爾辛·阿爾文時提出要求,卻被矮人拒絕。
第三頂,是第五任鳳凰王『和平者』卡拉德雷爾所重鑄的新冠,如今正戴在貝爾-哈索爾的頭上,是一個殘時代的殘餘象徵。
馬雷基斯話語中的含義再明顯不過了,他承認了過去,他承認了那些曾被戴上鳳凰王冠的統治者。他沒有否決歷史,沒有抹去前人的榮耀。他從未想推翻一切來證明自己,更沒有打算借重生來取代一切。
過去沒有被遺忘,過去也沒有被否認。
實際上,這一刻的馬雷基斯並未露出滿足的神情,他也沒有得意地環視四周。他仍是馬雷基斯,那個曾在仇恨與黑暗中掙扎、在千年的業火中淬鍊意志的存在。但達克烏斯的影響確實改變了他——不徹底,卻深刻。若非如此,他不會主動踏入聖火;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真正從聖火中走出,脫胎換骨。
他沒有像終焉之戰時那樣……
“你還沒有正式歡迎我重歸現世呢,外甥。”
“什麼?”泰格里斯皺眉,搖頭,試圖繼續後撤,他的本能告訴他應該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泰格里斯!”馬雷基斯指着自己腳下的地面,語氣從容又強硬,“獻上你的敬意,外甥。”
“現在?”
“現在!”
泰格里斯低聲咕噥着,卻不得不走回馬雷基斯身邊。
“向鳳凰王致敬。”
他語氣急促,低頭作禮,但目光依舊保留着警惕和不屑。
“你的表現並不令我信服,更真誠些,再試一次。”
泰格里斯瞪了馬雷基斯一眼,那一眼中滿是驕傲、憤怒與不甘。而馬雷基斯則靜靜回望,頭盔縫隙中的雙眼燃燒着聖焰,純白,明亮,深不可測,毫不動搖。
那目光讓他終於沉下心來,他緩緩點頭,眼中複雜的情緒如潮水般褪去,最終化爲某種無言的認同。他收起傲氣,單膝跪地,將法杖橫置於身前。
“讚頌馬雷基斯,艾納瑞昂的繼承者,奧蘇安真正的鳳凰王。”他擡起頭,面上的神情已無虛飾,滿是誠摯與堅定,“精靈之族的救贖者,護衛者。”
而現在,馬雷基斯太清楚,奇蹟與榮耀不過是開端,真正沉重的,並不是王冠的重量,而是那王冠背後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早在很久以前就預想過這個時刻。他沒有問自己『如果我成爲王』;他從不懷疑。他問的是,『當我成爲王之後,我該做什麼?』——他思考的不是權位本身,而是如何重塑這個破碎的世界。
現在,這一刻已然到來。
責任已至。
這種重量,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無需王冠、無需權杖,那沉甸甸的責任自會落在肩上,如山如海。
馬雷基斯擡頭,示意芬努巴爾靠近。芬努巴爾沉默地走近,目光復雜,臉上沒有任何抗拒。
隨後,馬雷基斯伸出手,分別握住了達克烏斯和芬努巴爾的手。
那一瞬間,空氣中彷彿響起了某種古老的旋律,那旋律不屬於任何樂器,也不屬於任何精靈的技藝。那是來自歷史深處的迴響,是在戰火與誓言中誕生的意志,如今重新甦醒,響徹在這座神聖的殿堂中。
馬雷基斯將他們兩人的手高高舉起,舉至半空。
那是宣告,那是誓言,那是新時代的開端——
“聽着!”
他開口,聲音如雷霆般滾蕩在穹頂之下,震動石柱、迴響穹頂,聖火在他的嗓音中燃燒,彷彿古老誓言的回聲從時光深處復甦。他不需要怒吼,不需要咆哮,話語中自帶威嚴,那是與生俱來的王者之力,是從火焰中歸來的不朽意志。
“奇蹟年代的開端,已然到來!”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聖火在他背後炸裂開來,如同曙光穿透黑夜的第一縷金輝,熾白的光焰席捲整座神殿,照亮了每一張面龐,驅散了歷史殘留的陰影。衆人沐浴在這奇蹟的光輝之中,一時間恍若夢醒,彷彿看見了另一個可能的未來。
“今日之後。”馬雷基斯繼續說道,步步踏前,他的目光掃視殿中每一個靈魂,“我們將不再仰望過去,不再執念於那些塵封的神話與傷痕,不再爲陳舊的傳統所縛,也不再被命運的鎖鏈所控。”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深沉有力,彷彿透過每個人的心靈直視未來的海岸。
“新秩序,將由我們親手建立!”
“新未來,將由我們共同書寫!”
“我們不再是宿敵,不再是互爲鏡像的仇恨!”
“阿蘇爾與杜魯奇,不再是裂痕的兩端,而是鳳凰之翼的雙羽,一同振翅,一同高飛!”
他的話語如雷貫耳,如火焰刺破寒冰,熾熱而堅定。
“我們的血曾一同流淌,我們的祖先曾一同站在艾納瑞昂的王座前,我們的榮耀並非彼此排斥,而是註定融合。那些將我們撕裂的年代已經過去,那些將我們利用的神祇、王座、傳統,如今將一同被重鑄!”
他緩緩舉起雙手,像捧起一個新生的太陽。
“鳳凰的羽翼不再因內鬥而折斷!從今天起,鳳凰將真正展翼!”
他回望達克烏斯,目光如鐵,語調低沉卻充滿決絕。
“我們不再等待奇蹟,我們就是奇蹟本身!我們會創造更多的奇蹟!”
這一刻,達克烏斯面無表情,但那眼神卻如夜空中驟然劈下的閃電,冷冽卻深邃。
他知道,這一刻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維持不到百年的折磨年代結束了;
意味着歷史的分界線已被跨越,那些沉睡在預言與命運之中的未來,已經開始被重寫。
芬努巴爾站在另一側,依舊沉默。他的雙手高舉着,與馬雷基斯一同捧起的,是希望,是信仰,是在絕望之後重塑的王權。
他沒有說話,他不需要說話。
因爲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奇蹟的確發生了。
但真正的挑戰尚未開始。
前路依舊漫長,山河尚需重整,裂痕尚待縫合。
但從今往後,這條路,他們將並肩走下去。不是王者與僕從,也不是勝者與敗者,而是重生之火中,浴火共鳴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