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外面走了一會兒,林靜影看着夜色籠罩的遠處,輕聲說道,“不知道婉寧現在過得好不好,上次我見她,她是裝出來的開心,見她的精神,我便知道她的遭遇了,現在我只希望雪寧不要像當年的婉寧那樣,被老爺隨便當個物件爲了生意和仕途給毀了她的幸福。”
“大夫人,不然,奴婢陪着您往二小姐的湘竹園看看?”琳琅緊張大夫人的心情。
“也好,不知道雪寧這會兒是不是已經睡下了。”大夫人喃喃自語道。
琳琅跟在大夫人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聽了大夫人的話是自言自語,她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抿了抿嘴,心裡想着自己眼下也十七歲了,算是老姑娘了,若是大夫人一直留着她在身邊,這輩子怕是也嫁不出去了。
琳琅緩緩地將頭仰起來,也讓那涼爽的夜風將渾身的熱氣去除乾淨,她這些年來,也是過着殫精竭慮的日子,伺候好大夫人是她的職責,大夫人若是不順心,受了委屈,她自然也會跟着不好過。
大夫人帶着幾個人朝着雪寧住的湘竹園走去。
突然林靜影住了腳步,看着不遠處那燈火通明的住處,蹙了一下眉毛。
“那不是蕭潔梅的相思閣麼?怎麼這麼晚了還沒有熄燈,倒是比平日裡掌的燈還多了許多?”大夫人聲音低沉的問道。
“許是……許是她們院子裡今天有什麼事吧。”琳琅看了那院子裡的張燈結綵和陣陣的絲竹之聲便早就明白了,這相思閣的人一定是從哪裡得了消息,知道大夫人今天吃了虧才得意洋洋的慶祝呢。
“哼!她能有什麼事,左不過是從哪裡聽了我吃了堵心的事了吧!走着瞧!”林靜影咬牙切齒的看着黑暗中那個燈火通明的地方。
琳琅急忙上前攙着林靜影朝着另外的一處幽靜小路走去,“夫人,二小姐的湘竹園在這邊。”
林靜影那攥着帕子的指甲不小心扎到了琳琅,琳琅渾身的毛孔瞬間都開了起來,可是她卻不敢出聲,更不敢將手縮回來。
直到這一干人在那幽徑上走了片刻,大夫人的手才從琳琅的胳膊上拂下來,“雖說有夜風,可是這肉皮跟肉皮挨着,還是汗噠噠的。”
“是奴婢的粗肉污了主子的手,回去了定然好好的洗洗。”琳琅低頭說道。
林靜影這會兒的心思全在想着江雪寧的事情了,一路上竟然半句話都沒說。
到了湘竹園的時候,只剩下兩個在門口打更的小廝正在打瞌睡,園子裡一片靜謐。
昏黃的燈光從紅燈籠裡映出來,照在地上一片光亮,只是燈芯下面卻是一片黑。
“瞧見沒?再怎麼眼觀六路四聽八方的提防着別人,可是這眼皮子底下呢?”林靜影指着那地上有些稍稍晃動的燈影。
琳琅眨了眨眼,看了那兩個打瞌睡的小廝,便清了嗓子說道,“懶奴才!主子給你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你們就是伺候主子的?倘若這會兒來的不是咱們,是些壞人,你們怎麼
保證二小姐的安全?”
那兩個打瞌睡的小廝一聽到動靜,馬上精神起來,再睜大了眼睛一看是大夫人,急忙跪在地上求饒。
“二小姐呢?”大夫人不再理會那小廝,直接自己去推開了門,這時候園子裡的守門的奴婢自然早就驚醒了。
“屋裡睡下了。”兩個奴婢施禮給大夫人請安回答。
林靜影看着那暗了的房間,突然鬆了一口,自嘲一樣的笑了笑,“是啊,都這會兒了,雪寧定然是睡了,我卻還妄想着她也沒睡。”
琳琅有些爲難,這會兒有點捉摸不清,到底要不要把二小姐去叫醒了。
“琳琅,咱們回去吧。”大夫人說完便有些失落的轉了身,準備回去了。
突然聽見屋裡的門吱扭的開了。
並沒有燈光,林靜影轉身回頭的時候看了看還是沒看出來。
“娘?”那門口的影子從屋裡走了出來。
“雪寧。”林靜影突然有些激動,平日裡她在江雪寧的面前絕對是威嚴的很,不知道今天怎麼了,從見到江卿寧的時候她總是會想起老爺把雪寧許給小侯爺的事。
林靜影一把將江雪寧擁進了懷裡。
許久之後,江雪寧才疑惑的問道,“娘,您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晚了您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還沒等林靜影回答,江雪寧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麼,驚恐的說道,“娘,不會是爹爹又說讓我嫁給那個病秧子的事了?”
林靜影拍了拍江雪寧的後背以示安慰,“雪寧,不要急躁,去你屋裡,娘慢慢跟你說。”
這時候的湘竹園已經掌了燈,屋裡也亮堂了。
林靜影擁着江雪寧進了屋子,娘倆進了裡屋,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了下來。
“娘,您快給我說說,是不是爹又提這件事了?我不想像姐姐那樣!若是爹真是逼急了我,我就去跳湖!”江雪寧氣憤的說道,有些瘋狂的猙獰。
林靜影端了一杯茶水,遞到了江雪寧的面前,“有娘在,你放心好了。”
“那就是說,讓江卿寧替我出嫁的事,爹允許了?”江雪寧突然喜上眉梢了。
林靜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說道,“你爹爹現在是同意了,我不知道再過五個月,他是不是還會同意。”
“這是什麼意思?”江雪寧有些不明白了。
“江卿寧不是個省油的燈,娘不知道她在哪裡學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娘要提防着這段時間她耍什麼花樣讓你爹變了主意。”大夫人有些頭疼,她腦子裡每每想到江卿寧那無辜卻深不可測的眼神的時候就覺得渾身的不舒服。
“她能怎麼樣?她左不過是個貧民巷子撿回來的東西,讓她代替我出嫁那是她的福分!”江雪寧憤憤的說道。
大夫人也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了一會兒。
突然一個繡着並蒂蓮花的香囊映入了大夫人的眼中,那花兒綉完了,只是那香囊的右下
角還有“長無”字,而“無”字的旁邊竟然還有半個“寧”字。
雖說那寧字沒有綉完,可是隻要懂得繡工的人,一眼便能看的出來這是要繡什麼字。
大夫人的眼光突然陰鷙起來,江雪寧一看孃的眼光,馬上便一屁股坐過去,將那扔在牀榻邊上的香囊坐在了衣裙之下。
“你站起來!”大夫人低聲喝道。
江雪寧心都快緊張的要崩潰了,她顫笑的說道,“娘,女兒累了,想坐一會兒。”
“你坐着的香囊是怎麼回事?”大夫人嚴厲的問道,她不想着女兒居然暗中跟別的男人來往,若是被江原道知道了這件事,江雪寧免不了會被提前嫁出去的厄運。
“這……”江雪寧臉上的慌張之色越發的明顯,她怎麼也不能說自己喜歡上了二孃的兒子她的哥哥江無塵吧,可是她自從懂了男女之事,心裡念得腦裡想的總是那一襲白衣的無塵哥哥。
江無塵完全沒有她的娘蕭潔梅的那麼乖張,一副溫軟的如春日陽光的性子,身爲長子,江無塵從來都不跟江長風這個嫡出的弟弟爭長論短,這件事都讓蕭潔梅氣憤無比,也正是林靜影沒有對江無塵早些下手的原因。
十三歲那年的春日裡,江雪寧跟着兩個哥哥和姐姐婉寧在城郊放風箏,大家都各自玩的痛快,當江雪寧由於迅速奔跑而跌傷了的時候,只有江無塵過來安撫她,用力的將自己的內襯棉布衫子扯了布條,溫柔的給江雪寧包紮。
江雪寧便一直感念在心,可是她的娘林靜影卻多番警告,不能跟這個二孃生的哥哥太過親近,便一把將江無塵推開。
被推倒在地的江無塵卻毫無怨言,還溫軟的詢問,是不是他弄疼了雪寧妹妹。
江雪寧還記得,那次回家,自己的親哥哥江長風卻不肯揹着她這個包袱,姐姐婉寧雖有心卻力不足,仍舊是江無塵將她一路揹回來。
後來江雪寧從下人們那裡聽說,江無塵把雪寧揹回來之後全身的衣衫都溼透了,受了風,在牀上躺了一個月。
“雪寧!你到底說不說!”林靜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江雪寧早就下定決心,在江家,誰要是欺負無塵哥哥,她絕不會袖手旁觀,眼下被娘發現了她要送給無塵哥哥的香囊,她思忖一會兒,說道,“這,娘,我若是說了,您不要生氣。”
“說!”大夫人的一聲呵斥,把江雪寧嚇得渾身一個機靈。
“這其實是我要送給姐姐的!”江雪寧的腦子裡正迅速的編織着一個謊言。
“胡說!你給婉寧,怎麼偏偏會秀“無”字?”林靜影儘量的壓低了聲音,可是她的腦袋都要裂了。
她此時卻還沒有想得出江雪寧的香囊上這個“無”會是蕭潔梅的兒子江無塵,若是知道了這個,她豈不是要被江雪寧活活的氣死?這可是傷風敗俗的事情,讓江原道知道了,就算不把這個女兒打死,也不會讓她在江家呆着了。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江無塵到底是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