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無名死靈
午夜時分，巨大的鋼鐵墳場，籠罩在絕對的寂靜中。
不計其數的報廢車輛，在廢車場中堆積成山，其中有許多已經被壓成了扁平的金屬片，但更多的車還保持原樣，停在原地等待着被摧毀的那一刻。
繞過門口的警衛室，張洛縱身一躍翻過兩米高的電網，跳進了廢車場內部。
纔剛站穩，便有一股汽油味撲面而來，混雜着鋼鐵和油漆的氣息。
除了門口睡覺的警衛以外，這鬼地方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不過按照那名殺人犯所說的，他們在幹掉了那名“少年”之後，的確是把屍體扔到這裡來了。
所以，就算“卡爾.盧卡斯先生”已經離開了，這裡肯定也留下了一些蛛絲馬跡。
但現在的問題是，該怎麼找到那傢伙被埋的位置？
這座廢車場的面積非常驚人，一眼望去看不到邊際，數萬臺被主人拋棄的汽車，在月光照耀下閃着微弱的光芒。
要在這種地方尋找一具“屍體”，可謂是難如登天，意識到這一點，張洛不禁有些後悔剛纔爲何要嫌麻煩把兇犯殺掉。畢竟若是帶着那傢伙過來，說不定就可以找到藏屍的位置了。
“算了，還是找找看吧……”張洛嘆了口氣。
當然，他不會像個傻子一樣走遍整個廢車場尋找對方的蹤跡，而是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架小巧的黑色無人機，把那個外形有點像紙飛機的東西扔上天空，然後在行刑者之眼中觀看無人機拍攝到的影像。
這臺夜晚專用的無人機，使用的並非是普通的攝像頭，而是武裝直升機使用的前視紅外成像系統（flir），只要是任何溫度和環境溫度不同的物體。都會清晰的顯示在屏幕中。
入夜時分，廢車場內部的溫度並不高，無人機拍攝到的畫面背景，是一片黯淡的黑色。但在其中的一座“垃圾山”頂部，可以看到一個個子不高的人型白影，像是正躺在上面仰望星空。
確定了目標的位置。張洛大步向着那座由鋼鐵堆積而成的“小山”走了過去，三步並作兩步的爬到頂部，接着立刻便看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你來了啊……”
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漫不經心，而且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像是早就預測到張洛會來尋找自己。
“嗯，你在這裡看星星嗎？”張洛低頭看着躺在一臺轎車頂部，正在閉目養神的“少年”。
和上次見面時一樣，此人依然穿着那間繪有運動鞋圖案的黑t恤，頭上留着蓬鬆的亂髮。眯着眼睛的模樣看起來很是懶散，目測年齡應該只有十二歲左右的樣子。
不過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衣服上沾到了不少血跡，染紅了t恤上的圖案，臉上也多出了一些傷痕，就像是在家裡剛被虐待過，賭氣離家出走的小孩。
“我只是……閒的無聊。”少年哼了一聲，沒有任何要坐起來的意思。依然躺在汽車頂棚上閉目養神：“和你這種年輕人不一樣，我已經累了。”
“用你的外形說出這種話完全沒有說服力。”張洛笑了笑。
“啊。這是因爲被人用衝鋒槍轟爆了腦袋，身體又縮小了。”少年平淡的語氣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每次受傷就會縮小，我已經習慣了。”
不知爲何，張洛發現自己和這個傢伙交流的時候，有種很輕鬆的感覺。雖說只是第二次見面，卻像是碰到了老熟人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疏離感。
清冷的夜風從廢車場中掠過，張洛抱起雙臂凝視着少年稚嫩的面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卡爾.盧卡斯。”少年回答。
“得了吧，這個是假名吧？”張洛戳穿對方的謊言。
“那你也可以叫我的稱號，比如大戰神、戰爭之眼、黑曜皇帝、滅國之王……”少年懶洋洋的報出一大堆放在過去或許很霸氣。在這個年代卻非常羞恥的稱號。
“好吧，還是叫盧卡斯算了。”張洛無奈的扶額。
他正打算向對方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便聽到盧卡斯已經先開口了：“是小弗蘭讓你來找我的？”
“是的。”張洛點頭。
聞言，盧卡斯得意的笑了起來，繼續說道：“小弗蘭是不是讓你接任怪談研究會的領袖？”
“沒錯。”
“哈，我就知道。”盧卡斯說着睜開眼睛，用看起來和常人沒區別的灰色眼瞳，凝視着張洛的面孔：“畢竟我們都到‘倦怠期’了，她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
“倦怠期什麼意思？”張洛問。
“意思就是，我們想要休息一下……”盧卡斯說着坐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根皺巴巴的香菸地給張洛，問道：“來一根？”
“我不抽。”張洛擺擺手。
“好吧，其實我也不抽。”盧卡斯隨手把那隻煙從身邊扔下去，接着笑道：“你知道那些壽命非常長的異端生物，大多數都是怎麼死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配合少年說話時的語氣，張洛立刻便猜到了什麼，試探性的答道：“是自殺的？”
“正是如此。”盧卡斯笑了一聲：“所謂的倦怠期，就是指一個異端生物因爲壽命過長，導致留存的記憶過多，思維不堪重負。基本上出現這種情況的異端生物，都會選擇自殺或是想辦法清除記憶重新開始。可惜我連自殺的權力都被剝奪了。”
“哦，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的意思。”張洛說着也在盧卡斯身旁坐下，擡起頭仰望璀璨的星空。
——俗話說人生苦短，轉瞬即是百年，但如果活得時間太長，有時候也會帶來煩惱。
張洛能想象得到，若是一個人獲得了可以永遠存活的不死身，帶來的副作用不光是記憶數量太大，令大腦疲憊不堪而已，心理上的壓力更是令人難以承受的：
眼看着父母，朋友，愛人，甚至是兒孫一個個去世，自己卻還孤零零的留在世上。那種孤獨與悲哀，完全不是一般人能扛下來的。
而張洛知道，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名“少年”，所承受的壓力要比其他怪物大得多，因爲——
“冒昧的問一下，你今年多大了？”張洛說。
“哈，你說我的年齡？我早就忘了。”盧卡斯笑了起來，接着輕描淡寫的說出一個驚人的事實：
“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在人類還未誕生的時候，我就已經出現了。有一次我帶着恐龍出去狩獵，留下的腳印化石好像還被人類收集起來，當成什麼未解之謎了，真是搞笑。”
“好像確實有這事。”聽到這裡，張洛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曾經讀到過的新聞標題：《科學家發現人類和恐龍並存的證據》。
他本以爲這名怪談研究會的領袖，應該和自己在巴黎遇到的那名驅魔人差不多大，但現在看來，這個“怪物”的年齡，要比自己想象中的還更大的多，已經古老到了恐怖的程度！
光是想想從恐龍時代活到現在，腦中會留下多少數量的記憶，張洛便覺得有些頭痛，即使是他這種精神力超強的存在，也沒有信心可以在如此漫長的生命中依然維持意識。
但是眼前的這貨，即使一直活到現在，依然維持着清晰的意識。光憑這一點張洛就可以斷定，此人的精神力，肯定強大到了恐怖的程度！
“那麼，我能不能聽聽你的故事？”張洛問。
聞言，少年又笑了起來，然後慢吞吞的點頭：
“反正現在很無聊，給你講講倒也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