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回過頭來,雙手仍插在褲兜裡,饒有興趣地看着徐麗珍,半響問道:“爲什麼?”
“我下午還安排有兩個項目要跑一跑,最近這些瑣事太多了。”徐麗珍搖搖頭嘆了口氣,彷彿對忙不過來的工作有點發愁。
“哦,是什麼項目啊徐科長?”蕭何吏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徐麗珍沒想到蕭何吏會追問,不由愣了一下,不過也並沒有緊張慌亂,在她心裡,一直覺得蕭何吏初來乍到,估計連項目科的勺子把也摸不到,糊弄起來應該是容易得很,所以就很從容地隨口說了兩個在建項目。
“不用了,這兩個項目明天再跑!”蕭何吏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說話的口氣斬釘截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徐麗珍又是一愣,很有些不適應,便皺起了眉頭,用帶有威脅意味的語氣說道:“跑晚了把項目丟了怎麼辦?誰來負責?”
“當然是我來負責!”蕭何吏脫口而出,沒有任何的猶豫。
“切!”徐麗珍把臉拉了下來,一副不屑地表情:“你知道這是多大的項目?你負責得起嗎?”
蕭何吏忽然笑了起來,樂呵呵地說道:“徐姐,我是負責人,我負不起,那誰負得起?難道是你?呵呵……”
徐麗珍的臉色有些難看,她平時最擅長用小事把別人激怒,如果那人一旦失言,她便緊緊咬住,盡耍撒潑之能事,這招一直以來屢試不爽,可這時卻見蕭何吏不但不急不躁,還一臉的笑容,知道碰上了對手,心裡不由焦躁起來,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就這麼定了,我給鄉鎮已經下了通知了!”
蕭何吏一聽,笑容立刻消失了,把臉陰沉下了來:“項目科是你當家還是我當家?以前怎麼樣我不管,但從今以後,這種先斬後奏的事情絕不能再發生!”
徐麗珍沒想到蕭何吏居然敢當面訓斥她,臉上頓時有點掛不住了:“蕭何吏,你以爲你是誰啊?不就是一個破副科長嗎!就是劉文正局長在的時候也沒這麼大的譜,也沒這麼跟我講過話!”
蕭何吏見周圍經過的人已經好奇地開始駐足觀看,心想還是別在這裡爭論了,如果鬧了起來,最後丟臉的還是自己!但是也不能直接表現出想走,因爲這個想法一旦被徐麗珍看透,肯定會更加死纏爛磨。
想到這裡,蕭何吏很從容地笑了笑:“徐姐,別的咱不說了,下午兩點半在局會議室開能繁母豬補貼會議,你如果不方便下通知,那就由我來下吧!你如果不方便參加,那我就一個人開。”
“你愛咋咋地吧!反正我也不是去玩,也是爲了科裡的工作!誰也不能把我怎麼着!”徐麗珍掉頭走了,口氣裡有些虛軟。
蕭何吏笑笑,邊向公交站牌走邊掏出了電話:“葉秋嗎?”
“何吏啊,有事?”
“呵呵,我剛在市裡開了個會,你幫我下發個通知吧。”
“嗯,你說吧。”
“明天上午九點在咱局會
議室開能繁母豬補貼會議,參加人員是各鄉鎮農委主任和獸醫站長。”
“好的。”
蕭何吏放下電話,在站牌旁邊的報紙攤上買了份參考消息,並沒有急於上車,而是很悠然地看了起來,直到第三輛公交車過來的時候,他才從容地上了車。
回到單位已經是下午三點,蕭何吏先去綜合科跟王葉秋落實了一下通知的事情,然後坐在電腦前開始查閱資料,瀏覽完了近期飼料、豬肉、豬崽的市場價格,又開始查閱了最近豬病的流行情況。
王葉秋見蕭何吏一邊看着電腦,一邊用筆不停地本子上記着,有些奇怪,便走過來站在後面看:“何吏,幹什麼呢?”
蕭何吏回頭一笑:“第一次開項目會,多準備點東西。”
王葉秋笑笑:“那你精心準備吧,一會就要下班了,要不要給你留鑰匙?”
蕭何吏點點頭:“留下吧。”
王葉秋把早上蕭何吏才交給他的鑰匙拿了出來放在電腦桌上:“你帶着吧,不用交了。”
蕭何吏笑了笑:“不好吧,萬一丟了東西不是會有嫌疑。”
王葉秋也笑:“這裡有什麼好偷的。”
蕭何吏剛要說話,門咣噹一聲被重重地被推開了,碰到門後面的臉盆架,弄得叮噹亂響。
兩個人回頭一看,原來是陳麗珍怒氣衝衝地進來了。
“蕭何吏,你什麼意思!有你這麼欺負人的嗎?我說明天開會,你非要今天開,我緊跑慢跑,弄完兩個項目就往回趕,全身都被汗浸透了,你卻在這沒事玩電腦?!!”陳麗珍一臉的憤怒與委屈,竟像是要氣得哭出來一樣。
“呵呵,”蕭何吏慢慢站了起來,一臉笑容地說道:“徐姐,你不是說不管了,讓我愛咋咋地嗎?怎麼這會又埋怨我了?”
“你!你……”徐麗珍指着蕭何吏的鼻子說不出話來。
蕭何吏嘆了口氣,很體貼地說道:“徐姐,您那麼忙,而且忙得又是大項目,這些小事您就別操心了。”
徐麗珍的手有點哆嗦,一向是她氣人,但今天她卻被真的氣到了,狠狠地一跺腳:“我找任局長去,我就不信農林局就沒個說理的地方!”
徐麗珍摔門走了,蕭何吏若無其事一般重新坐在了電腦前整理起資料來了。
過了約莫十五分鐘,電話響了,王葉秋接了起來:“嗯,是,好!”放下電話對蕭何吏說:“任局長讓你過去一趟。”
“還差一點就好了。”蕭何吏連頭也沒回,繼續整理着記錄的資料,約莫過了有兩三分鐘的功夫,這才站了起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衝王葉秋笑了笑,向門外走去。
一走進任局長的辦公室,就看到一對男女動也不動彷彿如雕塑一般。男的面沉似水,眉心緊蹙,整個臉上籠着一層薄薄的怒氣;女的則是梨花帶雨,眼角含淚,彷彿是受盡委屈的竇娥一般。
蕭何吏心裡很感慨,從小就被教育要表裡如一,
坦蕩待人,可現在才知道幾乎每個人都有幾張虛假的面具。看着眼前一個裝義憤填膺,一個裝委屈可憐的兩張面孔,突然有些想笑,可又不敢,只好硬硬地憋着,低聲問道:“任局長,您找我?”
任永書“啪”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指着徐麗珍對蕭何吏厲聲呵斥道:“這怎麼回事?必須給我解釋!”
蕭何吏迷惑地看看任局長,又看看徐麗珍,一臉無辜地說道:“任局長,您讓我解釋什麼啊?”
任永書看着蕭何吏滿臉迷茫的樣子,但眼睛裡卻散發着一股氣定神閒的光芒,暗自點頭,這小子也夠會演戲的!
“你說你解釋什麼!”徐麗珍抹了一把眼淚,抽抽搭搭地說:“有你這麼騙人的嗎?你把我當猴耍啊!”
“蕭何吏!你爲什麼把會議推遲?開會是兒戲嗎?今天你必須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任永書怒氣衝衝地喊道。
蕭何吏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難過,聲音也變得低沉:“項目科的車很多,人也不少,可說開會,人家有事,說用車,人家沒空……”
一聽這話,徐麗珍馬上不願意了,騰地站了起來喊道:“你說誰呢?咱們說話可要憑良心……”
“小徐,你先坐下。”任永書溫和地擺了擺手,又轉頭對蕭何吏聲色俱厲地說道:“別扯這些沒用的!就說會議爲什麼推遲!”
“唉!”蕭何吏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些難爲情地說:“任局長,我第一次去開會,真沒想到那麼遠,公交車本來就慢,又碰上堵車,結果我回到單位就三點多了,所以一看時間來不及了,就沒下通知。”
“啪”!任永書又拍了一下桌子:“都什麼時候了還坐公交車!你腦子有病嗎?”
徐麗珍坐在那不說話,她一直聽人說任局長脾氣極好,卻沒料到竟然會這麼暴躁、粗魯。
“是,我錯了任局長,下次我一定打車!”蕭何吏承認錯誤的態度很誠懇。
“什麼?打車?打什麼車?項目科的車呢?”任永書很驚異的樣子,接連不斷問了四句。
“咳,別提了!不但車至今沒看到,就連司機也沒見到呢,這司機,也太神出鬼沒了,他的手機號居然連徐科長都不知道!”蕭何吏嘖嘖嘴,一副很感慨的樣子。
“啪”!這已經是任永書這一會功夫第三次拍桌子了,指着蕭何吏的鼻子訓道:“你是做什麼的?你是負責人!文件沒看嗎?連個司機都找不到,你還能幹點什麼?難道要我去給你找?”
“是是是,我馬上找。”蕭何吏灰頭土臉地連連點頭:“任局長,您放心,我已經找了一個了,最快明天就能來上班,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徐麗珍看到蕭何吏的狼狽相,本來心裡正偷着樂,卻聽到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不由一愣。
任永書本來覺得蕭何吏和他配合得還挺默契,一唱一和間讓自己這個紅臉發揮的不錯,卻突然聽到這麼一句,不由也愣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