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喬局長特意安排老刁跟着蕭何吏去車站接村長和蕭何吏的大伯。
等村長和蕭遠志風塵僕僕趕到時,喬家卻發生了點變故。喬老爺子一個多年的至交不幸過世了,老爺子聞訊很傷感,老弟兄走了好幾個了。在世的幾個老朋友說老弟兄們見一面少一面了,執意約老爺子一起過去,老爺子不好推辭,只好答應了。
因這一點變故,喬家代表隊由四人迅速擴展到了十人,姑姑、姑父、叔叔、嬸子全部參加了進來,陣容豪華。
村長和大伯剛進酒店時,心裡也是很震撼了一下,不枉此行,總算明白了什麼是富麗堂皇,這下回村裡可有的說道了。雖然是把最體面的行頭穿了來,但當看到一行出來迎接他們的孃家人的時候,還是不自覺地自卑了一下。
讓蕭何吏欣慰地是喬素影家人倒是早就預料到似得對村長和大伯的穿着打扮並沒有表現出不屑或譏笑的表情,相反很熱情也很客氣地把他們讓進了房間。
面對着一羣衣冠楚楚的城裡人和滿桌子叫不上名的菜餚,村長和大伯越發地拘束起來,尤其是大伯,堆滿一臉巴結的笑容說着詞不達意思維混亂的奉承。
蕭何吏看着大伯卑微的神態,心裡很不是滋味,想找個機會告訴大伯其實都是平等的,沒有誰必須巴結誰。
然而世事難料,還沒等蕭何吏給大伯吃定心丸,幾杯酒下肚,大伯就比吃了大力補腎丸還要威猛起來,在桌上操着方言吆五喝六胡言亂語,髒話也不時地蹦出。幸虧那些鄉間髒話流傳不廣,喬家人只是聽地一愣一愣的,並未明白那是罵人。
羞愧、擔憂、難堪交錯纏繞着蕭何吏,這種感覺比剛纔的難爲情還要難受,他只有在心底乞求這席相親酒能趕緊結束。
喬素影的父親也覺察到這位未來親家喝得有點多了,擔心再喝下去,場面恐怕會控制不住,於是端起酒杯站了起來,對村長和大伯遠道而來的辛苦再次表示了謝意,也爲了兩個孩子將來的幸福,建議大家共同舉杯,飲盡杯中酒。
其他人都站了起來,只有大伯還坐那大喇喇地說這酒喝得不對,但大家站着聽他嘟嚕了半天,也都沒聽出個所以然來,各人臉上就都有點尷尬。
好在村長還算清醒,過去一把把大伯揪起來低喝道:“別廢話了,趕緊喝了!”
大伯雖然醉意朦朧了,但對村長還是很心存敬畏的,這才搖晃着站了起來。
喝完杯中酒,大家重新坐下,喬素影的父親對村長和大伯說:“你看,咱們準點什麼主食?”
“豬食?”大伯迷醉的眼睛瞪着喬素影的父親。
“問你吃什麼飯!”村長趕緊截
住大伯的話頭。
“吃飯?”大伯有點疑惑地望着村長:“不喝了?”
喬素影的父親點點頭,笑着說:“呵呵,留點想頭,下次再喝個痛快。”
“這算啥啊!”大伯鄙夷地說:“酒都管不夠算啥請客嘛,沒酒你早說,我從自家帶幾瓶來。”
這話一出,喬家人的臉上就有點變色,蕭何吏連忙站起來說:“大爹,你喝多了,別喝了。”
“我喝多了,呸!再來兩杯也沒事!”大伯的舌頭已經吐字不清了。
村長有點歉意地說:“對不住了,他平時不這樣的。可能是看我們何吏找了你們這樣的好人家,他心情也激動,所以才……也別吃飯了,這麼多菜都吃飽了,再上飯就浪費了。”
喬素影的父親笑着點了點頭:“那回家裡坐坐?”
村長推辭道:“不早了,我們還得趕回去。”
喬素影的父親剛要順水推舟地應承,大伯卻叫道:“當然得去看了,買豬看圈,不到家裡看看怎麼知道這家人是真有錢還是假有錢?”
喬玉瑩局長整個過程就沒說幾句話,這時候正在喝茶,一聽這話差點把茶一口噴出來,雖然嘴硬硬地閉上了,但卻噴到了鼻子裡,劇烈地咳嗽起來。
蕭何吏羞愧得無地自容,站在那裡連死的心都有了。
喬素影父親的臉色很不好看,胸中的不快慢慢地凝聚並升騰着。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家啊!想着扭頭充滿怨氣地看了喬素影一眼,卻看到了愛女近似哀求的眼神。
看着女兒可憐的模樣,不由在心裡長嘆了一聲:冤孽啊。只好重新換上笑容,朗聲說道:“呵呵,既然他大伯這麼有興趣,那就回家看看。”
一行人分別上了車,五輛車浩浩蕩蕩向喬家駛去。
進了門,大伯酒意仍未消,不顧別人都在鞋櫃換鞋,自顧地昂首卻踉蹌着走進去坐在了沙發上。
喬素影的母親愛憐地拍了拍女兒的背,理解地安慰她說:“沒事的,鄉下人就是這樣。”
“他奶奶和媽媽挺好的。”喬素影感激地望着母親並努力解釋着。
大伯看到別人都換上了拖鞋,也兩腳一蹬把鞋一甩,光着腳蹲在了沙發上。酒精已經讓他亢奮得神志不清,應該也不是神志不清,或許說是讓他原形畢露更確切些。
喬素影的家人臉上都出現了不快的表情,一個個都站在那裡,沒一個人去挨着大伯去坐。
村長尷尬地走了過去,說:“把鞋穿上。”
大伯毫不在意地說:“自個家裡計較啥嘛。”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大伯順手摸出了一支菸,點上美美地吸了一口。
喬素影連
忙去找了一個菸灰缸遞給大伯:“大伯,菸缸。”
大伯還很客氣:“不用不用。”隨手就將菸灰彈在了地上。
村長連忙硬拽起大伯:“再晚回去就沒車了,房子也看了,該走了。”
“這就走了?”大伯從沙發上下來,穿上鞋,把吸了一半的菸頭扔在了地上,順邊擡腳碾了幾下,這才踉蹌着往門外走去,在經過隔斷的時候,看到一個瓶子很好看,順手拿了下來了。
一屋子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這時喬素影父親最心愛的一件東西。
大伯卻沒把它當回事,看完隨手往櫃子上一擱,結果衆人擔心的事真的就發聲了。
隨着一聲脆響,喬素影和母親的臉色都變得煞白。
喬素影的父親憤怒地望着地上的碎片,捂着胸口,腳步有些不穩地轉身回了臥房。
“她爸,你沒事吧?”喬素影的母親慌了,趕緊拿藥跟了進去。
大伯有點清醒,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
喬局長面冷似水,囑咐老刁道:“把他們送到車站。”
蕭何吏已經由最初的羞愧、難堪、無地自容變成了麻木,甚至與喬家的長輩連招呼也沒打就木然地走了出去。
喬家只有喬素影的一個姑父象徵性地出來送了送。
喬素影心裡難受不提,喬玉瑩局長也渾身似針扎一般,衆人瞟過來的眼神,彷彿都在質問她是怎麼把的關?
喬素影母親心中的幸福憧憬被擊了個粉碎,嘆了口氣說道:“這孩子看上去還不錯,不過這家人……”
“以後誰也不要再提這個事!”喬素影的父親怒氣衝衝地從屋裡走出來咆哮道。
大家沉默了一會,各自回家去了。
喬素影的父親慢慢地蹲下身來,心疼萬分地收拾着那些殘片,喬素影的母親怕他被碎片劃傷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卻被正在氣頭上的丈夫一把甩了出去,踉踉蹌蹌沒站穩坐在了地上,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喬素影從沒有見到父親這麼生氣過,望着憤怒的父親和傷心的母親,撲倒母親懷裡哽咽着說道:“爸,媽,對不起,給你們丟臉了,我不再堅持了。”
母親愛憐地摸着喬素影的頭說:“小影啊,放棄吧,你們不會有未來的。”
喬素影又想流淚,但她強忍住了,擡起頭來笑笑說:“媽,都過去了,真的。”
父親拿着那些殘片默然回房了,母親則神情黯然地從包裡拿出精心用紅紙包裹的一摞錢重新放回了抽屜裡,憧憬了多少年的幸福畫面,居然是這麼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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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