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笑道:“那你這裡和動檢呢?”
尤太華一聽笑了,有點不好意思卻又有點自豪地說:“我這邊工作沒有停頓,不過說實在話,農業漁業能收錢的就是那幾個單位,現在全歸了一隊,我們只能找那些小單位,錢不多,而且難度很大,忙活一個月,也就只能夠兩個人工資,不過蕭隊,我確實盡力了,我敢說,不管誰來幹這個隊長,都不會收的更多。”尤太華越說越激動,最後竟拍着胸脯保證起來。
蕭何吏點點頭,真誠地說:“老尤,我相信!那動檢方面呢?”
尤太華搖搖頭,嘆了口氣:“其實動檢受的影響算是比較小的,市場檢疫權留在了二隊,不過也是個辛苦錢,早上不到五點就要去市場,每天還要巡查幾次,就是因爲辛苦,所以一隊纔不要,那些正式人員怎麼會幹這個……”尤太華突然想起了蕭何吏是正式人員,有些慌張地站了起來,趕緊解釋道:“啊,蕭隊,我沒別的意思,您別見怪。”
蕭何吏臉色很沉重:“老尤,我明白,市場檢疫雖然能收幾個錢,但不是那麼好收的,辛苦是一方面,更重要地是危險!我經歷過,弟兄們真的是不容易!”
尤太華有些詫異地看了蕭何吏一眼,目光中閃現一絲感動:“蕭隊,有你這句話,動檢的弟兄們就該知足了。”
蕭何吏輕輕擺了擺手,又問道:“隊裡有沒有明顯的矛盾?”
尤太華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隊裡分爲四個中隊,但大體又分爲兩夥,一夥是靠區裡或者局裡領導的關係進來的人,他們都在水政和林業中隊,工資很高,平均二千左右,但重活、髒活、累活他們從來不幹,另一夥就是我們這些農村來的,我們大多是以前的老站長們從中專、職高、技校裡招來的,也有少部分的是站上人員推薦來的,真正苦、累、髒、危險的工作都是我們在做,可平均工資只有一千元左右。別的不說,就說我們幾個中隊長,老蘇一個月三千五,劉子輝一個月二千八,我和麻子只有一千七,連老蘇一半都不到。不過麻子檢疫時少開幾張票,也能撈點,就我是最少的了。”
蕭何吏並沒有反感尤太華明顯的訴苦和委屈,皺着眉頭問:“你覺得隊裡要想增加收入,應該把哪裡作爲突破口?”
尤太華輕輕地搖了搖頭:“蕭隊,我說話您別不愛聽,哪裡都沒有突破口,四個隊只有動檢還能多增加點收入,但放到全隊來分,遠遠不夠,尤其是水政和林業人員那麼高的工資。”
蕭何吏臉色有些黯然,半響問道:“隊裡最低工資是多少?”
尤太華臉上露出了憤懣之色:“雲風揚,一個月五百。隊裡本來規定最低工資是六百,可偏偏給他定了個五百,太欺負人了。”
“誰定的?”蕭何吏有些奇怪尤太華的反應。
“還能有誰,會計徐燕,朱所長不在,她跟蘇銀忠定的。”尤太華一臉厭惡的表情。
蕭何吏心裡奇怪,一個會計還有這麼大的權力
,有心問問,但轉念一想還是先別問了,尤太華的表情不對,像這麼油滑的人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激烈呢,很有可能存在私人恩怨。想到這裡蕭何吏對尤太華笑了笑:“別的先放一放,首要任務是先給我解決辦公問題,朱所長的辦公室不讓動,我總不能在院裡上班,你幫我找間屋拾掇拾掇。”
尤太華爲難地說:“蕭隊,您能把這活安排給我,我心裡真是很高興,可是我在隊裡說了真不算,四個中隊,都是十個人,水政四間房子,林業三件,我們和動檢兩個隊五間。”
蕭何吏半開玩笑地說:“那我不管,你要給我找不到,你就搬出去,把這間給我騰出來”
尤太華嘿嘿地笑了,覺得這領導挺親和的,便慷慨地說道:“行,下午我就搬出去。”
蕭何吏收起笑容,擺了擺手:“這些我去跟蘇隊談,你去把動檢的黃猛給我找來。”
尤太華走了,不一會麻子跑了過來:“蕭隊,黃猛去市場檢疫了,還沒回來。”
“哦,”蕭何吏沉吟了一下,問道:“那雲風揚在不在?”
“在。”
“幫我把他叫來。”
麻子一溜小跑去叫人了,不一會有人敲門。蕭何吏喊了一聲:“進來。”
來人很年輕,羞羞怯怯地模樣,低着頭慢慢走了進來。
“你是雲風揚?”
“我是。”年輕人低着頭回答。
“來,坐下。”蕭何吏招呼着。
年輕人找了把椅子坐下,依舊低着頭。
蕭何吏心裡暗笑,怎麼跟個大姑娘似得,這麼害羞怎麼去市場收費啊。
“來多久了?”蕭何吏刻意和藹地問道。
“快一個月了。”聲音低低地,比蚊子叫高一些。
蕭何吏問道:“工資多少啊?”
“還沒發呢,聽說是五百。”年輕人低着頭說道。
蕭何吏心想這人真奇怪,怎麼說話不看人呢,有心讓他擡起頭來,可直接說就有命令的嫌疑,開玩笑說吧,又互相不熟悉。正想着,突然看到了桌上的煙,順手摸出了一支:“來,吸一顆,接住!”
年輕人一驚,忙擡起頭來兩手亂搖:“隊長,我不會吸菸。”臉瞬時像一塊紅布一樣。
蕭何吏卻沒有笑,他認識這個年輕人,這個雲風揚正是前天在市場碰到的那個年輕人!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是很難讓人相信,那漂亮的飛身而起,那充滿力量的一踹,居然就是這個比女孩還要羞怯的年輕人做出的。
“咦?”年輕人發出了驚呼,他也認出了這就是在市場抱孩子的那個人。
蕭何吏突然有些激動,心跳得厲害,抽空一定跟他學幾招!爲了避免失態,他強自平靜了一下心情,笑着對雲風揚說:“你先回去吧,把會計徐燕幫我叫來,咱倆有時間好好地嘮嘮,”
雲風揚很受寵若驚的樣子,趕緊站起來惶惶地說:“那我先走了隊長
。”
蕭何吏搖搖頭,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好的功夫,怎麼看着這麼唯唯諾諾呢,真不像是一個人啊。
不一會,徐燕沒有敲門直接就推門進來了。
這是一個看不出多大年紀的女人,臉上畫着濃濃的妝,讓人根本看不出她的本來面目,看體態彷彿有二十七八的樣子,可偏偏又穿着十八九歲女孩的衣服。
徐燕一進門就放肆地盯着蕭何吏:“呦,咱們的蕭隊可真年輕啊。”
蕭何吏笑着點點頭:“呵呵,你更年輕啊。”剛說完心裡就隱隱地後悔,說這個幹嘛。
“呦,我們蕭隊的嘴可真甜。”徐燕找了把靠近蕭何吏的椅子坐了下來,還擺了個騷情的姿勢:“蕭隊一來就找我,有什麼事啊?”
蕭何吏看得直反胃,忙把眼光看向了一邊:“我想看看隊裡的工資表。”
徐燕變魔術一般拿出一張疊得很小的紙,慢慢地打開遞了過來:“我就知道蕭隊要這個。”
蕭何吏接過紙鋪在桌上看了起來,心裡暗暗佩服這個女人的精明。工資表是按從高到低排的,蕭何吏第一眼就看到了蘇銀忠,不由在心裡冷笑了一聲,第二個是劉子輝,等看到第三個的時候,蕭何吏眼睛不由瞪大了,隊裡的工資第三高居然就是眼前這個半人半鬼的女人。
蕭何吏擡頭看了徐燕一眼,發現這個女人正得意在盯着他,彷彿洞悉了他的內心,不由莫名地一陣煩惱,沒有再接着向下看,直接把目光射向了最後,果然與尤太華說的一樣,雲風揚,伍佰元。
徐燕這個女人真是精明,不緊不慢地說:“這個雲風揚,空生了一副好皮囊,比大姑娘還害羞,上次我看他臉生的白淨,想摸一下看是啥感覺,結果羞得跟紅布一樣,哈哈……”
蕭何吏吃驚地望着徐燕,這是個女人嗎?怎麼這麼恬不知恥的話也能說出來!
徐燕看到蕭何吏的表情,毫不在意,這樣的表情她見多了,到最後還不是一個個都習慣了。
蕭何吏暗暗深呼吸了幾口,把呼吸慢慢調勻,這才笑着問:“隊裡最低工資不是六百麼?”
徐燕滿不在乎地說:“哪有什麼規定,省、市的規定還能管着咱們?”
蕭何吏雖然清楚自己剛來就調整工資不合適,可一來替雲風揚抱不平,認爲一個月伍佰元真是委屈了那樣的身手,二來覺得調整到六百也符合規定。更重要地,還有一個蕭何吏不想承認的原因,就是內心深處對雲風揚充滿了好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伸出橄欖枝,以取得雲風揚的好感。所以考慮了許久,他還是用商量的語氣開了口:“徐會計,我感覺還是按照規定更穩妥一些,不如給他調到六百吧。”
徐燕一愣,不滿地說:“是不是油子跟你說什麼了?”
“油子?”蕭何吏一臉茫然。
“別裝糊塗了,”徐燕撇撇嘴:“就是跟你聊了一上午的尤太華,他是雲風揚的表哥,雲風揚就是他介紹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