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勝見蕭何吏這幅神態,臉色也沉了下來:“以前的表現我不清楚,但現在的表現我都看到了。”
“哦,那行,我明天跟她談談。”蕭何吏說着話拿起了報紙,並略略舉高遮住了自己的臉。
段文勝心中更是不快,語氣也更冷淡了下來:“還有,從明天開始,那幾個鄉鎮的新一輪統計工作就要全面展開了,你最近把主要精力向那幾個鄉鎮靠一靠,跟徐科長密切配合,一定要把這次的統計搞實搞細。”
蕭何吏把報紙放了下來,有些不理解地問:“不是有分工嗎?我是負責牧羊鄉和清水鎮的吧?”
段文勝盯着蕭何吏,彷彿有些不認識一般,好半響才略帶嚴厲地說道:“何吏,你也是農林局的老同志了,怎麼一點大局意識都沒有?全局工作一盤棋,要都像你分得這麼清,工作還怎麼開展?”
蕭何吏站了起來,笑呵呵地說道:“段局長,你這話我覺得不對,如果都像我分得這麼清,咱們的工作早就圓滿結束了,還用得着第二輪嗎?”
段文勝一時語塞,半響沒說出話來,俊朗的臉上不由有些泛青。
徐麗珍在一旁幽幽地開了腔:“段局長,我能力有限,第二輪統計工作我就不參加了。”
徐麗珍對重新統計意見太大了,她本來與幾個鄉鎮的統計人員暗箱操作,虛報了有兩千多頭能翻母豬,本來想領到自己該得的十萬,把一些窟窿補上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誰知道段文勝來了以後,去一趟鄉鎮給她剝一層皮,到了目前,虛報的兩千多頭能翻母豬隻剩下了五百多頭。雖然最後到手也就落個幾萬塊錢,徐麗珍咬咬牙也認了,但是卻沒想到居然又橫生枝節,竟然還要再重新搞一次統計,她的心徹底涼了,因爲所有的虛報頭數都是以後備母豬的名義報的。
段文勝略顯吃驚地望着徐麗珍,心想這兩個人什麼時候成了同一陣線了。
蕭何吏也有些吃驚,不過他心裡對這樣的局面還是很樂觀其成的,看來這兩個人之間也出現了矛盾了,而且這矛盾彷彿還很難調和。
“給我個理由!”段文勝冷冷地說道。
“我能力不行!你也看到了,這幾個鄉鎮虛報、漏報的很多,但是我盡力了!”徐麗珍彷彿早有準備,接過話頭便說了起來:“我看還是交給蕭科長吧,牧羊鄉和清水鎮是一次成功,而且也是市裡的典範。”
我草!怎麼三轉兩轉又轉到自己身上了!蕭何吏用心揣摩着徐麗珍的表情,心想別是這兩個人唱戲給自己聽吧?
“何吏肯定要幹,但那是過來幫你,按照工作分工,這幾個鄉鎮還是要以你爲主!”段文勝儘量心平氣和地說道。
“段局長,也別說爲主了,就是爲輔我也不幹,你還是趁早把這活交給蕭科長吧。”徐麗珍毫無猶豫地再次拒絕了,而且不留一點餘地。
“徐麗珍,在其位謀其政,你畢
竟是局裡任命的副科長,現在說能力不行了,當初的時候怎麼不說?!!”段文勝被兩個部下的突然抗命弄了個措手不及,竟然一改儒雅風度,罕見地嚴厲起來。
徐麗珍絲毫沒有懼色,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物品,背起包衝段文勝說道:“段局長,到下班時間了,我得去接孩子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說完便側身從段文勝身旁擠了過去。
段文勝面色鐵青,下意識地擡了擡手,看架勢像是要攔住徐麗珍,但猶豫了一下,卻又把手放下了,回頭望着徐麗珍揚長而去的背影,眼神不由中閃過一絲狠毒。
“何吏,能繁母豬補貼,咱們黃北區一直是走在全市前列的,現場會也開了,各兄弟縣區也開始行動了,如果咱們在接下來的工作中變成了落後,呵呵,我想這肯定不是劉區長和任局長所想看到的,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吧。”段文勝回過頭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然後轉身走了。
少拿劉區長和任局長壓我!蕭何吏憤憤地想着,可心裡總免不了有絲擔心,萬一徐麗珍真地甩手不幹,那進度還真有可能被別的縣區超過。那種局面,他也是不想看到的。
正在想着,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何吏,彙報弄完了沒有,一會給我一份,我回家看看。”任永書的酒意消淡了不少,笑吟吟地問道。
“哦,這個,還,沒弄完呢。”蕭何吏心裡矛盾着,他真想果斷地拒絕,說自己累了,明天再弄,可聽到任永書暖暖的聲音,這決心又是如此的難下。
“哦,”任永書彷彿有些失望,卻又柔和地叮囑了一句:“何吏,抓點緊,我等着你。”
下午的決心都跑哪去了?放下電話,蕭何吏有些痛恨自己,同時,也對任永書有些怨恨,如果冷淡地忽略自己,那就一直冷淡下去,不要這樣忽冷忽熱的,口氣一和藹關切,就會讓他很容易想起任永書以前的好。
琢磨了好久,蕭何吏還是決定要與以前有所變化,掏出中午的發票看了看,還是咧了一下嘴,畢竟是四百多元,他還從沒有這麼奢侈過。
寫明事由,簽上名字,又拿起看了一眼,把發票重新裝進兜裡,起身出門上樓,敲開了任永書的房門。
“哦?何吏,弄完了?”任永書有些欣喜,可看到蕭何吏兩手空空,眉頭不由一皺。
“任局長,中午跟神農綠康的徐總吃了個飯……”蕭何吏從兜裡掏出那張發票放在桌上,並輕輕地推了過去。
“以後再說!”任永書心裡不悅,正事還沒忙完,報單子倒挺積極,緊皺着雙眉問道:“彙報弄得怎麼樣了?”
“中午喝了點酒,還沒搞呢。”蕭何吏心想,豁出去了,愛咋咋地吧,自己現在的處境就夠失敗的了,再失敗還能敗到哪裡去。
“還沒弄?”任永書瞪大了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蕭何吏。
話已出口,後悔也
來不及了,蕭何吏低下頭,一言不發。
任永書怔了半響,有些失望也有些包容地微微嘆了口氣:“哦,那晚上加加班,一早給我吧,明天上午有急用。”
蕭何吏慢慢擡起頭,兩眼望着任永書,一臉爲難地說道:“任局長,不是我不想寫,現在腦子跟漿糊一樣,連續三天都沒怎麼睡覺了!”
“何吏,你怎麼也學會叫苦叫累了?年輕人就要有股衝勁,有股狠勁,很多時候只要再堅持一步……”任永書不滿地數落着蕭何吏,可一見他那副疲憊難受的樣子,也就沒再說下去,嘆了口氣說道:“這幾天你確實也辛苦了。”
蕭何吏感激地笑笑,小心地提着建議:“任局長,我看,要不這個材料讓別人搞搞吧,別耽誤你明天上午急用。”
任永書在心裡掂量着,這種材料估計也只有王葉秋才能搞得了,但他又不熟悉情況,就算熬一夜搞出來,明天上午也可能還要反覆修改,還不如直接讓蕭何吏明天上午弄省事,便嘆了口氣說道:“你情況熟,我看就別換人了,這樣吧,晚上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上午抓緊弄出來。”
“嗯。”蕭何吏點點頭忙答應了下來,他心裡也沒底,別的或許能要挾住任局長,但材料方面的事情最好是適可而止,因爲任永書的文字水平那是有目共睹的,就連自己的這點水平也都是跟他學的。
“好了,那早點回去休息吧。”任永書說着站了起來,開始收拾物品準備走人。
“任局長……”蕭何吏又小心翼翼地將那張發票遞了過去。
任永書猶豫了一下,接過發票,儘管四百多元的金額讓他不滿地看了蕭何吏一眼,但還是拿起筆龍飛鳳舞地簽上了名字。
蕭何吏欣慰地接過發票,衝臉色不是很好看的任永書笑着點點頭出門了,心裡卻愈發的矛盾,這樣做好嗎?外在和內在的認可究竟哪個更重要呢?
“蕭哥。”
蕭何吏一回頭,原來是雲飛揚也正要下班,便笑笑說道:“飛揚啊。”
“蕭哥,我送你回家吧。”雲飛揚最近也很煩悶,上了樓離蕭何吏遠了,一天也見不了一面,他又不想給段文勝開車,但別的工作他又不會,天天悠悠盪盪地空虛無聊。
“行,正好問你點事。”蕭何吏突然想起了小云的事,便順口答應了下來。
兩個人出了樓門,蕭何吏一邊走一邊說道:“飛揚,晚上沒事一起吃個飯吧,好久沒聊聊了。”
雲飛揚略一猶豫,笑着點點頭:“好啊蕭哥。”
“飛揚!”兩個人正走着,突然一個穿着很時髦的女孩揮着手跑了過來。
蕭何吏有些吃驚地看看錶情不自然的雲飛揚,心想什麼時候又認識女孩了?張口想問,又覺得不太合適,便轉過頭走向了一邊。
“小云,晚上我和蕭哥吃飯,你自己去吧。”雲飛揚淡淡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