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經濟的規劃書被許效賢收走，縣委沒有任何風聲傳下，譚綸倒是極爲淡定，塗敏上竄下跳嚷着要去縣委找許書記理論，被他勸住，就成天到晚一副死了親孃的憋悶錶情。
到十二月底也不見露出絲笑臉，譚綸每回見她都繞着走，偏她又算是他的秘書，天天都要碰上。
王魯提也隱約知道些豐饒林場的事，走到辦公室裡看兩人都在低頭看報，就笑着搖搖頭說：“小譚鎮長，禮物都準備好了，你看咱們什麼時候去縣裡？”
“讓你多備的那幾份都備好了吧？”譚綸擡頭問道。
“都備好了，”王魯提點頭道，“還特地去林場要了十尾銀尾，都是兩斤往上的大傢伙，包這回縣委各處都能打點好。”
逢年過節都要給上頭送禮，那是老習慣了，錢是不時興的，也容易犯錯，土特產倒沒什麼，也是個心意。做官的油膩的吃多了，反倒是這些能讓他們喜歡。
“許書記、董縣長那裡，咱倆一塊兒去，等去過後，我還要去寧南一趟……”
王魯提微微一驚，譚綸讓他多備幾份的時候，心裡就有想法，原想譚綸是往北洋送，南海雖是省管縣，北洋那裡頭也有些關係要跑。
沒想到是去寧南，那肯定不是往寧南市裡送，而是往省裡送了。
瞧不出小譚鎮長從京城下來，在省裡也有關係？
這可讓王魯提心頭一熱，就問道：“我跟小譚鎮長一塊兒去吧？”
譚綸笑說：“省裡你跟我去沒問題，轉頭我還要去外省一趟，你也跟着？”
王魯提滿臉愕然，外省？是去哪裡？
“我來回可能要跑個一週，咱們鎮裡的工作也要有人主持，這樣吧，魯提鎮長，你跟我去省裡，去外省的事，就我一個人跑好了。”
譚綸拍板，王魯提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麼，能去寧南見識一番，那都讓他心頭火熱了。
要能借小譚鎮長的梯子搭上些關係，那真是做夢都要笑啊。
塗敏扁着嘴，這真是倆官油子。
想到要找個開車的，就把陳濟德給叫上，他手底下有功夫，也能保護兩人。
聽到要去寧南，陳濟德那滿是贅肉的胖臉也是笑得無比燦爛。
先到南海縣城去送禮，董奉書倒是不陰不陽的收下了，還說了些官面話，讓譚綸抓緊發展萬清經濟，爭取讓萬清成爲南海的一顆明珠。
自上回林升的事後，董奉書就對譚綸懷恨在心了，上個月聽說他在豐饒林場得罪了許林好，胸中那通快意就別提了。
現在倒是瞧譚綸順眼了些，卻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許效賢那倒好，直接吃了閉門羹，縣委大秘也有一份禮，替許書記接過後，寬慰了譚綸兩聲。人家畢竟是把規劃書上交的了，一時頭腦發熱能理解，也不能冷了下面同志的心嘛。
等坐着桑塔納往寧南奔，王魯提才委屈地說：“許書記不待見咱們，萬清以後就難了。”
縣裡可是有財政大權的，別的不說，各種經費上一卡，讓你連工資都發不了，那下
頭的人不都要造反纔是。
“許書記不是那樣的人，”譚綸微笑說，“過完年就好了。”
春節前有茶話會，到時總要見到許效賢，他是吃馬屁的，輕拍幾下就能把毛給捋順了，不過嘛，譚綸這次去寧南要辦的事要是辦成了，用大力金剛掌去拍馬屁都不管用了。
話是說給王魯提聽的，讓他安心而已。
王魯提沒多想，也就點頭說：“希望吧。”
寧南是嶺西的省會，剛提出綠城的稱呼，不知是不是跟杭州學的，正展開植樹大運動，想將這南方數省中幾乎能倒數的省會打造成耀眼的大城市。
譚綸記憶中來過寧南兩回，無惡感無好感的一座城市，倒是曾在報紙上看到寧南的房價漲幅在零五年後幾乎跟京黃廣一個德性。
這一輪城市建設是不是爲了發展房地產做準備，他也猜不到。
“是去省委省政府還是去哪兒？”陳濟德問。
王魯提也想知道，去哪兒就能猜到譚綸的關係在哪兒。
“先去組織部……”
王魯提一驚，陳濟德差點把方向盤打歪。
省委幾大要害部門，紀委算一個，組織部也算一個。要在省委組織部有關係，那升遷就不是問題了。
王魯提一臉崇敬的瞧向譚綸：“小譚鎮長認識省委組織部的哪位？”
“幹部一處的謝元沁副處長上次帶我來南海，我這次想看看他。”譚綸笑說。
王魯提和陳濟德一時泄氣，不過轉眼兩人又振奮起來。
這關係，關係就是要走動走出來的，要是謝元沁肯收譚綸的禮，那關係就算是搭上了，那再多勤快走動，也不是不能入省委組織的眼的。
組織部辦公地點就在省委大院裡，在大門外的武警聽說是南海一個鎮上來的幹部，表情就有點怪異，但還是放行了。
譚綸提起豐饒的銀尾魚，東湖、淨水的海產，捧着大箱子就往樓裡走。
謝元沁正在跟人討論事，敲門聲響起皺了下眉，才喊道：“進來。”
穿着廉價的蘋果西服的譚綸出現在門外，笑着擡手說：“謝處長，是我。”
謝元沁眯眼看了下，才猛然想起是誰，畢竟由他親自送到縣裡的鎮長可就這一位，瞧譚綸腳畔擺着三大箱的東西，心裡暗暗點頭。
這到年底了，來送禮的不少，可大半都是市裡的官，縣裡的都少見，人家年紀輕輕的一位鎮長，都知道禮數，這可難得得很吶。
“那，小陳，這事先這樣辦，我跟這位小譚鎮長聊一聊。”跟對面的年輕人說了句，謝元沁就繞過辦公桌說，“你來就來嘛，帶東西做什麼，來，我幫你。”
蹲下身去一抱，還有些沉，譚綸就忙說：“我來，我來，謝處長，您坐着。”
謝元沁心裡一陣舒坦，注視着分兩趟將東西扛到辦公室一角的譚綸，就欣慰地說：“小譚鎮長可是第一個來我這裡送東西的正科級幹部啊。”
譚綸靦腆的一笑：“都是我的一些心意，大半是萬清的土特產，還有兩條豐饒的銀
尾魚，都不值幾個錢，魚還是我休假時釣上來的。這個，不算違規吧？”
謝元沁開懷大笑道：“既然是下面同志的心意，那我就收下了。只是這休假釣魚是釣魚，可別耽誤了鎮上的工作啊。”
譚綸紅着臉撓頭：“耽誤不了，我工作很用心的。”
謝元沁滿意的點頭：“那就好，我今天有些忙，改天你要再來寧南，我請小譚鎮長吃頓飯……”
“不敢，不敢讓謝處長請客，下回我來的時候，要是謝處長有時間，就勞您賞光。”譚綸忙說。
謝元沁越看這個小鎮長越是順眼，拿起桌上的小熊貓說：“來，抽顆煙。”
“啊，我這有。”譚綸忙從兜裡摸出包大中華遞上去。
點燃煙，謝元沁跟譚綸聊了些工作上的事，親自將譚綸送到門外，纔看着一旁活蹦亂跳的銀尾魚，滿意的點點頭。
譚綸出了辦公室就見兩個女孩用鄙夷的眼光瞧自己，嘴裡還說：“現在什麼狗屁玩意兒都來跑官，連個破鎮長都來咱們組織部了，這都成菜市場了。”
“就是，還真以爲能攀上高枝呢，就個破鎮長嘛……”
譚綸輕輕一笑，走過去說：“同志，問個事。”
“說吧，問什麼？”那牙尖嘴利的狐狸模樣的女孩高昂着頭說。
“我想問陳秘書長的辦公室怎麼走？”譚綸微笑道。
“什麼陳秘書長？我們組織部只有秘書沒有秘書長！”女孩傲慢地說。
另個女孩突然說：“你問的是省委陳鐵城秘書長？”
“嗯，就他，**的，這小子過年放我鴿子，老不地道的，你給我指路，我找他算賬……”譚綸歪嘴罵道。
兩個女孩瞬間石化，機械的伸出手指往走廊另一頭一指：“過，過走廊，再，再往右繞個彎，最，最裡面的就是……”
“謝了啊，兩位。”譚綸笑着道謝，大步往走廊另頭走去。
快走到時，他又下樓去疊了三箱土特產，這些東西爲什麼重，因爲海產和銀尾都要用水養着，一是海水一是淡水。
譚綸體力不是特別強的那種，王魯提和陳濟德要幫忙，都被他拒絕了，硬扛着來到省委秘書長辦公室外就用力拍門。
“請進。”一個渾厚低沉帶着些怒意的聲音在裡頭響起。
像喪門鍾一樣的敲省委秘書長大門，也就譚綸有這膽子。
啪的把門推開，譚綸瞧着坐在辦公桌後的男子就說：“大表哥，老子手都快斷了，給你送個禮也不容易啊。”
陳鐵城模樣威風得很，身材又頗高，屬於那種一站就能把小孩嚇哭的類型，一見是譚綸就罵道：“我說哪個**的找死呢，敲個門跟要拆門一樣，原來是你這小子。我說你來嶺西也小三月了，纔想起你大表哥？”
譚綸板着臉說：“能想起你就不錯了，喏，給你帶的玩意兒，豐饒的銀尾，知道你喜歡吃魚，在嶺西待了十五年，怕也沒吃過幾回銀尾吧？”
陳鐵城喜形於色，一手提起一個箱子，就往裡走：“把門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