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紅魚

海神大裂縫呈一巨大的“一”字,其兩端分別是鮫人宮殿和冥界眼,像兩個極 端。相比前者的明亮寬敞,靠近冥界眼的禁地骯髒且亂,四處都是腐臭的味道。但其中還是有鮫人遊動,他們行動緩慢,不想揚起底部沉澱的灰塵,那裡面有很多時代殘留的髒東西,比如說人骨,還有一些專食腐食的海洋生物。

這裡船骸橫穿,都是一百多年前“擄搶事件”中的人類戰船。

“到了!”

赤需帶着身後衆人進入一個寬大的船艙大廳,裡面無水。鮫人們浮在空中,看着赤需爲空包紮。

“搭把手!”

赤需說時,催動自身的力量給空止血。

在來的路上,他不敢輕易停下,要是被白牙和光粦抓住機會,他就完了。海牢進去可不好出來,所以一直沒顧上給空療傷,所幸,她眉頭緊蹙,證明自己還活着。

身邊的鮫人給赤需幫忙,他因此脫身,治療的事還是得交給專業的巫醫師。而後,赤需緊握雙拳,呼出喉中的火氣。

“該死!愚蠢!”

“赤需,冷靜一下,不要打擾空休息。”

赤需回頭,心裡有氣。

“每次都讓我冷靜,我做什麼過激的事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你需要一個人靜靜。”

赤需的兄弟們經常對他說這句話,在他們眼中,赤需是一個擁有遠大志向,並且實力頗強的人。他近乎完美,長相,氣質都很優秀,可惜脾氣有些大。其實赤需只是敢於展現自己的內心,不太喜歡把話全憋在心裡,他討厭那種孤獨的像個鬼魂的感覺,但又經常如此。

赤需像頭聞到鮮血的狂鯊,隨時會暴走,他看向大家眼中的畏懼,扭頭穿過薄膜,進入水中。魚尾連續擺動,赤需身體因此加速,撞碎一塊長滿海草的甲板,衝進骯髒的廢墟。

“該死!該死!”

赤需吼叫着,這是什麼破世界?爲什麼白牙他們不理解自己?赤需覺得不公,他發狂般催動自己的力量,在禁地卷出一個巨大的龍捲。海水所成的龍捲將其中一切都絞碎,裡面的赤需渾身散發紅色的光,像一條滅世的魚。

直至幾分鐘後,這片海域內的東西被完全摧毀,龍捲才平息下來。

“爲什麼?”

赤需痛苦的發問,嘶啞的聲音滿是瘋狂,還有委屈。他出生在一個戰師家庭,他的父親是一位高尚的鮫人戰士。從小,他父親就喜歡教他控制水,他父親經常對他說:

“孩子,我們是鮫人,鮫人最好的武器就是大海。所以,你要學會控制它,它可以幫你打敗敵人,還能幫你做到你做不到的事。”

赤需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而後,便走上了自己的路。

在其他孩子奔走在海神大裂縫,追逐打鬧時,他已習得一些武藝。在其他孩子於教室裡聽睿智老者講授知識時,赤需已被趕回家。睿智的老者總是說他打擾別人,但赤需知道,他只是問出了老者回答不上的問題。

比如說,陽光下的植物爲什麼是綠色的?還有比這更溫暖的地方嗎?人類的地盤那麼多,爲什麼不分一些給我們呢?

別的孩子只聽老者講,很少問,但赤需不同,他有一顆好奇的心,想弄清那些自己不懂的問題。可老者聽到的都是荒謬之論,人類世界的植物大多數就是綠色的,沒有爲什麼,因爲書上就是這麼寫的!

他這麼回答時,赤需又說。

“這本書寫的,一定是對的嗎?”

面對這種挑戰權威的話,老者不能忍,他覺得是對的!否則,他拿什麼給孩子們講?

每次被趕回家,赤需都孤單的要命,他像個孤魂野鬼,坐在房門看着海神大裂縫發呆。他都忘記自己那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反正每天都很孤獨,有時甚至不敢和別人說話。他覺得自己並不受人待見,別人也不喜歡他。他努力學來的笑話,從來沒講出口過,因爲他沒有朋友!

父母是赤需最大的依靠,正因爲有他們,他才能學到更多,才能變得更強。

但在他成年時,父親在一次任務中死了,那是一場抵抗深海邪獸的任務,十分艱鉅,他的父親是在保護鮫人王國中死去的。同一天,她母親重病復發,也離開了他。海神大裂縫太冷,她體質特殊,終於忍不住煎熬。

他們沒有約定,也不知道彼此死亡,估計在另一個世界見面也會覺得驚訝。

那晚,赤需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發呆,他活的沒有希望,第一次產生去外界的想法。但他知道,他的想法無法實現,因爲他沒有正當理由。除非……成爲鮫人軍隊的一員!

他迷茫的心燃起希望,而後開始瘋狂修行,終於有一天,他拿起父親曾經使用的黃銅魚叉,成爲鮫人軍隊的一員!他在這裡認識了更多人,他努力展現自己,努力爭取機會,然後如願以償的接到前去外界的任務,並見到自己想見的太陽。

那一天發生的一切,赤需都記憶猶新!

“那就是海面嗎?”

赤需離開腳下的黑暗世界,終於用眼睛看到光了。平時他會在黑暗海域和海豚一樣用聲波辨位,但現在不用了,他輕輕擺動魚尾,離開身後的黑暗,朝明亮的海面而去。那裡的溫暖,是他過去二十年的夢鄉。

他站在海面,讓陽光沐浴自己的身體,他身邊的同伴和自己一樣興奮,但他們來不及分享自己的感受,因爲都沉浸於中!

可惜有任務在身,可惜赤需只能待一天,他來不及見第二日升起的朝陽,便斬殺罪犯,帶着他的屍體回鮫人王國。平時在黑暗中趕路是很正常的事,但這次,赤需渾身難受,像遭受着痛苦的折磨。

眼前是黑暗,黑暗之後還是黑暗。四周的水聲沉悶,這裡沒有風,沒有浪,它們都死在海底,海底堆滿浪的屍體。赤需變得焦躁不安,他的脾氣越來越暴,一言不合就想動手,但壓制住了,直到穿越海底瀑布,來到鮫人王國的那一瞬。

曾經他覺得明亮的宮殿不再明亮,這裡一切都那麼暗,那麼冷,他受不了,他的情緒像海底的火山一樣噴發。

他求見將軍,對白牙說:

“將軍,我們爲什麼不搬到離海面近的地方?”

“因爲那裡是人類的地盤,我們不敵他們。而且,我們愛好和平!”

“可我們纔是大海的主人,人類當年已經獲得陸地,卻還要爭奪近海,近海爭奪後又將矛頭指向我族美麗的女性身上,這麼多觸犯,我們難道就不反擊嗎?”

當時的白牙剛上位,不敢多說,赤需這些話就像說給了大海,水流走後,便什麼都沒了。

赤需很想再回海面,他心急如焚,他想再次見到太陽,那種溫暖,他想再次感觸,但他遲遲接不到合適的任務。最後,他一氣之下產生瘋狂的念頭,他沒有猶豫,按照想法暗中召集和自己志向相同的人,隨後,秘密組織——光,在禁地成立!

起初的組織加上赤需只有四人,但已足夠,他想偷偷離開這,必須有人幫助!在四人齊心協力下,以病假爲由的赤需藏在海底瀑布,等同伴幫他引開哨兵的注意力時,赤需乘空檔不斷上游。懷着無比激動的心,他又一次見到太陽了,這一次,他比第一次更興奮。

元初界的海域陰晴不定,所以赤需頭頂的天空很快被烏雲掩蓋,他失望的皺眉,然後朝元初界外部而去。他遊的很快,海面下的他不斷穿梭,將朝着自己而來的垃圾斬碎,就這樣,以鮫人最快速度的他遊了四個小時,最終,見到了滿天星辰。

這一刻,他所有的夢境都化爲現實。漫天的星辰,那些明亮的星星銀河,還有那些星雲,都成了他見過的最美的風景,它沒有日星恢弘,但很夢幻,讓他沉浸在美好的幻想裡,又一次無法自拔。

之後,他見到一個人類,消瘦的他留有着一頭長髮,紅色的眼睛裡滿是殺戮和戰意。他和普通人類不同,即便身穿紅色戰甲,也能站在海上。

“你是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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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怎麼出現在這?”

“我想看看被你們霸佔的世界。”

赤需有些敵意,但對方的氣息在他之上,而且,紅甲人沒有出手的意思。

“想重新獲得大海嗎?”

“當然想!”

赤需在海中不斷後退,但他眼前這個面色慘淡的男人,只一記眼神就讓他心怵。

“跟我來吧,我可以幫你實現這個願望!”

“不,你是人類,是敵人!”

紅甲人下一刻出現在赤需身後,他的手指頂住赤需的後心窩,只要他手指前伸,就能刺穿他的心臟。

“要是我想,你已經死了,所以還是來吧,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赤需當時感覺自己死定了,他有些害怕,計劃着見到其他人類就自爆,他雖然生的平淡,但想死的轟轟烈烈一些,能多殺幾個人類也算值得!但他後來改變了計劃!

赤需被那個叫“級”的男人帶到了一個與外界隔離的空間,裡面有個看起來活了幾百年的男人,他說他叫羅邁德·德古拉彭,這個男人對赤需說了自己的打算。而後,赤需雖然心動,但還是問:

“你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爲何還要和我聯手?”

“你是鮫人,我需要你身上特有的力量,但你一個人不夠。我需要……起碼二十個雙星神鮫人的力量,能辦到嗎?”

“能!但你真的會把大海給我?”

“起碼不會讓你們繼續蝸居在那個幽深的世界,大海這麼大,人類有很多沾染不了,你們人口不多,隨便就能住下。”

德古拉彭的語氣無比輕鬆,令赤需覺得不自然。但就像級所說,要是他們想,赤需已經死了,所以他現在只有相信,這就像一場賭 博。

“什麼時候開戰?”

“還有個幾年,在此之前,好好提升實力吧!”

赤需點頭,留下一道印記,隨後離開。他心中雖有疑問,但懷着一定希望。在回鮫人世界的途中,他情緒激動,直接穿過了海底瀑布,被哨兵發現,雖然沒被查出來,但成了今後的把柄之一。

回到鮫人世界的赤需開始厭惡這個世界,但他又不忍讓大家有難,這個王國,可是父親拼命守護的世界!所以他一邊提升實力,一邊暗中擴大“光”。他年復一年的修行,年復一年的擴大光,在這期間,爲了掌握人類世界的動向,他派了四位鮫人加入世界政 府。那是一個很大的組織,只要加入進去,就能掌控人類世界所有的消息!

而後,他成了國王的候選人之一。

候選人中,車番性格懶散,光粦是女人,按道理來說,他本該是最有優勢的人,從不自大的赤需都覺得自己勢在必得。

但沒想到,在確定國王位置的最後時段,他的歷史問題曝光,長老們說他在禁地創建秘密組織,還說他曾私自闖出鮫人王國,甚至派人蔘加人類組建的組織。這些問題都令所有人反對赤需參選國王,可赤需做這一切,只是爲了讓所有鮫人看到太陽,沐浴溫暖的陽光。還有那璀璨夢幻的星河,也值得讓鮫人們收入眼眶!

當他失去候選人資格的時候,赤需暴怒。他很久以前就預想過,如果自己和人類聯手的事被發現,定受到王國嚴重的懲罰,他原本以爲自己能抵禦一切,但沒想到一切發生時,他既然會這麼生氣。

那是被誤解的憤怒,難以言喻!

前幾天,他收到羅邁德·德古拉彭從人類世界發來的消息。

“戰爭要開始了,帶着鮫人們來吧,來人類世界!”

赤需立即做出反應,於第三天準備出發。但沒想到,他的計劃被識破,光粦那個女人,敏銳的不像話。一見赤需沉寂,就知道他是爲之後的爆發做準備!

四周空空如也,發完脾氣的赤需一個人飄在海里,雙目呆滯。他的努力,既然被說成了背叛鮫人王國,真是可笑!可笑——

幾百米外,一個大廳藏在破舊的船艙裡,空在裡面坐起身子,四處尋找赤需的身影。

“赤需呢?赤需呢?”

“外面鬧脾氣呢,讓他靜靜吧。”

赤需的兄弟這麼說時,空不以爲然,她不顧大家的反對,慢慢出了薄膜,朝赤需所在的方向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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