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程公司走上正軌後，有人發現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以前，在遠程公司不好辦的事情，現在好辦了。
以前，遠程公司希望辦成的事情，往往不知道哪裡出了狀況，莫名其妙地擱淺。現在，卻突然地柳暗花明。
就比如，以前搞過幾次精簡機構，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忙活幾個月甚至一年，結果等於沒有減員。
可到了遠峰這裡，第一次分流機關人員近四百人，竟然沒有什麼鬧事的。這可就是奇了怪了。
於是有人把這個歸結於遠峰命中好，運氣好。
這不，又來了一個例證。
之前，還是程頌在執掌遠程公司時，向省裡打了報告，進口一臺數控無芯磨牀。
那個時候，不是有錢就能進口設備。需要外匯。還要排隊等候。一切都在計劃中。
現在回頭看，利弊共存。好在那個時候，遠程公司想進口設備，沒能排上隊。
要是排隊排上了，還就尷尬了。遠程公司拿不出錢啊。
有人或許要問了，既然沒有錢，打什麼報告，要什麼進口設備？
事情是這樣的。向上打報告時，還可以拿出錢。排隊排着，公司裡就捉襟見肘，銀行還催着還債。
有人戲謔着，說這一生，不能做窮人。你效益好，銀行求着你貸款，就怕你不借錢。
可到你露出窮相，對不起，你不但借不到錢，以前借的，趕緊給還了。
這也可以理解。要是哪一天，你突然倒閉關了門，到哪去要錢。
何況，六千萬元。可不是六百塊錢。
現在，遠程公司的效益一天比一天好。銀行雖然也來人催着還款，可是帶着笑臉的。
“先把錢還上。好借，好還。再借，不難。”
遠峰跟銀行領導協商，而且是友好協商，加上市府出面協調，遠程公司和開戶銀行的關係，起了微妙的變化。欠銀行的本金，開始少量的還。利息每個月都能還上。
現在，銀行即便鬆口，可以借錢給遠程集團，遠峰還不想要了呢。
遠峰過日子有一個原則。先勒緊褲腰帶，過半飽的生活。儘量不借錢。有多少錢，辦多大的事。
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省裡通知外匯額度批下來了。
花可南來問遠峰，“這個外匯，要不要。那臺數控無芯磨牀，要不要？”
“爲什麼不要？”這個時候，遠峰很大方，像個財主。
遠程公司是生產精密件的企業，這種進口的設備，是提高產品等級必須的。
花可南提醒，“我們的資金還是緊啊。”
遠峰說：“緊，不能在這上面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花可南還能怎麼樣，執行好了。
這臺數控無芯磨牀，是從北歐那個盛產鬱金香的國家進口。這種設備，不是進來就可以用的。得調試，還有培訓。
調試和培訓，全都由設備提供國的公司負責。他們派來一名工程師。
雙方語言不通，溝通起來有困難。
省外貿跟來一個翻譯。
這兩個人已經坐在小會議室裡。
居中坐着的，是一個白皮膚的男人，三十歲上下。他既要做設備調試，還要培訓操作工。
他的旁邊坐着的是省裡跟來的翻譯，一個女同志。
在他們對面坐着四位遠程公司的中層管理者。分別是技術部的部長聞采采，生企部的部長司馬勇強。三公司經理宮得秉。兩辦主任田凡。
白皮膚男人面前擺放有聽裝的啤酒，還有分別放着麪包和巧克力的兩隻白碟子。
工會來了一個幹事，拿着照相機，拍照。這些照片，是要展示到宣傳櫥窗裡的。
從市裡開會回來的遠峰，路過小會議室，進來看了。
田凡起身，給遠峰安排座位。遠峰坐下。
聞采采要給外國來的工程師做介紹。遠峰用手勢制止了，說：“這是在工作，不要客套了。”
但，遠峰的眉頭蹙了。因爲，白皮膚工程師在與對面的人做交流時，喝着啤酒，吃着巧克力。
短暫的交流後，聞采采、司馬勇強和宮得秉陪着白皮膚工程師去車間。
這時，遠峰才伸出手，和那個白皮膚男人握手，並向女翻譯點頭。
兩辦主任田凡和辦公室的秘書在收拾小會議室。
遠峰問：“這些吃的，誰讓安排的？”
田凡告訴，花可南讓這樣安排的。
“哦。”遠峰轉身出去。
辦公室秘書注意到遠峰的臉色，這就到了田凡身邊。
“田主任。遠董好像不高興。”
“趕緊收拾吧。”田凡已經注意到遠峰剛纔的表情。
他意識到，桌子上擺放這些食物，可能是個錯誤。
遠峰進到花可南的辦公室。
花可南在寫什麼。看見遠峰進來，他站起來，筆還拿在手上。
“遠董。會議結束了。”花可南問了一句廢話。
遠峰問：“來做調試的工程師，中午，沒吃飯嗎？”
啊？花可南這才意識到，遠峰的表情肅然，口氣也不對。
“中午來吃的便飯。在食堂吃的。”
“我在小會議室看見，桌子上還有吃的。”
“哦。我考慮到，畢竟是外賓。他們的生活習慣和我們的不一樣。”
遠峰說：“你沒去過他們那裡。是從電影上了解的吧？”
“......”花可南啞語。
遠峰說：“來這裡做調試。是他們應該做的。一日三餐安排好，不被餓着，就可以了。今天，這事，做個教訓吧。接下來的日子裡，不要再搞這些了。沒必要。”
“......”花可南的嘴巴動了動，是想解釋什麼，可能是覺得不好說。
遠峰說：“工作，就是工作。應該守我們這裡的規矩。他們是人，我們也是人。這應該是平等的。我想，他在他們國家工作，不會一邊吃東西一邊工作。”
“對不起。我沒想到問題這麼嚴重。”花可南做起了檢討。
遠峰說：“這個事，看起來，不大。我這樣追究，你或許認爲小題大做。不是。你想想啊，大家在談工作，他一個人吃着，別人看着。場面不好看吧。”
花可南說：“這是我的錯，考慮不周到。”
“不是不周到。是過頭了。”遠峰說完，轉身離開。
花可南愣在那，腦子裡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