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要生產電動自行車，職工們都認爲遠峰是不是太狂了。
遠程公司這纔剛剛恢復些元氣，就像一個人，大病之後，只是可以自由舒展，還沒有到大展拳腳的時候。
再說，那邊，天宇公司的生產，還沒有恢復到歷史最好水平。
對於先是託管天宇公司，後是合併過來，遠程公司有不少人對這個也有意見。他們可不管是不是市府意見，或者機械局硬是要遠峰這樣做。
就接收天宇公司，生產柴油機這個事，有人罵過遠峰，說他昏了頭，接那麼一個爛攤子。
在接收天宇公司這個事上，遠峰是兩頭不討好。用一句民間俗諺，就是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
好在，天宇公司現在的狀態，讓那些曾經罵過遠峰的人啞口無言。
事實勝於雄辯。
天宇公司已經能夠自保。而且，整個發展勢頭，超出不少人的想象。
尤其是D品和經過施喬陽之手改良後的單缸機，算是一個比較完美的結合。市場不但認可，有幾個經銷商，沒有提貨，就把款子預先匯了過來。
好吧，那個事，就算遠峰搞贏了。也算是在市府那邊掙到了面子。
可是，搞電動自行車，這不是市府意見吧？
這就又要鋪攤子，是不是有那麼點居功自傲。冒進了吧。
曾經勒緊褲腰帶的職工們，不希望遠程公司再出現什麼大的波折。曾經到破產邊緣上那種日子，讓大家怕了。
生產電動自行車，是一個大的項目。上一條生產線，成不了規模。沒有競爭力。上幾條生產線，那要多少錢的投入。
職工們爲這個事開始焦慮。
不少職工找到工會主席達偉，提意見，要把這個事情放到職工代表大會上討論。
達偉答應。
因爲，只要是上大的項目，會交由職工代表大會討論。
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天宇公司。先是託管，後是合併，就沒有交由職工代表大會討論。因爲，那是市府的意見，機械局的決定。
現在，有這麼多的職工提及上電動自行車這個項目，達偉必須正視。
達偉把職工們的意見轉達給遠峰。
“這個項目，肯定要投入不少的錢。遠程現在拿不出來這麼多錢。大家擔心，日子剛剛好過一些，大家怕被拖累了。”達偉坐在遠峰的辦公室裡。
達偉是遠程公司元老級的人，同樑家纔是同一批進這個公司的。當時，叫廠。
遠峰在當鑄造車間主任時，達偉就已經是工會主席。
現在，遠峰坐到董事長位置上，達偉除了服氣，別無他想。
在遠峰剛剛接任總經理位置時，達偉有那麼點不服氣。
當時，達偉認可的是鄭曉海。他認爲鄭曉海做了好幾年的常務副總，比遠峰更有資格接任總經理位置。
無奈，華令虎來到遠程公司坐鎮，重新選舉總經理。
在這件民主選舉的事情上，達偉至今還心有餘悸。
因爲，他有失職，或者說是瀆職。
基於平時和鄭曉海的關係不錯，程頌導演了一出假民主選舉，達偉也就默認了。
現在，達偉會時不時暗自思量，遠峰是不是知道了那次假選舉的內幕。
遠峰第二次迴歸總經理席位上時，達偉還是不看好。
可隨着遠峰的思路一步一步展開，達偉開始服氣。在董事會上，他也就站在遠峰一邊。
這一次，遠峰在董事會上提出要上電動自行車項目，達偉開始沒有意見。
但在鄭曉海發表了意見後，達偉也就有了些看法，只是沒有說出來。
如今，有這麼多的職工，跟他提這個事。他必須正視。
至於這個項目，能不能上，得由職工代表大會上決定。
爲這個，達偉必須提前跟遠峰通氣。
“這個項目，肯定是要交由職工代表大會討論。”達偉等於先行定下一個調子。
在達偉看來，遠峰是董事長不假。但在大是大非問題上，職工代表大會的權力，纔是至高無上。
達偉現在提這個事，就是站在工會角度上，代表全體職工的態度。
遠峰聽了達偉這一說，有了表情包。他的嘴角咧了一下，嘴脣蠕動，眼睛向上，目光滑過額頭，看天花板。
這個項目，還沒有到提交職工代表大會討論的時候啊。
如果達偉沒有來提這個事，遠峰不打算把這個事提交職代會討論。
理由：沒到時候。
只是腦子裡畫出的藍圖，沒法全景展示。因爲其中，有一些需要暫時保密的內容。
如果不能全景向大家展示，肯定沒辦法讓大家舉手通過。
在這種情況下，把這個事提交職工代表大會，極有可能胎死腹中。
“這個事，一定要在年初的職代會上通過，纔好進行後面的事。”達偉追加了一句，語氣極爲肯定。
遠峰只好點頭。
因爲，達偉現在所說，代表的是工會。
達偉又說：“對於職工的擔心，我能夠理解。好日子剛剛開頭，大家擔心不要因爲這個新項目，再毀掉來之不易的大好形勢。”
聽達偉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上，遠峰答應會好好考慮這件事。
考慮什麼呀？
遠峰心中嘀咕：有人只滿足於已有的一畝三分田。
聽從嗎？
遠峰骨子裡不是這種人。他的心思很大。
至所以答應考慮。是給大家一個時間。
世上有許多的事情，是需要時間來證明。
而相當一部分人，是要看見事實後，才明白其中的道理。這就是事實面前的後知後覺。
關於電動自行車項目，遠程公司一時拿不出來這麼多的錢，可以發動對這個項目感興趣的人蔘加。
遠峰的這個構想，源於遠程公司之前蓋出的兩批房子。
那個時候，遠程公司的效益，在鼎盛時期。以企業的名義拿到了地皮。凡是有想要房子的職工，提交申請。
但還是有前提，要用評分形式。即便是評分標準達到，還要自己拿錢出來。
拿不出錢來的，只好往後退退，讓有錢的人排到前面去。
這是一種集資。缺房子的人，大家聯合起來，湊足了錢，就動工建設房子了。
對於電動自行車這個項目，遠峰現在的思路，就是參照集資蓋房子這個模式。
電動自行車這個項目，應該有市場。
雖然，目前的市場上，電動自行車，才三個牌子，市場認可度不高，缺乏消費者的認同。
電池的續航能力低，是一個問題。
價位偏高，購買力有限。主要是百姓的收入普遍不高。
如果價位降下來呢？
能夠解決掉這兩個問題，市場前景，應該可觀。
遠峰這樣想問題，就同一個人自說自話。
一個人說話，總有理。
他要把自己的設想，與人討論。
但這種討論，應該圈定在一個有限的範圍內。
相對保密吧。
因爲，有些事情，前期操作時，其中的道理，不是幾句話可以解釋清楚。
如果沒有操作，就先說出來，麻煩自然而然就會跟着到來。接下來，就會出現人爲的障礙，甚至被打上壩子，再也過不去了。
這就同戰場上打仗，將軍的運籌帷幄，只有自己清楚，只有身邊的幾個參謀知曉。
對外公佈的，必須一步一步向前推進。
這就跟牽着盲人步行上樓梯差不多。踏上第一個臺階，才告訴還有第二級臺階......
遠程公司的職工代表大會，過了元旦，在一月十八日召開。118，圖個吉利。
大會上，在分組討論時，不少人提及電動自行車項目，並要求遠峰答疑。
在收集代表們意見後，有一個再集中開會的答疑程序。在這個程序中，董事長和總經理應該對職工代表提出的問題給予解答。
遠峰承諾，上電動自行車這個新項目，不用遠程公司的流動資金。
誰信啊？
不用流動資金，你去哪弄錢？
銀行嗎？
雖然銀行現在對遠程公司的臉色不是之前那樣難看，但人家也不至於傻到，前面還有五千多萬元沒還上，就又借錢給你。
做夢娶媳婦吧。
有職工代表舉手，問：“遠董。能不能把你的思路告訴大家，到底是怎麼不用公司的錢？你不可能以個人擔保去弄錢。你也弄不到大數目的錢。”
這可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遠峰做了一個無意識的動作。他的手到了後腦勺上。
下面的代表們可是樂了。
這是開大會，你遠峰的身份啊。你現在這樣的動作，是不是孩子了。
聽出大家的笑聲，遠峰收了手，放回檯面上，說：“至於這個項目，資金的保證，還有構想中。我現在能夠承諾的，就是不動用遠程公司的流動資金。”
“董事長同志。這裡，可是職工代表大會。你現在行走的每一步，都是遠程公司的未來。”
遠峰無奈啊。
“這樣吧。這個項目，先擱置下來。等我想好了，怎麼弄到啓動這個項目的款子後，再到大會上來報告，行不行？”
先擱置？
“鼓掌。此處，應該有掌聲啊。”有人半玩笑，半認真，率先鼓掌。
可是，附和的掌聲有限。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