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乃是巧女節的前一日。天,卻異常的冷。
天剛矇矇亮,宮裡面的最得皇上信任的內侍官曹忠便披着一身的小雪花進了右丞相府,送上宮中盛宴的邀請帖子,帖子上打的是皇后的名號,請了鳳正雄、鳳九歌以及鳳恆信。
鳳正雄將曹忠讓進屋裡,塞了些銀錢給他,試探着問了一句:“曹公公,本相聽聞,昨日,久微國與青羅國的使者皆住進了國賓館,可是這次巧女宮宴上有些特殊的……
他沒有將這話說完,便盯着曹忠,眼裡的意思很明確。
曹忠笑了笑,道:“右相爺的消息果然靈通,相爺自是知曉,往年的巧女宮宴,皆是年輕人的場子,今年多了些遠道而來的貴賓,自然要跟熱鬧些,昭平郡主乃是皇城裡最炙手可熱的人兒,府上的七公子亦是難得的少年天才,連皇上都提了好幾回,右相爺,您可要早做準備!”
曹忠是個人精,不會將話說的那麼明確,他點到爲止,說完,便閉緊了嘴巴,不再多言一個字。
鳳正雄卻說明白了,鳳九歌的婚姻大事,必定是明日宮宴的重頭戲,他的小兒子鳳恆信,也該在皇家面前露一露臉了……遂點了點頭,對正要離開的曹忠道:“多謝曹公公,天冷地滑,公公慢走!”
曹公公又笑了笑,回道:“右相爺勿送,今年這冬天確是來的早了些,想來到了年關,該又是一番瑞雪兆豐年的好景緻,告辭!”
鳳正雄便站在門口,望着曹忠遠去的背影,微微皺起了眉頭。
自家的女兒光芒四耀,他自然高興,可這木秀於林,好壞還真不好控制了。
青羅國的使者早送了國書來,且這使者乃是奔着鳳九歌而來,他是知曉的,只沒想到這青羅國的使者卻是與久微國的使者一併落了地。而這兩位使者卻都不是尋常人,一個是青羅國的太子青羅玉辰,一個是久微國的四皇子千靈久夜。
這千靈久夜在久微國的地位可是比青羅玉辰在青羅國的地位還要高些,若然他的心思亦在鳳九歌的身上,鳳九歌的婚事,可就會變得很麻煩。
宮裡面,有本國的太子万俟歸涯對鳳九歌重新起了心思,府裡面現住着一個玉公子,這又外來一個青羅太子,一個久微四皇子……他到底該將女兒嫁給誰呢?
不!確切的說,將女兒嫁給誰才能讓他獲得最大的利益呢?
鳳正雄有些犯愁,這種愁是他從未遇到過的,且來的有些怪異,然,沉浸在即將獲得莫大利益喜悅中的他,卻並未發覺……
曹忠剛剛離開右丞相府,便又有人來訪,來人有些意外——竟是一向與右丞相府沒有多少往來的炎王——万俟蒼炎。
他未讓人通報,便直接進了府門,待鳳正雄得到消息,慌忙趕過去迎接時,他的人已然到了相府的花園。
“老臣見過炎王,不知炎王大駕光臨右相府,有何要事?”鳳正雄給万俟蒼炎見了禮,試探着問。
万俟蒼炎邪魅一笑:“右丞相大人請起,本王哪裡有什麼要事,這不,在府裡面悶的慌,聽說你這裡的梅花開的不錯,就來賞玩賞玩……”
他這話剛落音,身後便想起了万俟歸涯的聲音:“巧了,炎王弟,本太子也是來賞梅花的!”又是一個徑直入府來的貴主!
鳳正雄驚了下,正要給万俟歸涯見禮,假山石後,又轉出兩個人來,左邊的男子掃了一眼万俟歸涯,擡高了聲音道:“涯太子,多日不見,你風采依舊呢,踏雪賞梅是件雅事兒,想來不介意再多了本太子與四皇子吧!”
竟是青羅玉辰與千靈久夜。
鳳正雄有些頭疼,這怎的剛剛想到這些人,他們便一個不落的全都聚到他府上來了?!賞梅花?賞他家的女兒纔是真的吧!
思量了一番,鳳正雄道:“如此,便請各位貴主移駕蓮香苑,那苑裡有幾株風姿不錯的早梅,該是開了!”他打算把這些人都帶去見鳳九歌,再從旁細細觀察。
蓮香苑裡。鳳九歌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她偏過頭問身旁的鳳蘭:“我這蓮香苑裡有梅花?”
鳳蘭道:“倒確是有三株,只是長在西牆角,我前日裡瞧見的時候,有兩株打了花苞,有一株開了雜亂的開了半樹,實在沒有多少風姿可言。”
鳳九歌冷笑一聲:“鳳蘭,你去請了玉公子前來!請他在那些煩人的蚊子到來之前趕到。”
“是,郡主!”鳳蘭不多問,轉身出門去請人。
鳳九歌又望向鳳菊:“你去,給我掄了棍子,將那開着的梅花都打落了去。”
“這……郡主,這有些不妥吧?”鳳菊自作聰明的多了一句嘴,被鳳九歌凌厲的視線一瞪,慌忙道:“是,郡主,奴婢這便去!”
最後,鳳九歌對鳳竹道:“鳳竹,你去守着門口,若然玉公子來晚一步,你便告訴他們,天兒冷了,日子清閒,我已然養成了晚起的毛病,不睡到午飯時不會起榻!讓他們自行去賞梅!旁的話,不必多言!”
“好的,郡主!”鳳竹笑了一聲,又嚴肅起臉色,守門去了。
這些人本就是奔着鳳九歌居住的蓮香苑而來的,到了這花園,再繞兩條小路也便到了,是以,他們的速度,確實卻万俟明玉快了些。
有了他國貴主的加入,万俟歸涯便成了引路的東道主,万俟蒼炎跟在他的身邊,心裡有些不舒爽,這些人來做什麼他暫且不想多做思量,可他來鳳九歌,可是真有事兒——他,是來送禮的!
可這些人聚在一起,他這禮,可不好找機會送出去。
千靈久夜走在最後面,那緋紅的緩帶輕袍在漫天的小雪花中輕輕揚起,配上他那張臉,這世上的什麼梅花能有他絕色動人?!
更何況,他可是知曉這右丞相府的梅花是在雪樓而不是蓮香苑的,然,他竟也平平靜靜的跟着走了,只是嘴角那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邪魅笑意越來越深……
這麼些人往蓮香苑裡的門口一站,卻意外的發覺除了一個挺直了腰板站着的婢女,並未有人出來迎接,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都有些不甚自然。
鳳正雄的臉色亦黑沉了下來,冷聲問道:“鳳竹,這是怎的一回事?郡主呢?”
若不是這些人,大多都已見過,鳳竹還真有些怯場,她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彎腰給所有人一併行了禮,才道:“回相爺,今兒天兒冷,郡主身子懼寒,還未起榻。”
“什麼?還未起?這……”鳳正雄有些尷尬的瞧了瞧站在飛舞的雪花中的各位尊貴的主子,聲音更厲:“那你還站在這裡作甚,快去侍候郡主起了!你沒瞧見各位貴主大駕蓮香苑嗎?真是太不像話!”
鳳竹卻道:“回相爺,郡主已然知曉各位貴主前來蓮香苑賞梅,郡主說了,蓮香苑的梅花樹在西牆處,請各位貴主自行前去賞看,天兒冷,她已然養成了晚起的毛病,不好改了,各位貴主都是心寬似海的人,想來不會介意無她作陪,且容她多困困!”
鳳正雄的表情完全僵在了臉上,万俟歸涯,青羅玉辰的心裡亦騰起了惱意。
千靈久夜卻笑了一聲,打趣道:“鳳竹,你這話定是有些水分,依着本皇子對歌兒的瞭解,她可不會將話說的這幫漂亮!嗯,讓本皇子想想,她會如何說……”
千靈久夜還真作了一番考量,方纔接着道:“想來,她的原話約莫是——鳳竹,你去門口守着,瞧見那些擾人清閒的蚊子來了,便告訴他們,不是要看梅花嗎?讓他們自行去看,本郡主可沒工夫奉陪!”
“咳……咳咳。”鳳竹被自己的口水給噎了一下,咳嗽兩聲,才恢復了臉色道:“四皇子說笑了!”她的心卻跳的有些慌,想着:這四皇子還真是個妖孽,連郡主說的什麼話兒,是個什麼態度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危險,好危險!
見得鳳竹的反應,千靈久夜嘴角的笑就擴大了些,他知曉自己猜的差不多,便又道:“各位,這女兒家是得多睡睡,才能更美麗動人呢!這大冷的天,確是我等叨擾了郡主,既是賞梅,那便走吧?郡主說了,這梅花樹啊,在西牆處!”
言罷,他果真大大方方上了前,曳地的衣袍在剛落了一層薄薄雪層的第三畫出淺淺痕跡,說不出的邪魅瀟灑!
万俟歸涯等人也只好強壓了心頭的惱氣,亦邁開了不知往西牆處而去。
西牆角,確有梅花在開着,還有一女子在花樹下翩翩起舞……那脫了外袍,只穿着單薄的鵝黃紗裙的女子,赫然便是鳳九歌的貼身丫鬟——鳳菊!
“呀,這是郡主給我等準備的小禮不成?”万俟蒼炎有些疑惑的道:“這女子容貌倒是不錯,可惜這舞姿……嗯,好吧,也勉強看得!”
很顯然,鳳菊並沒有依着鳳九歌的命令,將梅花打落,反而以爲自己的機會到了,竟不惜拿出了自己唯一會的一支舞跳了起來,她以爲,這些多的主子,總是會有一個能看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