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句揶揄的話兒,墨非離卻作了一番認真考量,而後道:“何爲吃醋?”
“便是……”鳳九歌一時不知如何解釋,便反問:“你可是不歡喜我與子華結盟?”
“並無!”墨非離淡漠的道:“万俟明玉也算是這穹天大陸的佼佼者,他的父親万俟禹天亦比那万俟啓天要順眼些,你與他二人結盟,於你大有助益!本尊不反對!”
“我問的不是這個,”鳳九歌無奈的道:“朋友自是日久見人心,盟友卻是利益作開頭,我自是知曉,我問的是——你是否在意我與子華在利益之外的接觸,我是個女子,而他是個男子,自古男女總是相看眼順而後心順,是以……”
鳳九歌還未將這話說完,墨非離便已沉下了臉色,頗有些陰狠的問:“你瞧上了万俟明玉?欲嫁他爲妻?”
未等鳳九歌答話,他卻又補上一句:“這件事兒,你想都不要想,你給本尊記牢實了,未幫本尊煉得完整命魂之前,你若是膽敢自作主張的去做一些本尊未曾允許你做的事,莫怪本尊將你也作了炎火之中的惡鬼兇魂!”
他說的,依然不是她想知曉的答案,且又是這般討厭的強霸語氣,鳳九歌心裡遂有些不舒爽,故意道:“之前?那之後呢?墨非離,你不會是想綁着我一輩子吧?我是個女人,尋常的女人可都是要嫁人生子的!”
“那是尋常女人!”墨非離不知怎的,便惱了,他的視線如冷厲的刀子射向鳳九歌:“你與她們不同,你乃是本尊選定的人,便是他日要嫁人,亦是由本尊做主!”他將袖長的手指在座椅旁的實木矮几上敲的脆響:“熱湯!”
鳳九歌轉身便走,她覺得壓根兒無法就這件事兒與墨非離友好的溝通,他就是個不通世俗情感的惡劣暴君!自己不食人間煙火,卻還死死地禁着別人的思想自由,更可惡的是,他可沒少對她又抱又親的,偏生心無半點私念?依着他這話裡面的意思,竟是他若覺得誰人可以娶她,她就得嫁了?
很好!他沒有吃子華的醋,毫不吃醋!仍是那該死的佔有之慾在作祟!可……他想徹底的鎖了她的自由?絕不可能!總有一天,她會比他更強大,反過來狠狠地虐虐他!
將幾桶冰冷的水倒進了浴桶中,鳳九歌便召喚出桃夭,咬牙切齒的道:“給我燒,燒的越滾燙越好!上層大陸的仙人?那想必是很能受燙的!總得好生的燙燙,才能消除他身上的毒!”
桃夭不知曉自家主子何以如此的憤惱,只好依言將那大木桶的水燒的滾起了熱泡……
然而,鳳九歌的小心思並沒有算計到墨非離,他連炎火灼體都不怕,又怎會在意區區沸水?他的手掌伸過去,掌心淡紫的柔光輕輕的接觸水面,細小的水波打着圈兒散開,那水便到了他最歡喜的溫度,他旁若無人的解了衣袍,坐下去泡着了……
鳳九歌惡狠狠地盯着他光潔的後背,只覺得那過分白皙細膩的肌膚礙眼極了!遂悶悶一拉垂簾,將沐浴的墨非離掩了起來!
眼不見,心才淨!
等等……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鳳九歌皺起了眉頭,仔細一回想,眼睛又瞪大了——紫光!墨非離已達武階之巔的紫階!
可憐她瞞着所有人,勤修苦練,卻不過纔是初綠武者!
不行!她必須再給自己加壓!今天年關之前至少要再漲兩級武階,否則,她得何時才能翻身逆襲把歌唱?!
這天晚上,右丞相府是很熱鬧的,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憤恨!
鳳恆信跟着桑娘回了破爛不堪的小院,母子兩人尚未來得及說幾句話,五夫人槐夢便領着丫鬟婆子進了門,桑娘嚇得趕緊拉着鳳恆信要給槐夢見禮!可桑娘跪下了,鳳恆信去卻不肯跪,他眸眼冷冷的望着槐夢道:“九歌姐姐與信兒說過,信兒乃是右相府的七公子,是自己的主子,不是誰人的奴才!除了跪天跪地,跪君王、父母外,在旁的人面前,都得挺直了腰桿子!五夫人既非天地,亦非君王父母,信兒,不跪!”
“呀!”五夫人槐夢一聽這話,那張鋪滿了脂粉的臉頓時就陰沉了下來:“好你個不識好歹的小賤種,竟敢如此與本夫人說話?”她回過頭,擡高了聲音道:“聽見了?你們都聽見這小賤種說的是什麼話了嗎?本夫人好心好意過來看看他們母子,他們便是這般歡迎本夫人的?”
“五夫人,奴婢聽見了!”左邊抱着兩匹過時布匹的婆子道:“五夫人,您消消氣,這賤東西就是賤東西,不過學了些本事便敢如此囂張,奴婢這就幫您好生的教訓教訓這小賤種!”
這婆子說完,便掄起手裡的布匹,朝着鳳恆信小小的身體砸打了過去!
鳳恆信並沒有閃避,這幫人欺辱了他們母子多年,他早就咽不下這口氣了,他在手心裡蓄起了玄力,想要教訓回去……然,桑娘卻忽然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身子,於是那布匹便打在了桑孃的背上。
“母親,你……”手被桑娘緊緊的抓住,鳳恆信大爲不解!母親這是在做什麼?爲何不許他動手?他分明已有能力教訓這些壞人了!
“五夫人,信兒還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他計較!”捱了打,桑娘卻又跪了下來,極其卑微的向槐夢彎腰。
“哼!不懂事?他是不懂事?可他怎敢頂撞本夫人?”槐夢陰狠的道:“桑娘,當初本夫人懷着六公子,不方便伺候相爺,這才讓你鑽了空子,有了這個小賤種,不管是輪到哪方夫人的頭上,都會賞你一碗落子湯!然本夫人良善,讓你留下了孩子!
這些年,本夫人是怨你怨,苦活累活也都讓你幹了,可這是你罪有應得!誰讓你作爲奴婢,卻背棄主子,不知羞恥的爬上相爺的牀榻!可本夫人到底也沒要了你母子二人的賤命吧?你竟還未收起那不該有的心思,妄想靠着這小賤種一步登天?想踩在本夫人的頭頂上去嗎?”
五夫人出身並不高貴,乃是屠夫之女,家裡有些油水,生的又有幾分姿色,父親便買了幾個孤女給她做丫鬟,讓她也裝起了千金小姐,她不擇手段的攀上了鳳正雄,有了孩子才被接進右丞相府。
桑娘是她自幼時便得來的丫鬟,她自然知曉桑娘性子軟弱,良善好欺,便將桑娘拿捏的死死地,當初明明是鳳正雄酒醉之後強了桑娘,清白被毀後桑娘甚至差點跳河自盡,得知自己懷孕後纔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念頭……可任由着槐夢賤貨雜種的辱罵着,桑娘竟漸漸的覺得自己確是愧對了槐夢,她自己認打任罰的也便罷了,卻還強迫孩子也認了這命!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深沉的悲哀!
是以,聽了槐夢的話,桑娘嚇得撲在地上就磕頭:“不敢,五夫人,桑娘是您的丫頭,這一輩子都是您的丫頭,桑娘怎麼敢有逾越您的想法!”說完,她便去扯鳳恆信的手:“信兒,快,快給五夫人磕頭認錯!求五夫人諒解你年少無知,無禮衝撞,快磕頭……”
“我不!”鳳恆信卻惱了,他已然有了自己的獨立的思想,他絲毫不認爲自己有何過錯,是以,他直接推開桑孃的手,想要再次證明自己的能力!
槐夢帶來的丫鬟婆子們,不過是狗仗人勢,哪裡能抵的住已然修成中黃武者的鳳恆信?!皆是還沒反應過來,便捱了鳳恆信一拳幾腳的,個個滾到了地上抱手抱腳的只喊疼痛。槐夢帶來的那些她自己不要的破爛禮物亦砸了一地。
鳳恆信打的痛快,桑娘卻嚇得面色慘白,身子直髮顫,眼見得鳳恆信欲對槐夢動手,她竟是大喊道:“信兒,你快住手,若然你再不住手,我……我便全然當了沒生養你這個賤種!”
又是一聲“賤種”,然而這一次卻是從自己的親生母親嘴裡喊出來的,鳳恆信只覺得心裡一陣撕扯般的疼痛,他小小的心裡第一次生出了怨恨這種東西,卻又在下一刻想起鳳九歌教他的仁義禮孝……他年紀小,思想價值觀亦尚未完全形成,卻牢牢實實的記住了姐姐的教誨!
垂下了小腦袋,他將拳頭握緊了又鬆開,最後如被風雪壓折了小樹一般,懨懨的朝着槐夢低了頭:“五夫人,我錯了,你要打便打吧,可讓我給你跪下,絕不!”
那話語裡抑制不住的不甘與憤怒,又帶着陰冷冷的凌厲,使得槐夢的身體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可她的心中很快就騰起熊熊怒火:怕?她竟然從這賤種的身上感覺到了怕?這種感覺太糟糕了!小賤種還這般小,站起來都不及她的腰,卻已然有這般的氣勢!若然等到他長大,還不知道會有多難對付呢?!
“打!”槐夢猛地擡高了聲音,喊出殘忍而陰狠的話:“小賤種,還敢動手,這可是你讓本夫人打的,你年紀這般小,心思卻已然這般惡毒,本夫人今兒非得替你的母親好好的教教你,給本夫人打!”
主子下了命令,那些丫鬟婆子們便都掙扎着爬起來,朝着鳳恆信圍了上去,她們初時不敢動手,可眼瞧着一個婆子給了鳳恆信一巴掌,他卻生生的忍下了,並未還手時……便都大了膽子!
一拳又一拳,一巴掌又一巴掌……鳳恆信終究被打得鼻青臉腫!
“跪下!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賤種!給五夫人跪下!”一個婆子一腳踢中鳳恆信的膝蓋,只聽得一聲骨頭的脆響,鳳恆信痛呼一聲,跌跪在地上“咚”的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