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伸手過去，想要抱起穆遠，卻被他拒絕了，他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這裡細菌滋生，空氣不流通，穆遠一身血汗，能有什麼好聞的味道。他抗拒着傑克的靠近，卻被傑克一手按住了手，傑克的眼眸在黑夜中沉如水，“聽我的，別讓我說第三遍。”
穆遠嗓子嘶啞，根本就說不出第二句話來，只能無力的抗拒，這點力道對於傑克而言，根本不放在眼裡，他打橫抱起穆遠，他輕了好多，相比之下，楚凜要幸福得多，穆遠被囚禁整整大半年，他來後就沒見過穆遠完整的模樣，總是奄奄一息的，好幾次都阻攔了有人心懷不軌，可他失蹤了三個多月，他才找到。
小遠失蹤了三個多月，他才找到。
這是他私人的事情，他不能動用海軍的資源也不能動用國安的資源，所有人都以爲他在執行秘密任務，卻不知道那幾個月，他瘋一樣地在找一個人。
詹姆斯自然也聽到消息了。
有幾名水手抗議了。
詹姆斯說，“你有本事，你就有傑克的本事，別說一個穆遠給你，整條船的人，我都給你，如何？”
他尊敬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哪怕有性格一點，那也無所謂。
他受得起。
傑克把他抱到船艙這才發現穆遠身上的嚴重之處，他的小腹曾經被鐵片割傷沒有經過治療，再加上船艙裡空氣潮溼，傷口早就潰爛了，也不知道潰爛了多久，觸目驚心，有巴掌那麼大的傷痕，還有一股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傑克眼睛一縮，這條軍艦上沒有軍醫，只有一點抗生素和簡單的醫療用品根本不能治療穆遠的傷。
他來幾個月了，竟然從來不知道，他小腹上竟然有一道這麼可怕的傷痕。
他也從來不說。
傑克想，他要想辦法走，否則，就真都來不及了，希望衛斯理能和他配合好，應該告訴衛斯理的，他已經告訴衛斯理了，只看他們兄弟默契了。
穆遠眼神有點渙散，其實他早就迷迷糊糊很久了。
傑克去了囚籠許多次，他是最近才認出來的。
因爲重傷，精神不濟，他整日都是昏昏沉沉的，並已經做好了死在這艘潛艇上的準備，他只有一口氣撐着，就是希望能夠有機會，撐到有人來救援，可他也知道，這是非常難的，他在暗無天日的海底，誰能找到海底來，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抱着希望，一直到，他認出了傑克。
他來幹什麼？
傑克把穆遠剝乾淨了，他身上傷痕累累，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除了小腹，還有小腿，都有潰爛的傷，傑克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他洗乾淨，特別是那一頭已經髒亂得根本沒辦法看的頭髮，他乾脆一刀剪了，把穆遠給剃平頭了。穆遠昏昏沉沉知道有人在給他清洗身體，這一幕，真是格外的熟悉。
“傑克……”這大半年來，穆遠第一次說話，嗓子如火燒一樣的疼痛，每說一個字都疼得他眼冒金星，她卻沒有一點辦法，疼得厲害。
傑克。
“別說話。”傑克說，點燃了一盞油燈，穆遠躺在他身邊，身上是各種斑駁的傷痕，他是一名軍人，還是秘密部隊的軍人，什麼場面沒見過，他見過比穆遠的傷更可怖的場面，然而，只有穆遠，會讓他覺得心疼。他微微側身靠在他身邊，看着他的眼睛，“好久不見，前男友。”
他的手指在穆遠的胸膛輕輕的劃過，懷念着他身上溫熱的觸感。
穆遠的身體麻木得沒有一點感覺。
疼痛到麻木，早就一點觸感都沒有。
穆遠看着他，響起了一些糜爛的畫面，曾經他們那麼醉生夢死地相愛過，傷害過。
再相愛也抵不過彼此的信仰和守護。
穆遠看着他，輕輕地搖頭。
傑克說，“你不想見到我，我也來了，會有一點疼，你忍着。”
穆遠在想，在他好幾次瀕死之時，他不停地問自己，你最想見的人是誰，他的理智沒有回答他，他的心早就給予了回答。
他還沒怎麼弄懂會有一點疼是什麼意思，傑克已把剪刀放在火上烤，他看了穆遠一眼，冷靜地把他小腹上的爛肉都剪，割掉，穆遠發出了困獸的悲鳴，卻死死地咬着脣，出了一身汗。
沒有嗎啡也沒有麻醉，只能如此。
穆遠以爲他的身體感覺不到疼痛，卻還能鮮明地感覺到刀子在皮膚上割着肉的聲音。
傑克下手非常快，乾淨利落，有新鮮的血液流出來，傑克穿針引線，把他的傷口縫合，簡單地上了藥，打了幾針，幷包紮起來，穆遠已經疼得暈過去了。傑克給他小腿一樣的處理和縫合，這都是暫時的，他需要去醫院，接受更全面的檢查也接受更專業的治療，他的治療只不過是暫時的。
船艙裡一片血腥味，穆遠暈了過去，反而安靜了一點，臉色蒼白至極，傑克坐在牀邊，淡淡地看着穆遠，本以爲天各一方，人在天涯，我們不會有重逢的機會，他是秘密部隊的人，他是中國軍人，這世上沒那麼多巧合，或許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可誰知道，又見面。
“我和你說過，別再出現在我面前，爲什麼要出現呢？”傑克低頭，在他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小遠，我會給你報仇。”
我會給你報仇。
傷害你的人，我從來不放過，哪怕是我自己。
詹姆斯在外面敲門，傑克收拾了自己，出了門。
“你挑誰不好，去挑那名中校。”
“還沒操過軍官，很想知道是什麼滋味，軍校這麼高，我很有成就感。”傑克淡淡說。
詹姆斯說，“換一個人。”
“那不行，我就要他了，你們挑起了我的好奇心，就允許你們玩，不允許我玩？”傑克問，“什麼道理？沒當我是兄弟是吧，那我下船。”
詹姆斯知道，這不是威脅，這艘船上也的確需要傑克。
“別弄死了。”
傑克冷冷一笑，意味深長，“放心，我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