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殷如行拿起那塊玉飾仔細的看了看。之前收拾換洗衣服時也見過,普普通通的一塊玉飾。品質固然不錯,內裡沒有雜質,通體溫潤。然而顏色不怎麼好。白色的底子上左一道右一道或綠色或棕色的斑紋。既不成圖案也沒有規律。玉飾的性狀還特別奇怪,圓不圓、方不方,乃是一塊奇異的多邊形。上面雕刻的紋路也奇奇怪怪,不是常見的花鳥蟲魚,幾根線條扭來扭曲的糾纏成怪模怪樣的圖案。
“切——,什麼寶貝這麼稀奇。”在掌心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她嘖嘖嘴:“這到底是什麼啊。要說是玉佩吧,連個穿戴的孔都沒有。玉飾吧,就樣子也忒怪。”
雲曉風微紅了臉,道:“樣子怪怎麼了,你不是有個樣子還要怪的寶貝。”
殷如行一愣,隨即恍然而笑,從一堆零碎中翻出果綠色半透明手機:“你說這個?”這東西雲曉風很早就好奇過,她也順勢給他簡單講解過功用,此時便嘆道:“這玩意兒不算寶貝。在我家鄉幾乎人手一個。更新換代奇快無比。四五年一過,就有更好的出來了。在這裡雖然稀罕。可再稀罕也是個死物。少了我家鄉特有的一種能源,沒法用。也就和磚頭差不多。”
雲曉風對沒法亮起來的手機早就興致缺缺,這時提起不過是打個比方。見她這麼說,便又道:“我這個可不是人人都有。貴重着呢。是真寶貝。”
殷如行輕笑出聲:“我雖沒什麼見識,也好歹見過一兩樣珍貴的玉器。別的不說,單看這玉上的雜斑就算不得上層品質。你若看重,直說就是了,我也知道玉隨人緣的。何必非說是寶貝。”
雲曉風不滿道:“我沒說錯。這玉哪裡玉質不好了。我告訴你,它是從一塊整玉上分解下來的。那塊整玉。傳說叫做鎖魂玉,據說是仙家寶貝。人戴着,可以清靜凝神,不怕邪祟。”
殷如行聽着就想笑,封建迷信的力量還真是強大:“那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我。這塊神奇的玉是你的傳家寶啊?”
“咦,你怎麼知道?”雲曉風滿臉驚奇。
殷如行忍着笑將玉飾塞進他手裡:“好好好,那就勞煩你好好收好着傳家寶。”真是好笑,他一個庶子還能拿到傳家寶?嫡子都是吃閒飯的呢!
“你別不信。”雲曉風被她一臉的笑意給弄氣了,“真是有不尋常的地方。要不然,我師父也不會藉着去用了。”他頓了頓,轉身翻出一個絲線編制的小網。將玉飾放進去,掛在殷如行的身上:“喏!借給你戴一天,你晚上調息試試,看有沒有不一樣。”
殷如行被他逗樂了:“還有這功能,那你怎麼不時時刻刻帶着?”
雲曉風沮喪的道:“這要看緣分的。師父說我和它沒緣,所以感受不到神奇之處。”
他的表情太一本正經。殷如行“噗”的捂住嘴,扭頭抖了一會兒肩膀,回身正色道:“那好,我就試試,看我是不是你這寶貝的有緣人。”
說說笑笑間。東西全部收拾完畢。天色還尚早。預訂的計劃是明天一早出發,時間很空閒。雲曉風開始黏黏糊糊起來,想要趁着時候好好親熱親熱。
殷如行卻有別的想法,她近來體內內力澎湃,望着身側高聳陡峭的崖峰,心裡不覺癢癢。道:“曉風,我想試試用最短的時間攀上這崖頂。看看自己現在內力的極限在哪裡。”
雲曉風有些不高興:“這麼高的崖。你這個時候去攀,就是到了崖頂天也黑了。還是明天再去吧。”
殷如行不欲浪費時間,道:“天黑了我就在上面住一夜。明早下來,咱們再出谷。也不耽誤什麼時間。若是明天去崖頂,來回一折騰又是一天的時間。那就得後天才能出谷。這不是浪費時間麼。”
雲曉風滿心不願。然而殷如行性子有些倔。一般與原則無關的事他就都順着。又因她見識較爲豐富,大方向問題上通常把握的更爲到位。故而這兩人在一起一個月,大小事倒是女方做主的多數。如此一來,他雖有一萬個不肯,眼見着殷如行打定了主意,也只好點頭:“那你小心些。我就在這兒等你。”
殷如行高高興興的親了親他的臉頰:“不用等。乖乖睡一覺,明早我就回來了。”
因爲要在崖頂過夜,又恐怕攀登途中遇着未知的危險。雲曉風將食物、水囊、藥粉、白布、火摺子等等隨身行李都給她背在了身上:“寧可多帶些。別要用的時候找不到纔是糟。”
“知道了。”殷如行整好行囊,腰纏長鞭,橫背長劍,提起一躍,飛身抓住了七八丈高出的一根老藤,笑眯眯的對着下方的雲曉風眨了個眼,又提氣向上方躍去。
山崖下方,雲曉風五味雜陳的呼出一口長氣。這功力提升的速度,還真讓人眼紅。看看自己衣兜裡的二十來顆丹藥,他又微微翹起了嘴角。急什麼,早晚他也會有這一天。說起來眉眉還真放心,所有的丹藥就這麼留在了他身上。也不怕他心一黑,乘機帶着藥跑了。真是……
時間比預計的要短,殷如行登上崖頂,天色還有那麼一點點白。
顧不得其它,先盤腿坐下調息。內力在不停的飛躍間果然被耗盡。但效果也是卓著的,她知道了自己現今的極限在哪裡。以及功力質的飛躍後帶來的一些新效用。
等到調息完畢,天已經黑的看不出一絲光亮了。殷如行選了一顆高大的老樹。灑過藥粉。用了些乾糧清水。如今她內力深厚,需呀的睡眠時間就不多。正好混一夜,東方一白就下崖。曉風只怕是等急了。
銀色的月光透過密密的樹葉點點灑落。在黑漆漆的夜晚顯得格外明亮。可惜這裡沒有水。山谷裡的水潭邊,一到夜晚,可是有不少螢火蟲的,就像星星散在人間一樣漂亮。
一道瑩亮的光芒飛快劃過眼角。這裡也有螢火蟲?
視線一轉。殷如行頓時呆傻了眼!
衣角間,絲網中的玉飾一閃一閃的放射着晶瑩的幽光。
靠!居然真是寶貝!
殷如行立刻抓在手裡盤弄。可惜除了那一閃一閃的光,她實在看不出還有什麼其它的神通。這光吧,還不怎麼亮。照明都不夠,挺雞肋。
不對!她和曉風在一起一個多月。也沒見過這塊玉會發光。怎麼今晚它就亮了?
殷如行立刻開始找原因。左右折騰一番,發覺被月光照到時,這塊玉飾光芒更甚。
山谷裡也有月光。看來,要麼是這塊地方有蹊蹺,要麼是今晚的月亮有蹊蹺。
殷如行立時跳下樹,在林間搜索,想要找出一片能大面積接受月光的地方。小半個時辰後。她找到了一片沒有樹木的空地,銀色的月光流水一樣傾瀉於地。她將玉飾放在月光下,退後兩步。
玉飾上的光芒越來越亮,一盞茶的功夫後,玉飾上方的虛空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圓弧,高高的懸掛半空,和殷如行的視線平行。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她這裡,夜林銀月,虛空圓弧中。陽光明媚。手指伸過去,被虛空吞噬,可以感受到溫暖的熱度。也就是說,這圓弧通向的是另一個時空。只不過面積太小,也就比人頭大一點點。沒法整個人過去。不過就是人能過去,殷如行也不敢這麼大膽。誰知道對面是什麼時空,什麼地方?
她仔細的觀察。那裡是一片草地。也有些樹。看着像是秋天。有些眼熟……
突然,虛空的時空裡遠遠的走來一個人。越走越近,看着眼熟。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殷如行驚訝的長大了嘴。這個來人,居然是殷如言!上帝!佛祖!玉皇大帝!難道對面就是現代家鄉!
殷如言的年紀有些老,額頭不再光潔。眼角也有了細紋。步履不再朝氣矯健。目光毒辣的她幾乎一眼可以看出,那包裹在昂貴衣料下的身體有多麼缺乏鍛鍊。肌肉鬆弛,膚色無光。唉,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殷如言已經年紀很大了呢?
是了,如果兩邊時間流速對等,他今年都三十過半,近四十了!就算保養的再好,健身房去的再多。和靈活輕身、內功駐顏的武者還是沒有可比性。殷如行捂住嘴,她已經看出來了,虛空對面的地方可不就是她當初失蹤的九寨溝。
殷如言拿着一隻手機,停下來開始接電話。殷如行聽不見聲音。不過以她現在的目力,完全可以從對方的嘴型來判斷他說了些什麼。
【嗯,知道了,我明天就走……是,這是最後一次……沒有,還是沒有線索……好,明年我不找了,再也不找了……】
他的神情突然悲傷起來,掛斷了電話。盯着眼前的一草一木,脣角微動。殷如行看了半天才辨認出他發出的聲音是:【眉眉。】
眉,眉你個混賬頭!突然間,她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操起懷中的果綠色手機,對準虛空對面的殷如言,狠狠的砸了過去:“殷如言!你個王八蛋!”
虛空波紋晃動,實物穿過時空的瞬間將她的吼音也帶了過去,果綠色手機準確的砸在了殷如言的額頭,砸的非常狠,一絲鮮血緩緩流出。
殷如言被憑空出現的手機砸蒙了,同時,他又聽見了空中傳來的熟悉的聲音。撿起手機一看,瘋了一樣大叫:【眉眉!眉眉!你在哪兒!】
殷如行看着他在對面的時空中狂奔亂跑,一遍又一遍的尋找、呼喊。她從沒有見過如此瘋狂、如此陌生的殷如言。
就像是在看一場與她無關的無聲電影。殷如行旁觀着不同時空中的故人。喜、怒、哀、樂,俱與她無關。
回家的路是找到還是沒有找到?這麼小小的一圈,只夠放個頭,肩膀什麼的根本過不去。憑空出現一個頭……
還沒等她糾結完。玉飾的光芒漸漸弱了下去,空中的影像變的虛淡。
虛空中的殷如言,額頭流着鮮血,還在茫然的東走西喚:【眉眉,你在哪裡——。】
再見,殷如言。
最後一絲光影消失。玉飾失去了光芒。任憑月光再怎麼照耀,也不再閃亮。
殷如行俯身拾起,細細撫摸。
鎖魂玉的一小塊麼……
曉風,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