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更好地堵住青帝的嘴,容如意揣了五千兩銀票就往宋家去。
雖然一度鬧得很不愉快,如今時過境遷,仇恨並非不可化解,至少容如意並沒遭到什麼白眼……她跟在管家王喜身後。朝祠堂而去,剛點了一炷香,身後就有動靜傳來。
“我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沒想到二姐姐還會回來。噢,不,不能說回來,你是皇上御筆親題的郡主,一呼百應,人人追捧,我不過是沒了父親的小孤女,二姐姐是來向我炫耀你的勝利?可惜宋家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宋明珠穿得十分素淨,她站在門邊,像是柔弱的小花。不開口的話倒有幾分別緻。如意側過身看了她一眼,同時眉梢一挑,出乎禮貌她想打個招呼,又覺得正常人和腦殘是沒法子交流的。白費力氣沒意思。
怎麼轉過來,她就原路轉回去,這個看起來不帶感情色彩其實充滿輕視的動作讓宋明珠炸了毛。
“沒聽到是不是?我讓你滾出去!”
“我們宋家就算衰敗了,也有選擇客人的權力,你一個外姓人也敢大喇喇闖進來,誰給的底氣?”
“現在,立刻,給我滾,裝作沒聽到我要報官了。”
……
容如意真沒把這紙老虎看在眼裡,她朝着宋家祖宗牌位作了三個揖,旁邊的大管家王喜卻繃不住了。人是被他領進來的,因爲太太說過,二小姐飛黃騰達了,就算心裡再怎麼過不去也別衝撞她,最好能修復關係。
想來沒錯,宋家現在沒了主心骨。幾個娘們能成什麼事?如果想站到老爺曾經達到的高度,還得依靠容如意,她惦記老宋家,肯回來是最好的。
事情過去大半年,如意小姐頭一次回來,他怎麼敢把人拒之門外?
王喜想站出來打個圓場,他剛開口就被宋明珠一個眼刀截了話,“王大管家怎麼也在這裡?人不會是你帶進來的?誰給的膽子?”
奴才就是奴才,不敢和主子嗆聲,王喜正覺得兩難,如意就轉過身往門口走了,到宋明珠身邊她停下來,“別拿奴才撒氣,借王喜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攔我,何必呢?宋小姐若是不痛快大可以去衙門擊?。我奉陪到底絕不推脫。”她沒等宋明珠回話,說完就走人,本想直接離開,邁出去幾步纔想起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徑直往太太的院子去了。
和腦殘待久了智商會受到影響這說法真是不假。
差點就忘了正事。
三月天,氣溫已經回暖,綠色探出頭來,雍京城已經進入初春,午後的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正好睡回籠覺。太太曾氏靠在美人榻上小憩,睡得迷迷糊糊就聽見香脂的聲音:“太太,太太您快醒醒,二小姐回來了。”
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對方指的是誰。
不就是聲威極盛寵愛正隆的容如意麼?
天玄郡主容如意。
“沏茶,上點心,讓容小姐稍等片刻。”
曾氏理了理鬢髮,將睡出褶子的衣裳脫掉換一身乾淨的,帶着丫鬟就到廳裡去。她到的時候容如意正咬着百花餅,一口一口,吃得很是仔細,聽到門邊有動靜,她將糕點順手放在邊桌上的白瓷小盤裡,擦掉手上的碎屑,才端端正正站起來。
“有些時候沒見了,太太身子可好?”
“都好,你現在已經是大忙人了,難得還有這份心,肯過來看我。”說這話的時候,曾氏就想起從前的事,她怎麼輕慢老二,又遭到怎樣的報應,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原本以爲多少會有恨意,其實卻是恍然。
那感覺就像南柯一夢,所有的細節都記得清楚,偏偏像是在看無聲電影,略顯蒼白。
那件事以後都過去這麼久了。
當時要死要活怎麼也過不去的坎,回頭想想也就那樣。
容如意並不憎恨曾紅霞,相反,對宋家這位當家太太,她還有幾分欣賞。曾紅霞比很多男人都有擔當,並且明白識時務者爲俊傑這個道理,她夠聰明,就算心中憋屈往往也能做出最冷靜理智的決定,如果說宋明珠繼承到她一半的聰慧,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說來掃興,我走這趟是有所圖的。”
就怕你沒所圖,曾紅霞喝一口熱湯,“你繼續說。”
“前次進宮聽說了一些事,皇上有意將我許給他某位兒子,太太應該知道,我這個人散漫慣了,除了那點子傍身的本事,女紅女戒女德那是一竅不通,既管不了家,又不能相夫教子……與其順從皇上的意思去禍害他優秀的兒子,最終兩看生厭,不如維持這個平衡,要想讓陛下打消賜婚的念頭並不容易,我左思右想,找到個不錯的辦法。”
曾氏已經聽懂了,她笑得很無奈。
“別家姑娘擠破頭也想和皇室扯上關係,你卻……人比人氣死人喲。”
容如意無辜的攤了攤手。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人各有志罷了。”
說着她從袖子裡摸出一張五千兩的票子,放在邊桌上,“其實不需要你們配合,我單方面利用就可以,相信皇上不會來徵求宋家人的意見。不過,我這人最有原則,這是給太太的謝禮,麻煩您配合一下,幫忙造點聲勢,以後若是需要幫忙,不過分的話,我盡力而爲。”
曾紅霞點了點頭,“能得到天玄郡主的承諾,就算要倒貼這個忙我也幫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我其實很欣賞太太,只是立場不同不敢深交。”
兩人就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來,正盡興,宋明珠卻殺了過來:“娘!容如意是不是在您這裡?她逼死了父親氣死了老祖宗還敢過來,快把人攆出去!!”
好心情全讓她破壞了,曾氏直接黑了臉,她尷尬的說:“明珠是被寵壞了,你別介意。”
這話讓宋明珠聽了個正着。
她死活不依,“您這是什麼意思?您不收拾她竟然說我!”
曾紅霞無數次想把這個不成器的閨女踹出門去,她都忍住了,宋家雖然低調了些,如果鬧出母女斷絕關係這種醜聞會再次進入雍京城的話題圈,這不是她願意看到的,因爲這點顧慮,曾紅霞對宋明珠是一忍再忍眼不見心不煩。畢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不是你想避就能避開,這不,尊貴的客人還沒離開,她就不分場合鬧起來,說的話那叫一個難聽。
“宋明珠!你的教養呢?我是怎麼教導你的?以後還想不想嫁人?你這潑婦罵街的樣子誰敢娶?”
不提這事倒好,提起來宋明珠就憤怒不已。斤協巨技。
“爹爹已經沒了!咱們家名聲這樣臭,我還嫁得出去?娘你怎麼只罵我,這一切都是那賤人造成的,都是她!!”
“我本來應該進入貴女社交圈的,卻不得不給父親守孝,她就不用!憑什麼?”
“三年啊!三年過去誰會娶我?誰會娶一個惡名遠播的小姐?”
……
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可惜怪錯了人。
把倒黴的原因都推給別人可不是正確做法,如意笑道:“宋小姐多慮了,姻緣天定,紅線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扯斷的,與其怨天尤人,不如抓緊時間學點教養。自己蠢怪爹媽、道德品質敗壞怪別人,你這麼做人不行的。”
容如意懶得和她糾纏,他將百花餅吃乾淨,喝一口茶解了膩味,然後就拍拍衣裳站起來,“那件事就拜託您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從花廳到院門口這一路,她都能聽到罵罵咧咧的聲音,間或還有曾氏的呵斥。這種經歷是挺操蛋的,換了誰都要鬧心,如意卻只是淡然一笑,她坐上馬車徑直回到東福客棧,看到坐在樓下吃茶的兄弟容徐心念一動。
幾乎同時,容徐也看到她,就揮揮手打了個招呼,如意順勢坐到他右手邊的位置,招手讓小二沏茶,而後說:“我方纔去了趟宋家……”
開場白都沒說完,容徐就跳起來。
“阿姐你糊塗了,去那裡做什麼?!”
容如意瞪他一眼,“你坐下,小聲點!讓舅舅和老爺子聽到又要想起那些辛酸往事。我是想着前幾個月一直很忙,也沒去上過香,如今有空了就過去看看,父親雖然不認我這個孽女,畢竟有血緣關係,哪能斷得乾淨?再說,人死如燈滅,還記什麼仇?”
這麼說也有道理,容徐還是不痛快,就哼哼道:“就是爛好心。”
“做人要以德報怨才能積福,如果說父親前腳走了,我後腳相夫婿論親事,那是禽獸不如,就算易了姓,這一身血肉還在,不守孝就是底線了,你就別鑽牛角尖。”
容徐吃飯都不香了,他捏了捏?樑說:“咱們吃菜,別說那些掃興的事。”
本來就不想說,這不是爲了造勢?
她這番話只要順利傳出去,青帝聽到了還會頂風指婚?這不是陷人於不義?
容如意低垂着頭吃茶,她半閉的眼眸中有絲絲狡黠,目的已經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