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鬧了個天翻地覆,如意知道,卻連八卦的功夫都沒有,容信之帶她回到雍京的消息一傳出去。當地的文化人都瘋了,文官家的夫人也躍躍欲試……誰家沒幾個兒子,誰不想給兒子找個上臺面的媳婦兒?
如意那身本事就很令人心動。從前姓宋還不算誇張。隨着她親孃身份曝光,隨着她回到君山,身價一日比一日高。
容家本就男多女少,她還是失蹤多年的容喜樓的女兒。
想低調都難。
三天時間,至少有十來家遞請帖來,賀生辰、做壽、賞花、遊湖、吟詩作對……什麼都有,如意拒絕了個七七八八,只剩臉熟的兩家:
首先是靜安王妃想要爲她接風洗塵,然後就是黃大學士夫人,她直接得很,讓如意賣她個人情,請容信之走一趟。他兒子病了很長時間,好不容易恢復過來,卻被磨得有點失去信心。她不是想讓容信之刻意開導,隨便聊一聊也好,希望兒子能振作精神。
如意上輩子沒見過爹孃。這輩子也差不多,即便如此,她還是理解這份親情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
她親筆寫下回信。說各人自有機緣,不用過分憂心,又贊黃少是可塑之才,順水推舟說自己願意勉力一試,結果如何不敢保證,希望黃夫人莫要太過執着。
黃夫人完全相信如意。
只要她點了頭,那就沒有辦不到的事。
雖說人情是天底下最不能欠的東西,爲了兒子,她什麼都可以答應。
按照如意的意思,要是這事成了,她不會額外遞口信,恐怕就是啥時候有空啥時候過去,希望黃夫人隨時做好準備,若七日內都沒有音訊,就不用等了。
因爲這樣的半吊子承諾,黃夫人激動得使喚丫鬟將學士府內內外外全清掃了一遍,這就算了,她還請裁縫上門給兒子定做了一身俊雅的長衫。
動作這麼大,能瞞過黃學士纔怪了,聽說夫人這麼折騰,他原本很不高興,見了面就要劈頭蓋臉罵過去,夫人卻搶先一步解釋了。
“我遞了帖子到東福客棧,請如意小姐過來小聚,她答應了,非但如此還說要讓舅舅一起。”
舅舅?
容如意的舅舅……那不就是隨她上京的容信之!
黃學士陶醉萬分,半晌以後才瞪着夫人說:“你就想着那小子,也不給爲夫做兩身,承蒙容先生看得起,咱們可不能寒酸了。”
“那些俗氣的擺件全給我撤掉,開府庫把文化氣息濃厚的拿出來,什麼山水圖,書法大作,那些個鑲金嵌玉的全收起來,你記住,要低調並且有內涵。”
黃夫人沉默半晌,她很想說,最貴的就是他點名的那些,鑲金嵌玉的才便宜。老爺顯然聽不進去,她就沒去觸黴頭,再三保證說一定在容家人登門拜訪之前打點好。
這些動作雖然都在學士府裡頭髮生,還是讓人瞧出了苗頭。天底下就沒有挖不出來的秘密,只要你有心。
得知容家人要去黃學士府上拜訪,理所當然的,他家門檻就被踏破了,每天都有許多同僚登門拜訪,來了就不走,一碗茶喝到天黑。這就算了,還有臉皮厚的天天死磕,非要見到容信之,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如意帶着大舅舅出門了。
她甚至沒找任何藉口,就說和黃夫人有故,大致聊了聊學士府的情況,坦白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容信之最喜歡好學之人,聽說因爲風水不好陽氣過重導致黃家少爺在參加科舉考試之前發了各種病,手抖腳抖全身痙攣,別說執筆,拿書都困難……他就深感惋惜。
如意又補充道:“那遭遇讓他產生了心結,四個月還沒緩過勁來,根本不敢伸手去拿筆拿書……黃夫人也是病急亂投醫,聽說我和舅舅您到雍京城了,就讓人過來傳達了這個情況,希望我能幫幫她。會這樣也怪他自己脆弱,不過……她是當孃的人,即便兒子再沒用,總歸是盼他好。”
“他要是在求學路上有疑惑,我可以幫忙解答,這個,還得自己克服。”
既然是這個情況,他去了也會讓對方失望,不如一開始就別給希望,容信之是懷疑的,如意卻說:“黃夫人告訴我,她兒子特別崇拜咱家人,只恨沒能到濰陽書院做學問,信仰的力量是無窮的,您往那兒一站,沒準他就好了呢。”
噗。
還有這一說?
容信之就笑出來,他伸手在如意頭上輕輕一拍,應下了。
從客棧到學士府也就只隔了幾條大街,容信之想着早點出門,走過去,一路上瞧瞧看看,如意有喜歡的東西就順便買上。
如意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舅舅您有多久沒來雍京城了?”
“……上次是二十年前。”
難怪會做出這樣驚人的決定。
二十年前他最多隻有律表哥這點本事,在全州有些名氣,不至於擴散到全國,現在嘛……已是大儒級別的人物,走出去還不被熱情的羣衆埋了?盡長他劃。
如意已經有覺悟,卻沒攔着,就跟在容信之身後和容徐並排着走。
以各種方式圍觀他們的人是不少,卻沒有一個湊近了,全屏息凝神就跟拜菩薩似的。如意看了看容信之的表情,然後無語。
這麼莊嚴,這麼肅穆,了不起就拜一拜,誰敢往前湊?
有容信之開道,他們順利抵達學士府,此時此刻,黃家偏門那邊還有人陸陸續續進去,爲了能讓如意批個命,爲了能和容信之搭個話……他們簡直拼了。
這個情況黃夫人沒想到,等容信之被管家帶去書房,等她挽着如意的胳膊往裡走,纔有嬤嬤苦着臉過來傳信。
“就那一會兒工夫,府上快被那些大人擠滿了,老爺憋着火呢。”
“……”
“夫人您千萬當心,客人們離開之前千萬別……”
雖然沒有完全點破,黃夫人還是明白了,她擺手讓嬤嬤下去,帶着如意往自個兒的院子走。黃夫人還是太天真,她以爲只有官老爺們來湊熱鬧?那些厚臉皮是帶着夫人一道過來的,男的去見容信之,女的過來和如意攀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