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文鬧出來那些動靜容家人是知道的,他們看在眼裡,卻沒放進心裡。濰陽書院對天下學子的貢獻不會被幾句誹謗之詞消磨,容之一姓的輝煌也不是他幾句話就玷污得了的。
日子還是那麼過。小半個月的時間,如意將主陣法全部擺好。
七星海棠陣迎遠客,八門金鎖護周全。九曜星宮養生氣。天罡十殺大陣盡誅宵小。
還需要費心思的就只有連接四方大陣的小機關陣了。這種陣法功能單一,說起來也簡單,它和傳統的困陣殺陣卻有本質區別。裡頭的暗器機關是真實存在的,並非虛妄。如意自己沒那個本事設計機關,只得去拜託深諳拷問之道發明了許多變態刑具的容律之。
易姓以後,雖然各種稱呼沒有變,如意卻實實在在記到了容信之名下,和容律是賊親的兄妹,她將情況說明以後,就得到了希望聽到的答覆。
按照容律的說法,他需要更深入的瞭解幾門大陣的變化,然後纔能有最絕妙的構想。這番說辭得到了認可。如意將四門大陣的變化、存在目的以及自己的想法統統說了出來,她還拿出一張圖紙,方便容律知道機關要設置在哪些地方。
之後兩日,容律都在竹林裡晃悠,從第三天起。他就閉關了。
如意就閒下來,她吃茶讀書,每日習字。隔三岔五和容衍論道,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又半月,容律已經畫好全部圖紙,準備伐木做機關,千機海迎來一位客人。自她上山,整整一個月時間,這是唯一一位通過了七星海棠陣的,雖然有些狼狽。
那人來的時候,如意正巧託着腦袋坐在門檻上想事情,聽到動靜擡頭一看,就瞧見一個穿着靛藍色長衫的中年人。
他長得很是硬朗,身上兼容着清正與殺伐。
氣質和容徵有些像,區別也很明顯,他們一個走狹義路線一個遊走於陰陽之間,以殺止殺,殺出個天地。
盯着人看的功夫,對方已經走到門邊,男人居高臨下看着如意,眼神十分銳利,好像要把魂魄都瞧個一清二楚。
半晌,他道:“你就是容老剛認回來的外孫女?”
如意還沒回過神來,身後就有人幫她回答了。
“若是讓父親聽到這話,鐵定不會見你。”
來人正是容睿之,他只瞥了男人一眼,就彎下腰來對如意說:“雖然是四月天,千機海素來涼爽,尤其這幾日天氣陰沉沉的,穿這麼少坐在大門口也不怕着涼。”
如意拍拍屁股站起來,半轉過身看着容睿之,道:“小舅舅莫操心,我省得。”
容睿之一臉的無奈,他也沒想到,剛見面的時候畫着精緻仕女裝明豔高貴的外甥女實際是這樣的個性。整天蜷在太師椅上懶洋洋抱着本書看,身邊總擺着瓜果糕點一壺香茶。
她每天都會去照顧擺在窗邊巴掌大的植物,偶爾會拿着一把開過光血腥氣很重的匕首把玩,沒事幹就坐在屋檐下看天。
前幾日還只是在自個院子裡,今兒個竟然跑到大門口來了。
真是……
看着就覺得暖心卻又拿她沒轍。
容睿之懶得說她,就朝着那個滿身肅殺的男人那方擡了擡手:“這是?門客棧的衛老闆,他單名一個隸,在書院待過幾天。”
如意就笑着招呼一聲。
對方神色雖然不改,卻把周身銳氣收斂起來了,他朝如意點了點頭。
容睿之就問:“明知道老爺子不喜歡滿身殺氣的人到千機海來,你觸什麼黴頭。”
“自接手?門客棧,至今已有十載,衛隸心知先生不想見我……若還有別的法子,我也不會走這一趟。”
“原來是爲事而來。”
衛隸點頭:“我想請如意小姐走一趟。”
呵呵。
還不如請老爺子下山呢,那難度還小些。
如意那就是容家的金疙瘩,要她下山,磕着碰着怎麼辦?
容睿之就想說你這逆徒還是快點走吧,老爺子本來就不歡迎滿身殺氣的人到千機海來,你丫冒死來了不說,還想拐他心肝。
可惜,他還沒開口,如意就點頭答應了。
用一個詞來說明容睿之此時此刻的心情,那就是天崩地裂。
要是讓老爺子知道濰陽書院的不孝學生衛隸當着自己的面把這丫頭拐走了,挨踹都是輕的。大哥那邊恐怕也不好交代,雖然如意管他叫大舅舅,性質和爹差不多,按照族譜上登記的,容信之下面從右到左三個名字——容律、容如意、容徐。
怎麼辦怎麼辦?
這樣下去事情真的要大條了。
容睿之只得硬着頭皮將如意拽到一邊去,稍微解釋了衛隸和濰陽書院的淵源,主要目的是告訴她這麼走了老爺子要發大火,恐怕連累無辜。
原本是很嚴肅的對話,如意聽完卻笑開了。
“小舅舅放心,我這就去松鶴堂稟明外祖,是是非非我一人扛,鐵定不會將火燒到您的身上。”
容睿之很想說我不怕被連累。
其實他怕。
慫就慫吧。
畢竟,面子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臺樂休才。
容睿之整理好心情,轉過頭去冷冰冰的看着衛隸,說:“你進去定會弄巧成拙,就在這裡等。”
衛隸拱手道:“那就仰仗睿之兄了。”
***
本以爲說服老爺子是很難的事,其實卻出人意料的簡單,如意先說起容衍的修行進度,告訴老爺子他已經到了當前階段的瓶頸,迫切的需要尋覓突破的點。又說方纔有位先生破了七星海棠陣,求她出山。老爺子想問問具體情況,有沒有危險,如意就說那人家裡怕是有不乾淨的東西,若沒有玄門高人插手,滅門都是輕的。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老爺子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終於點頭答應了,容睿之終究沒憋住,就說:“您不問問來者何人?”
聽這話,裡頭還有門道不成?
容翰林看着三兒子,嚴肅開口:“知道什麼就說。”
“這個……要兒子說當然可以,您別生氣就是。”
呵呵,憑這一句話就知道,肯定會生氣,容翰林臉都黑了,吹鬍子瞪眼睛看着倒黴兒子。
容睿之終於還是沒頂住,他說:“是您的學生,?門客棧大當家衛隸。”
門客棧?
那不是在靠近西禹國的沙漠裡?
遍地馬匪的地方?
危險性就不說了,此去一千好幾百裡地,騎馬連夜趕路也要六七日,要帶乖孫女兒去那麼遠的地方?
不行!絕對不行!
老爺子不客氣的吩咐說:“小三你去把人給我打發走。”
容睿之甚至顧不得吐槽小三這個稱呼。
“不好吧,佛曰幫助人就不要計較對方的身份。”
“佛又曰,如意不走一趟衛隸就要攤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