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符陣

戰君復到東福客棧是想找如意商量些事兒,這裡顯然不是談話的好地方,他們就要轉戰晉王府,卻被帶隊過來的捕頭叫住了。

“您貴爲王爺更應該謹言慎行。就這樣草率的砍別人頭,未免太不把王法看在眼裡!”他伸出握着佩刀的右手將戰君復攔下來,臉色難看極了。

如意難得好心一回,笑盈盈道:“不想被牽連的話,我勸你讓開。”

捕頭大哥的表情更扭曲了,他終究是沒忍住,轉身怒斥容如意:“你把王爺迷得神魂顛倒犯下此等大錯還敢說!禍水!你給我滾出雍京城。否則……否則……”畢竟還是有所顧忌,他憋了半天也沒把後話說出來,如意就輕笑一聲。她非但不退還正面迎上,“說啊,否則什麼?”

激將法很奏效,捕頭大哥拔出大刀就砍過來,嘴裡還唸唸有詞說什麼要替天行道啊,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拔除禍根啊。

戰君復同時拔刀,就要擋上去,卻被如意一個眼神定住,只見她右手兩指之間夾着一張明黃的符紙,上頭畫着奇奇怪怪的圖案。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她是想用符紙擋刀,這真的能行?客棧裡一半的人都把眼睛閉上了,他們實在不忍心再看一次身首分家血濺滿地的場景。出乎意料的是,拿到砍肉的聲音並沒有響起,反而是蹭的一下。那感覺像是最鋒利的矛撞上最堅固的盾。山河碰撞,日月天光。就有人憋不住挪開手指,偷偷瞄了一眼——

我去!

擋下來了!

那把看起來就很鋒利的精鐵大刀在距離符紙三寸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再也不能往前哪怕一釐一毫。

還不只是這樣,他們隱約覺得有四道符文圍着容如意旋轉,仔細一看,又什麼也沒有。

也有人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做戲?或許是想利用特殊手段爲如意洗白,仔細看過捕頭大哥的狀況以後,他們就否定了這個猜想,且不提口碑和人品。只看他的表情他暴起的肌肉和青筋就知道,人家是盡全力砍下者一刀,寧可犧牲性命也要除掉這個覆國禍水……結果卻失敗了。

這意味着什麼?

容如意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她的確是玄門高人道家集大成者。

然後就有許多人憋不住想哭,早不解釋,早不爲自己正名,讓全城百姓誤會,讓大家憋不住翻臉,鬧到這份上還能好好說話?要怎麼收場?

這些人心裡頭苦逼無比,卻在看到捕頭大哥的時候生出了別樣的情緒。自己只是說了幾句閒話而已,哪裡比得上這位?非但嘴上不消停還動了真格,對容如意拔刀相向。

走到這一步根本不可能回頭,所有人都是一個想法:他死定了。

如意做了出人意料的事,她坦然直視對方,然後慢慢收回夾在指尖的神符,吩咐說:“外面的兄弟進來,把他帶回衙門,記得好生說明情況。”黑鷹騎那一隊人果然就進來了一半,用麻繩將這個一根筋的倒黴捕頭綁起來,還忍不住踹了他兩腳。

“朝廷允你佩刀不是用來隨隨便便砍人腦袋的!”

“你想動的還是我們鷹甲營大軍師!”

“誰告訴你軍事大人沒本事慘敗於王爺之手?贏的就是她低調還有錯了?”

“你太讓人失望了!捕頭做到這份上真給朝廷丟人!”

……

一人一句噼裡啪啦說下來,氣得被點名的某某人差點吐血,他好不容易將涌動的情緒壓下去,“找嫌犯問話是我們的職責,這樣也有錯?先動手的也不是我,是晉王!”

他說完又被踹翻了。

“哎喲我草,你可知道你是什麼身份?我們王爺又是什麼身份?”

對方還是犟得很,非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就算王爺真的殺錯了人,你也沒有資格做這種事,何況他並沒有錯!”

捕頭大哥都要氣死了,“不給任何說法就取人首級沒錯?”

“若是普通人當然不可以,他可是爲酈國太子效力的,通敵賣國大罪人!你捫心自問,今日會到這裡來是誰提起的?是不是這畜生?”話匣子一打開,就輕易合不上,看那倒黴捕頭臉色變了,他又冷哼一聲,“你手下出了賣國賊,王爺沒把同行的全宰掉已經很給面子,你還要鬧!因爲有容軍師壓陣,這屆三國爭霸我們天沐有極大勝算,正是因此,別國探子總想生點事端能抹殺軍師最好,至少也要讓她沒法子同去戎城,昨晚的敏感也就是這麼回事,你們不去推敲前因後果這麼輕鬆就中了敵人的套,自己蠢想不明白事兒還怪別人做錯事,做錯的到底是誰?我胡大成不怕受罰,今兒個一定要把話說清楚!我真爲你們感到羞愧,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別人說你家老孃和人通姦你咋不信呢?若是這屆爭霸賽我們天沐國輸了,都要怪你們!怪你們這些人云亦云的蠢貨!”

黑鷹騎的漢子就是不一樣,嗓門大氣勢雄,一大段話吼下來把客棧裡以及大街上的人都鎮住了。

這這這個被斬首的是內奸?

雍京城裡這些傳言也是爲了除掉容如意故意放出來的?

他們助紂爲虐了…………

客棧附近很是安靜,連周圍人的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聽他說得振振有詞,你連質疑都做不到,剩下的就只有羞愧。

雍京百姓和如意也是有蜜月期的,可惜太過短暫,緊接着內奸遇上了那些羨慕嫉妒恨心思不正的傢伙,一拍即合,傳出那些毀人清譽難聽至極的謠言,容如意不解釋他們認爲是默認是心虛,回過頭來簡直太荒唐。

明明什麼證據也沒有,竟然讓那麼多人相信了。

荒唐!簡直荒唐!

胡大成同志那個得意洋洋,他本來還有點忐忑,說到一半的時候卻接到王爺讚許的眼神,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將這些生得死蠢並且人面獸心的傢伙罵了個爽。一度叫囂過的都露出慚愧至極不敢見人的表情,他們想給如意道歉,還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當事人已經走了。如意和晉王並排離開,他們直奔晉王府而去。

當然,容律容徐以及秦王戰天欽也跟上了。

邁過晉王府的大門,進到裡頭以後他們才鬆了口氣,雍京城裡的確埋伏了不少敵國探子,其中又以酈國居多,這是因爲語言和長相比較相似,封國在極寒之地,因爲氣候的關係他們普遍高?子深眼窩,看起來十分異域風情,這就給臥底帶來了困難。

要說這些臥底,埋伏時間長的甚至比如意的歲數還大,他們甚至在天沐娶妻生子,以此做最完美的掩飾。每一屆三國爭霸就是內奸和別國探子暴露最多的時候,畢竟有利益做驅使,無論對哪個國家來說,公共區域的資源獲取都是很重要的。

這個其實不是秘密,那可憐捕頭只是沒想到造下殺孽的就是被斬首那人的同黨,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栽贓行爲。

到王府之後戰君復就寫了個摺子讓心腹侍衛煜白送入宮中,如意沒去訴說這半個月來自己受到的委屈,她一開口就點上了正題。

“本屆爭霸酈國志在必得,爲了拿到最大的利益,他們做了許多安排。比如昨夜那幾起血案,必須有身份高權力大的人指揮才能做得滴水不漏。我雖然沒親眼見過酈國太子,聽描述就知道他工於心計並且思維縝密,這種人不可能輕易放出大權……也就是說,雍京城裡必定是有酈國太子親信之人主持大局,距離爭霸賽開始還有一段時日,他們就提前做了這麼多,難道說這一屆有什麼特殊的彩頭?”

如意說得比較含蓄,其實方纔在東福客棧她就察覺到對面茶館裡頭氣場不對,應該有敵人埋伏,索性暫時沒有向她出手的意圖。對面那個人還不是什麼小頭目或者小嘍囉,至少是副將級別的、女人。

血統高貴身份很了不起,大概是公主或者郡主之類。

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

如意原本不想插手太多,她已經傳授了三門能攻能守能打臉的玄門大陣,再加上有戰君復臨場指揮,還有戰天欽和容律協助,怎麼想都不該有問題。

不過,敵人真的太厲害,一票下來就激起了如意的好勝心。

那種感覺就像:不和你計較你還蹬?子上臉了,小菜雞你有種放學別跑,老子打死你丫的!

或許是因爲太無聊,或許是因爲原本就對這個爭霸賽有興趣,或許是因爲敵人的求勝之心太強烈讓她忍不住想打碎這些人的夢想看他們流血看他們哭。

如意笑得好看極了,她說:“大成今天干得漂亮,那番話讓許多人有了防備之心,再想散播謠言不戰而屈人之兵就很難了,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好生操練一番。作爲一個世外高人我原本是不想插手的,既然他們迫不及待想和我血拼一波,那就騎驢看唱本咱們走着瞧,冒着被祖師爺懲罰的危險我也要讓這些小兔崽子嚐點厲害。”這番話就是爲了讓人感動而說的,其實嘛,這種程度根本不會遭天譴,她穿到這個身體裡面就意味着選擇了天沐國立場,只要不插手皇位繼承以及王朝更迭這種大事,幫忙贏一個三國爭霸簡直小意思。

晉王只是猶豫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麼,秦王戰天欽就誇張多了,他抹了好幾把眼淚。

“嚶嚶嚶,如意小姐肯爲朝廷做這樣的犧牲,真是我輩典範。”

“嚶嚶嚶,太感動了,本王簡直太感動了。”

“一定要上報父皇,讓他好生嘉獎一番!”

如意一點不謙虛,她就想起了清朝某位大人的名言:“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我既然有能力就應該爲百姓做點事,相信祖師爺一定能理解,即便不能,犧牲我一個幸福千萬家,也是很划算的選擇。”

按理說她一不留神喊出來的這兩句激動人心的口號應該能夠炒起話題的,關鍵時刻,卻被幾乎同時穿越過來的前禮部尚書府小姐搶了風頭。

人家做了什麼呢?

在這個深秋時節,她卯足了勁“作”了好幾首詩。

紅樓夢裡林黛玉那首詠白海棠被直接搬了出來。這就算了,她一次弄了四首,都和秋天或多或少的有點關係,其餘便是薛寶釵的畫菊、杜牧的秋夕、以及納蘭容若的木蘭詞人生若只如初見。

每一首都是流傳千古的名詩,猛然間她就受到了雍京城裡讀書人的追捧,說什麼驚天地泣鬼神了不起的女詩人,劉小姐狠狠出了個名,這並不是劉府嫡母想要看到的。庶女的光環蓋過嫡女原本就是找死的行爲,再加上自古流傳着一個說法,女子無才便是德,她這麼才華橫溢根本就是缺德,更別說就是她胡亂作詩才讓老爺被罷官……很不幸的,劉小姐被禁足了,她家嫡母請了嬤嬤上門來,教走姿坐姿蹲姿跪姿,教吃飯教說話教睡覺。

她每天都要做許多事,做不好就沒飯吃,還要罰跪祠堂,在這種攻勢之下劉小姐被迫消停了,然而她帶給雍京城的新聞與轟動卻沒有因此沉寂。有些個學子想邀請劉小姐參加他們的詩會,他們迫切的想要得到指點,就算是嚴厲的批評也沒關係。

不得不說,劉家嫡母拯救了她,能夠背下來這些還是託了應試教育的福,要她分析出個所以然來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至於苟利國家那句話雖然沒有傳開,在鷹甲營內部也引起了相當的轟動,柔弱女子都有這樣的慷慨大義,他們怎麼能落於人後,黑鷹騎的將士們訓練得更加賣力了,照戰君復的說法,他們全部三千人要同去戎城,這是爲了以防萬一。

三強爭霸賽絕對不是吃飯喝茶愉快座談,而是另一種戰爭。

去之前他們就要做好一切準備。

***

神算門有兩方大陣,首先就是天罡十殺,其次是地獄紅蓮……不精通玄門術數就胡亂闖進陣中基本是十死無生,天罡陣法如意在千機海佈置過一次,地獄紅蓮指的是進入陣中就像在十八層地獄一樣,鮮血嘀嗒嘀嗒落在地上開出如紅蓮一般的花。這兩門陣法不是可以隨便流傳開的,傳授之前,如意讓所有三千人包括晉王秦王立下重誓,絕不用陣法做壞事,絕不以此謀私利,絕不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傳授給他人。

他們立下的是玄門重誓,只要有違背之心就會付出慘痛的代價,違背的結果是死無全屍並且天堂無路地獄無門。

這兩門陣法學起來很難,絞殺敵人的同時自己的精力消耗也非常快,基本就是速戰速決,沒法子撐太長時間,好在黑鷹騎將士們悟性都還不錯,如意將最精確的圖紙畫下來,又講解了七種基礎變陣,他們用了十來天的時間就掌握下來,之後就每天結陣一次,將天牢裡的死囚牽出來解開手銬腳鏈放入陣中,進行各種實驗,結果是成功的,相當成功。

等他們將如意傳授的東西全部掌握,也差不多到了動身的時候,從雍京到戎城少說有二千里地,以差不多的速度騎馬過去也要十來天,雖然可以用來耽擱的日子不多,如意還是選擇了坐馬車。

臨出門之前她畫了上百張增加耐力和速度的符紙,裝在袋子裡系在拉車的馬兒身上,又在車廂裡頭貼上輕身符,大大提高了行進速度。

原以爲她們兄妹要拖後腿,沒想到馬車跑得跟法拉利一樣快,輕輕鬆鬆就跟上騎馬的速度,這樣就算了,裡頭還相當平穩,可以品茶可以讀書甚至可以睡大頭覺。

戰天欽後悔極了,他原本是從大局考慮,希望能早點抵達戎城這才選擇了騎馬,親眼目睹了那個貼滿符紙的銷魂馬車之後,戰天欽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他就覺得,只要跟在容如意身邊,三觀就總是在刷新,從來沒穩定過。

算上紮營休息的時間,二千里地只跑了五六日,速度真是相當快了。

戎城也在爭霸賽劃分的利益版圖之內,因爲上一屆優勝是酈國,所以直到比賽結束,這裡都在酈國的統治之下……就不說在別國地盤上可能遭遇到的狀況,光是水土問題就需要時間調節。

戎城是遍地黃沙之中的恢弘城池,是沙漠裡的綠洲。這裡乾燥且炎熱,在如此環境下比賽體能會很快消耗,不能習慣的話,就只能迎來慘敗。

條件如此惡劣,這裡的地下偏偏藏着無數財富,不僅有各種珠寶還有沙漠賜給子民的特殊資源……正是因此這裡算得上是相當重要的爭奪點。

踏進沙漠以後,如意就示意戰君復發放符紙,七人爲一組結成符陣,置身於陣中就能保持清爽,這種陣法對如意來說根本就是雞肋,她也是在得知戎城的具體情況以後纔在秦王的期待之下將這個早八百年就拋在腦後的符陣想起來。

如意不是想全程爲他們保駕護航,畢竟是在趕路,要是遇上狀況會很麻煩,不如以這種辦法順利抵達戎城,到了之後就要看他們自己的,除非遇到厲害角色,否則根本輪不到她出手,至於這些符紙……爭霸賽結束大勝回去以後再和青帝算賬。休住引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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