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里港是東方鄭和和西方達·伽馬都到達過的港口,可是他們在歷史上沒有產生交集。和達伽馬產生交集的是火者亞三,10幾年前他們曾經在這個港口碰面過。但達伽馬是葡萄牙人,而火者亞三是威尼斯人,如今達·伽馬已經亡故了,兩年前他死在柯枝港。
入了卡利卡特港口後,火者亞三首先去總督府遞交文書和推薦信。如今的印度總督,名叫洛波·瓦斯·桑巴約。是第8或者說是第9任總督。因爲第二任總督阿爾梅達和第三任總督阿布凱爾克關係不善,第2總督的位置實際一般不被承認。從1504年昆哈家族介入印度以來,已經是20多個年頭,轉眼就是這第9任的男人。
洛波接納了火者亞三遞交的推薦信,說道:“亞三大人,你的老朋友達伽馬已經去世了。”
火者亞三道:“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我在柯枝港就已經聽說了,所以特地來先見見你。”
洛波繼續道:“聽聞你和中國人交往密切,希望你能爲我們提供這方面的利益。我們的國王大人,希望進入明國。這個你也應該知道的吧!”
火者亞三道:“那是當然的,也是在下義不容辭的。我和前任國王有過密約。”
洛波繼續道:“所以我給你的船隊開啓最高級權利,你們在卡利卡特可以享用總督府賦予的各種優惠待遇。”
火者亞三道:“我現在是明國宋氏商會的代理人,所以希望您給予宋氏商會最高級待遇。”
洛波道:“沒有問題。你說了算……”
“謝謝。”火者亞三道:“我太愛您了。”火者亞三將隨行的尚源道、王直等人都介紹給這位和藹的印度總督認識,王直筆挺的鐵劍和鬍渣給洛波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洛波經由火者亞三的解釋,並不覺得明朝人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威脅,所以很歡迎各路明朝船隊到卡利卡特港做客。
此時葡萄牙在印度的敵人,主要是當地叛亂分子,以及西邊馬穆魯克朝的海軍——那些摩爾人。然而馬穆魯克朝如今已經被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吞併。所以馬穆魯克殘留的海軍,更像是一羣海盜。洛波不想樹立敵人,想把印度總督府正常運作下去,所以與明朝人打好交道是很有必要的。而明朝人,是個非常有特點的民族,就是和各路國家都試圖保持友善,所以明朝人與夷人關係也是很密切的。再所以,在外交上,葡萄牙人洛波更需要明朝人來做調解和平衡。
明白了這層次的利益關係,王直他們就方便行事了。
“你們可以在街頭上逛逛。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去採購。你們賣出的貨物,那些利潤巨大的大宗商品,我們港口僅收取你們的利潤的十分之一。怎麼樣?”洛波對王直等人說道。
火者亞三和尚源道、樑椿、王直等人交流了一番,覺得這個額度是相當不錯的,以前在寧波港,官府大約要收十分之三的稅,還不算那些牙行的人要吃去的回扣。王直便答道:“很合理,我的總督先生。”洛波一聽,十分高興。
卡利卡特風景獨特,總督府在市的北面正中心。它的西邊有兩個碼頭,貿易市場和酒館就介於碼頭之間的位置。除了鱗次櫛比的大量平民房屋之外,東邊還有好幾座寺廟,有印度教寺廟,也有佛教舊跡。總督府的西南方,有一座海事行會,有許多人在那裡找工作。商會會館和葡萄牙人建立的銀行,則位於城市中南部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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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直他們拜別洛波,就和往常一樣,在城市裡下貨,這回他們下的貨比較多。脫胎漆器380件、木畫70件、木雕130件、紙傘300把、貝雕50件、瓷器4000餘件,另外在錫蘭採購的九里香在這全部賣出。換回或者採購的貨物,主要仍舊是胡椒。卡利卡特(古裡)的胡椒質量比柯欽(柯枝)港的要好上許多,當然成本價格也要高一些,1斤大約40至50文,部分優質的還要翻上一倍。原因嘛,很簡單,因爲葡萄牙人也在這裡大肆採購,所以價格一直壓不下來。幸好這裡的產量還是比較多的。
火者亞三對王直說:“葡萄牙人比較聰明,他們有時候並不是直接將胡椒帶回國,而是運到明朝交換絲綢和瓷器,再將明朝的特產品運回國內。”王直道:“那我們做的事情跟他們有點兒相反相成嘛……”
尚源道說:“這是因爲我們各自把持的特產品不一樣而已。大家的進貨渠道和成本不一樣。但博取最大利潤的思想,卻是放之四海而皆準。”
戴眼鏡的樑椿又託了託眼鏡,撥弄了下算盤,說道:“這次換貨,我們大概又有4至5萬銀兩利潤,預計還不止。”大家都開心得笑了。
火者亞三道:“最終要看到歐洲的行情。大家要照看好胡椒,別讓水給打溼弄壞了。”大家都點點頭。
衆人來到碼頭,觀看水手們搬運貨物,儘管有些累,但是想到生意順暢,大家心理上就舒服多了。
忽然王直身邊走過一個身穿黑褐色軍服的女子,褐色的長髮、披頭散髮,是個葡萄牙女人,王直觀察她年紀大概和宋素卿、尚清差不多。那女子健步走到船塢的一艘軍艦甲板上,一揮短劍,道:“出航,追上前面的船。”這言語都是約瑟菲娜翻譯給王直聽的。
王直讓約瑟菲娜打聽這女子的名號。有衛兵回答道:“這是阿爾梅達家的二女兒,阿爾梅達家的繼承人——尤莉亞·德·阿爾梅達。”
尤莉亞的船剛行大半里路,就被轟隆隆的一陣炮火打壓下來。前方被她追擊的大型卡拉維爾帆船竟然朝她開火了。但是看那旗幟,明明也是葡萄牙籍的。莫非葡萄牙人內訌了?王直等人和碼頭邊的各路看客一起,都在琢磨和議論起這個事情。王直派約瑟菲娜去探問具體情形。
約瑟菲娜回來說道:“前面的船,是巴拉茲·德·阿布凱爾克的旗艦。尤莉亞在一路苦苦追尋阿布凱爾克家族,他們之間有仇,換成你們明朝的話說,叫‘有過節’。”
“原來如此。”王直道。正說着,尤莉亞的船中彈,開始漏水的樣子。而尤莉亞的船亦朝前方開火,但是可惜沒有擊中巴拉茲的船。衆人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巴拉茲和他的船遠去。
尤莉亞·德·阿爾梅達只好命人將船開回卡利卡特港口。尤莉亞下了船,走到王直他們附近,看見了約瑟菲娜同王直他們一起,尤莉亞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約瑟菲娜尷尬地搖了搖手,於是吸引了尤莉亞走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尤莉亞詢問約瑟菲娜。約瑟菲娜回答道:“我是洛佩斯家的約瑟菲娜·德·洛佩斯。藥劑師皮雷斯是我的叔父。”尤莉亞·德·阿爾梅達向他們介紹了自己,並問道:“你們現在要去哪裡?”
王直道:“我們現在要往歐洲去。”尤莉亞便道:“那,等我把船修好,我們一同上路吧,我要回葡萄牙去。”王直道:“這個得問問亞三先生。你修復船隻得要上幾天吧。不過我們販賣和兌換貨物估計也還得1至2天。”尤莉亞後來得知,這“亞三先生”,就是威尼斯的亞歷桑德羅·佐治,曾經早於皮雷斯來到印度和明朝,是葡萄牙國王的特使。
尤莉亞道:“我要向國王投訴阿布凱爾克家族的惡行。”提起第三任印度總督,這位小姐對其家族的事情十分厭惡。尤莉亞道:“有消息說我的父親和哥哥是被巴拉茲的父親害死的。所以我要找他們算賬。”她簡要地說出了糾紛的原因。巴拉茲·德·阿布凱爾克的父親即是阿方索·德·阿布凱爾克。尤莉亞的父親即是弗朗西斯科·德·阿爾梅達,她的哥哥是洛倫索·德·阿爾梅達。阿爾梅達家族和阿布凱爾克家族本來有一定的親屬關係。
火者亞三道:“您應該先穩定自己的情緒。衛兵們爲您炮擊巴拉茲捏了一把冷汗。”尤莉亞生氣道:“明明是敵方先開的火。他們比摩爾人還要充滿敵意。這使得我更加肯定消息的正確性。”尤莉亞同火者亞三和王直他們談起了家庭變故、葡萄牙在亞洲的勢力範圍,歐洲人與摩爾人的衝突等等事情。
過了兩天,尤莉亞的被損壞的軍用小拿屋帆船被修復好了,而王直他們的貨物也販賣和交換一清。火者亞三帶領船隊起航,尤莉亞的小船也跟在一起,總督洛波親自率隊歡送他們的離去。一下站是波斯境南端的忽魯謨斯港,船隊四艘艦船順着東風往西北方去,用了幾天時間便到達忽魯謨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