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皇太極整理好衣服,放心的離開。這點小場面不會難住海蘭珠,只要她能認真對待,就沒有人能算計過她,哪怕在勾心鬥角上略有不足,可是大妃的地位決定一切,任何人都不敢對她無禮。
皇太極今日同樣會很忙,雖然打算憑着此番出征徹底的拿下阿敏,但以皇太極的驕傲來說,也不願意就此大敗而回,軍需人馬的調配同樣不能忽視。
“滿德海,你去把多爾袞叫來。”皇太極處理完這些瑣事,吩咐道,滿德海疑惑的應了一聲。皇太極放下狼毫,再次確定的說道:“你聽命就是,本汗要見多爾袞。”
滿德海不敢耽擱,快步離去。不大一會工夫,多爾袞就站在了皇太極的面前,打千道:“大汗。”
“十四弟起身。”皇太極的臉上漾出笑容,親切的目光不似往日那般的威嚴。看着面前器宇軒昂的多爾袞,他要比自己年輕許多,心中暗自涌起一絲不快來,臉上卻沒有露出分毫,“十四弟英姿勃發,本汗看着很欣慰。”
“大汗過獎了。”多爾袞不敢露出任何的得意的神色,他爲保平安一展抱負,除了勤於練習的騎射領兵打仗的本事之外,還要揣摩皇太極的心意甘於當他的棋子,隨他擺弄。可就是這樣,多爾袞心裡也明白,皇太極不會輕易相信他。
“我這次找你來,就是爲了此番出征的事情。”皇太極停頓一會,目光灼灼地看着多爾袞,嘆氣道:“阿敏不復往日的英勇,本汗只有指望你了。十四弟,你能騎善射,而且謀略出衆,你替本汗看着阿敏,省得他犯渾。”
“遵命。”多爾袞微微擡頭,瞥了一眼看不清具體心思的皇太極,暗自揣測他的用意,見皇太極脣邊的笑意,連忙低頭道:“大汗,阿敏貝勒不會讓您失望的,他也是有本事之人。”
“他那點本事,本汗還不清楚?”皇太極站起身,緩步走到多爾袞身邊,同他幾乎站成一線,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輕輕地拍着多爾袞的肩頭,深邃的眸光透着凝重期許,“多爾袞,你也不用過謙,你的本事,本汗一清二楚。你是大金難得的帥才,本汗將來征討林丹汗、征討大明都離不開你相助。”
“大汗。”多爾袞感動的低吼一聲。皇太極輕笑道:“十四弟,當初父汗命你跟隨着我學習掌兵的本事,八哥的本事雖然不大,但也稱得上傾囊相贈,沒有辜負父汗的囑託。本汗對你期望甚深,可以說就連對豪格我都沒有對你的用心。”
“大汗的恩德,我銘記於心。若不是大汗、大妃的關照,我和多鐸恐怕——大汗,我定不會讓您失望,此戰必會竭盡全力。”
皇太極連連稱好,扶起多爾袞下拜的動作,略略帶着遺憾地說道:“豪格雖然是本汗的兒子,可是勇猛有餘,智謀不足,只能是將才。”
“豪格英勇善戰,大汗有此子相助,必會如虎添翼。大汗若是親自教導豪格,他會更出色。”
皇太極脣角上揚,低聲道:“你是說本汗親自教導豪格?”
“我——”望着皇太極眼中隱隱透出的明瞭,皇太極雖然含笑,多爾袞卻覺背後發涼,改口道:“大汗說得是,豪格欠缺點穩妥,將來會好一些的。”
“多爾袞。”皇太極目光望向遠處,低沉的聲音響起:“本汗上有心願未了,更想要率領八旗鐵騎親自征討天下。至於本汗的三個兒子,多爾袞,這並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你懂嗎?”
“我明白。”多爾袞緩緩的歸在皇太極身側,陽光透過窗櫺傾灑在一站一跪的兩人身上,帶出不同的光暈。跪地的多爾袞在衣袖下攥緊拳頭,猜測着皇太極此舉的意圖,看來豪格雖然已經成年,又素有戰功,可是繼承汗位的機會並不大,恐怕皇太極更看好大妃海蘭珠所出的有黃金血脈的葉布舒。
皇太極掃了一眼多爾袞,“你安心打仗,本汗不會虧待你,阿敏——就像本汗說的,你看好他,而且多爾袞,你也應該清楚盛京城如今的傳聞吧?”
“大汗,這純粹是無稽之談。”多爾袞擡頭想要解釋,皇太極輕輕地搖頭,“十四弟,三人成虎這個故事你應該懂得吧?阿敏風流好色,你若是看中哪個,送給你也無妨,但若是——總之,興許是本汗多慮了,十四弟,你當心就是。”
多爾袞點點頭,他其實心中也很不是滋味。當初葬禮上,娜齊格穿着的素色衣衫很像科爾沁草原上的布木布泰,所以他就多看了兩眼,說了兩句話,沒料到會引起這番誤會,還真是冤枉。
皇太極扶起多爾袞,爲難的嘆息:“若不是豪格太過莽撞,本汗也不會讓你去。此戰以訓練有素的鐵騎攻打大明小鎮,無太大意外必是一場打勝仗。本汗此番安排也是爲你好,戰功纔好封爵。”
“多爾袞明白,定會好好地輔助阿敏貝勒。”多爾袞朗聲說道,皇太極大笑着點頭吩咐幾句,多爾袞才離去。皇太極雙手背在身後,轉動着手腕,兩人互相牽制,互相算計,也不曉得最後他們哪個技高一籌,不過,得到最多好處的還不是自己?
此時大妃海蘭珠待客的地方熱鬧得很,此番海蘭珠傳命讓各府的大福晉、福晉進宮,她們有仔細地打探出了緣由,自然興奮得很。對蘇氏,每個人都沒有什麼好印象,也巴不得娜齊格倒黴,她們穿戴整齊趕到漢宮,彼此之間心領神會,小聲的議論着,探討着大妃會如何處置娜齊格。
阿敏大福晉雖然擦着厚厚的脂粉,但還是擋不住臉上的病態,而代善的大福晉也一臉疲倦,這使得見過她們的人眼裡閃爍着憐憫和同仇敵愾,紛紛地安慰她們,望向規矩的站在角落裡娜齊格的目光透着陰狠嘲弄。
“她就是上不得檯面之人。”“還真當是蒙古格格?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就是,一個漢女生的女兒,還當自己多尊貴?”
這些話還算客氣的,還有些更難聽的讓娜齊格想要離開,不在此受辱,可想到自己母親昨日的教導提醒,娜齊格不敢動彈,種種仇視輕蔑的目光,更顯得她孤立無援。蘇氏也很擔心自己的女兒,可是以蘇氏的身份根本就進不了汗宮,雖然代善寵着她,但蘇氏明白,這種寵就如同寵只小貓小狗一樣,同大汗對海蘭珠的疼寵,是截然不同的。
“大妃到。”門簾被挑開,海蘭珠身穿珍珠紅繡百鳥朝鳳的旗袍,整套的珍珠頭面首飾,銜着紅珠子的步搖晃動着,海蘭珠細膩的手中拿着一把象牙柄的扇子,緩步走了進來。
“大妃安。”衆人紛紛起身相應,此時哪怕是代善的大福晉,都不敢在海蘭珠面前託大。海蘭珠擡手,輕盈好聽的聲音傳入衆人的耳朵:“起來,免禮。"
“謝大妃。”衆人行禮後纔敢起身,沒有海蘭珠的命令也不敢落座。
海蘭珠坐在主位,含笑四下望了一眼,“今日人來的還真齊,都坐下吧。”隨後關切的望了一眼阿敏大福晉,輕聲問道:“你身子復原的如何?可得好生調養。”
“讓大妃惦記着,咳咳——咳咳,我的身子無妨。”
“還是要謹慎,你若是自己都不當回事,誰又會惦記你?”海蘭珠輕輕地搖着扇子,屋子裡由於人很多,很是悶熱,吩咐道:“把簾子都挑開,給衆福晉上清涼的梅子茶、冰鎮的瓜果。”
婢女將珠簾上卷,空氣好了不少,隨後走進來幾名俏婢,若蝴蝶穿花一樣,在有些擁擠的客廳裡穿梭着,不大一會工夫,每位大福晉的面前都擺放着茶盞新鮮冰鎮的瓜果。紅綠搭配,散發着甘甜的果香,更是誘人。
“也只有被大汗疼寵的大妃,才能明白此番道理。”小玉兒拿起像是牙籤一樣的竹籤,插起一塊起紗的西瓜,放入口中,體會那絲冰涼感天,輕聲讚道:“大妃果然更懂得如何才能過得舒服,以前在科爾沁時即既是如此,現在有了大汗的寵愛,更會享受了。”
海蘭珠悠然的目光瞥了小玉兒一眼,漆黑的眼裡閃過一絲的不悅。小玉兒微微發愣,不曉得海蘭珠爲何會這般?站在她身後的布木布泰笑道:“我們大福晉的意思是,若不是借了大妃的光,咱們這些人哪懂得這些?就是一樣的東西,落入咱們手中,也是白白浪費了,體會不到其中的韻味。”
“布木布泰,小玉兒是大福晉,她在同我說話,你插得什麼嘴?”海蘭珠慢悠悠清脆的聲音從她櫻脣中流出,“這規矩還是要的,福晉雖然也是有名分,但終究是要差着大福晉一頭。”話鋒一轉,語氣裡透着不可違背,“所以再得寵的福晉也不能越過大福晉去,這其中的高下尊卑,你們要清楚。”
大福晉們面露喜色,而那些福晉們卻很內傷,海蘭珠一挑眉,“布木布泰,你這也是提醒了我,大金如今缺的可不就是規矩?你聰慧恭敬,要以身作則纔好。”
布木布泰緊咬着嘴脣,四周福晉們不善的目光,讓她明白自己反倒成了衆矢之的,哪怕心中再怨恨,可也只能低頭,一字一句的說道:“謹遵大妃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