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萬歲萬歲萬歲。”
在衆人的山呼聲中,迴歸盛京的皇太極在崇政殿升座,掃了一眼丹壁下跪拜臣服的旗主親王滿漢大臣,皇太極手搭在龍椅上,沉穩的說道“衆卿平身。”
“謝皇上。”衆人磕頭後,才緩緩的站起身,分兩側蜷首而立,每個人都曉得皇太極此番升殿的緣由,留在盛京的人都私下打探,前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暗自揣測皇太極的聖意。
“宣成親王嶽託,恆郡王葉布舒。”皇太極直接開口,在皇太極他們一行返回盛京城沒出十日,就接到了洪承疇被俘的捷報,一直阻擋八旗鐵騎多年的寧遠城,屬於了大清,除了山海關之外,整個關外已經徹底落入皇太極的手中,哪怕崇禎再不服氣,都無力同皇太極相爭,大明也徹底的失去了遼東的領土,崇禎現在也只能寄望于山海關總兵吳三桂,能阻擋皇太極入關。
甲片碰撞聲響起,嶽託,葉布舒身穿鎧甲,沉穩的走進,“臣(兒子)叩見皇上(皇阿瑪)。”
皇太極的臉上露出幾許的笑意,目光含着欣慰的落在了已然成才的兒子身上,他也好,還是阿爾薩蘭也好,他們都很爭氣,皇太極能從阿爾薩蘭的眼裡清晰的看出對葉布舒的尊敬和愛戴,皇太極笑道“起來,起來。”
“謝皇上(皇阿瑪)”兩人站起身來,嶽託知道不能搶葉布舒的風光,向後稍稍的退了一步,葉布舒向嶽託笑了一下,正色回稟“啓稟皇阿瑪,兒子率領鑲紅旗打下寧元成,洪承疇堅持不住,被兒子活捉。”
“好,葉布舒你沒讓朕失望。”皇太極滿意的點頭,略略沉思說道“洪承疇也是當時名將,崇禎如斷其一臂,而且洪承疇瞭解大明的詳情,這正是朕如今最需要的人。”
“皇阿瑪,兒子雖然抓住了準備自殺殉國的洪承疇,但是----他彷彿立下了死志,兒子怕他尋死,派人日夜的看着他,洪承疇直到現在還一言不發,看樣子並不打算爲大清效力。”
皇太極聽後嘆了一口涼氣,自從袁崇煥之後,洪承疇力阻他多年,對於洪承疇的本事皇太極也是很清楚,而且洪承疇他也用得上,“洪承疇,洪承疇。”
“皇上,奴才也這樣認爲。”“皇上,洪承疇該殺,他的手上可是沾染不少八旗將士的鮮血,應該殺了他告慰英魂。”“奴才複議。”“奴才複議。”
隨着皇太極的猶豫,大殿裡的衆人紛紛表態要處死洪承疇,一時之間羣情激奮,彷彿不殺掉洪承疇就讓他們難以平靜下來,皇太極瞥見沉默無言的多爾袞,自從回京之後,他就緊閉府門,被關押起來的小玉兒,布木布泰,以及獨子福臨不聞不問,做出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若不是今日大朝,他也不會出門。
“睿郡王,你同洪承疇交鋒多年,你覺得他是該殺,還是該留。”
被皇太極點名的多爾袞愣了一瞬,衆人收住了聲音,目光在這對君臣兄弟之間遊移着,猜不到皇太極的打算,小玉兒手持矯詔逼皇后殉葬,按大清律這是重罪,誰都不信這背後沒有多爾袞的意思,可是皇太極擺出一副不聞不問的架勢來,不似對肅親王豪格那般,回京後直接讓養老,剝奪他鑲紅旗旗主名分,只保留肅親王爵位,沒有皇上聖旨,永遠不得出盛京城一步。
多爾袞橫跨一步,察覺到衆人的注視,低聲說道“奴才覺得,爲大清,爲皇上,洪承疇都不應該處死。”
“哦。”皇太極後背靠着龍椅,暗自嘆息,在他的衆多兄弟子侄中,也只有多爾袞才能明白他的構想,不,興許還有海蘭珠的兒子們,悠悠然的說道“你的意思倒是不同衆人一樣,睿郡王,難道洪承疇不該死嗎?”
多爾袞擡頭看着皇太極,一字一句的說道“皇上,就如你所言,洪承疇帶兵的本事是好的,很瞭解大明政事,對八旗入關有很大的用處,而且----而且皇上能饒恕手上沾着八旗鐵騎鮮血的洪承疇,那會天下歸心,人人稱頌皇上爲聖德英明之主,若真有入關那一日,對招降漢臣極有好處,奴才懇請皇上三思。”
葉布舒隨後跪在多爾袞身邊,鄭重的說道“皇阿瑪,兒子認爲十四叔說得在理,兒子也覺得洪承疇不該死。”
衆人偷瞄皇太極的神色,不敢再妄圖提處死洪承疇的事情,皇太極彈了彈手指,面帶一絲爲難“朕也有心饒了洪承疇,讓他爲朕效力,只是他的脾氣秉性,恐怕會很難。”
“皇上,奴才覺得可以勸降,洪承疇感睦天恩,會想明白的。據說洪承疇他自語風流之士,最是憐花惜玉之人。”
“睿郡王的意思,是送幾名美人過去?”嶽託瞥瞥嘴,嘲諷的說道“十四叔可是真是有本事,侄兒就是不信他能被幾名美人改變?要知道大明的忠君禮教深入人心。”
嶽託對於多爾袞本來就沒有太大的好感,加上就是因爲小玉兒持矯詔連累自己的父親禮親王代善,雖然他對代善有恨意,但終究是父子,親情是很難磨滅的,代善年老了,對年輕時的事情很後悔,一心想要彌補嶽託,對於直脾氣的嶽託來說,他同代善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一般的美人不行,洪承疇也是大明的總督,見慣了江南文弱的美人,若得一名爽朗女子相勸,興許會想通呢,這名女子,必須名聲顯赫,容貌覺俗,才學出衆,能審時度勢,明通天下大局,腹有詩書氣自華-----”
“這不是皇后娘娘嗎?”沒等多爾袞說完,旁邊有人低聲說道,多鐸身子一震,擡頭看着神情莫辯的皇太極,洪承疇是有用處,但是也不值得海蘭珠去勸降,皇太極能捨得?記起江山爲重那句話,多鐸的不安更重了。
多爾袞收住了話,心中同樣忐忑,他不知曉皇太極會不會爲了江山就犧牲海蘭珠,大清雖然已經建國五年,但還保留着後金當時的風氣,海蘭珠若是能勸降洪承疇,對她的名聲也不見得有害處。
皇太極低垂着眼簾,讓衆人摸不住自己的心思,平淡的說道“衆卿的意思呢?是讓海蘭珠去勸降嗎?“
“皇后娘娘能擔此重任,娘娘是科爾沁明珠,論名聲,論才學,誰也及不上娘娘。”
見皇太極點頭,旁人覺得摸準了皇太極的心思,膽子大了起來,紛紛出言贊同,葉布舒拉住了上前要理論的嶽託,嶽託氣憤的瞪了葉布舒,“那是你額娘,你捨得?”
“稍安勿躁,皇阿瑪快發火了。”葉布舒嘴角上揚,低聲說道“只有震怒,額娘纔會更喜歡皇阿瑪。”
明白的全都沉默不言,看着那幾人的表演,皇太極猛然站起了身,含笑走下了丹壁,來到正侃侃而談讓海蘭珠去勸降的衆人身邊,笑容越發的燦爛,卻透着一股的殺氣,說話之人身上覺得喘不過氣來,訕訕的停住口,慢慢的跪在皇太極身前“皇上,奴才也是--------也是---”
皇太極直接擡起一腳,狠狠的踹在了他的胸口上,怒道“那是朕的海蘭珠,我皇太極這輩子最疼寵之人,誰敢碰海蘭珠一根毫毛,朕將他銼骨揚灰,哼,朕入不了關,也不會讓海蘭珠去勸降洪承疇,他算是個什麼東西?”
隨手揪住了剛剛應和人的衣領,皇太極面色猙獰一字一句的問道“朕說道話,你們明白嗎?”
“皇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衆人哭喪着臉,連連磕頭請罪,可是那個最先發言的人,也就是被皇太極踢得吐血的跪爬着,鮮血從口中冒出,一副忠臣的模樣“奴才是好意,是爲了大清江山,而且皇后娘娘----”
‘哐啷'一聲,皇太極從旁邊的侍衛腰間抽出腰刀,一揮刀,說話之人人頭落地,染血的腰刀橫掃過大殿的衆人,皇太極彷彿地獄的閻羅獰笑道“誰再有此心,就如同此人。”
“奴才不敢。”衆人迫於皇太極的壓力,紛紛跪伏於地,皇太極重重的哼了一聲,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目光深幽開口說道“朕要率兵入關,要大明江山,更要大清穩固昌盛,但是前提是朕絕不會失去海蘭珠,若是沒有她在朕身邊,那這一切----”
皇太極喘了一口氣,將腰刀扔在了地上,接着說道“洪承疇,朕也不會放棄,勸降之人,朕已經找好了。”
“請皇上明示。”
皇太極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多爾袞,咧嘴一笑“有句話說得好將功折罪,當初持矯詔的小玉兒,布木布泰,囊囊等人,一人一天排着隊去給朕勸降洪承疇,誰能做到讓洪承疇歸順大清,朕就饒了她的性命,持矯詔威逼皇后是什麼罪名,她們也應該清楚。”
“皇上聖明,皇上聖明。”衆人紛紛磕頭,多爾袞閉上了眼睛,手指摳着大殿裡青磚,皇太極能護住海蘭珠,可是他的女人卻要去勸降一個男人,這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睿郡王,勸降的主意是你提的,朕的這個意思,你看如何?”皇太極顯然不打算放過多爾袞,邁步走到了多爾袞身前,俯視着背朝天的多爾袞,帶着一絲嘲諷的說得“朕也算成全你對布木布泰的一片深情,在大肚這方面,朕可是遠遠趕不上你,朕的海蘭珠,若是旁人碰了一根手指,朕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皇上,奴才---奴才----”多爾袞咬住舌頭,拼命忍下喉嚨中的腥鹹,額頭觸地擋住了臉上的蒼白無血色,他不能在衆人面前失去最後的尊嚴,“她們犯了重罪,奴才---奴才不能留她們,請皇上恩准奴才休妻。”
皇太極瞪大了眼睛,他萬沒有料到多爾袞會說出此話來,“你就不再心儀布木布泰?朕記得當初,布木布泰舉止輕佻,妄圖君寵的時候,你可是都忍下了,怎麼這會想到了休妻?”
皇太極再次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問道“是斷尾求生?還是情分已盡?睿郡王,她們也只是去勸降,洪承疇不見得有力氣有膽子同她們---嗯,你的肚量不一向很大嗎?”
多鐸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擡頭想要爭辯兩句,可是看到皇太極的目光,喪氣的重新低頭,多爾袞嘴角滲出血絲,幾乎將舌尖咬爛,低聲說道“她們竟然大膽到弄矯詔,這樣的不忠之事,奴才萬不敢苟同,再大的情分也不盡了。”
“睿郡王,你覺得這樣,朕就會相信?就會饒了你嗎?”皇太極一揮手,“滿德海,宣旨。”
滿德海將早已準備好的聖旨展開,高聲朗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睿郡王多爾袞不忠不孝,圖謀大位,朕念在兄弟之情,念在其往日的戰功,奪正白旗旗主,留其郡王爵位,圈禁盛京,欽賜。”
“皇上。”多鐸再也忍不住出口,皇太極開口說道“多鐸,朕已經施恩了,以他的罪行這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你多說一句,朕就將他廢爲庶人。”
“謝皇上隆恩。”多鐸磕頭,多爾袞身子一晃,幾年的權柄謀劃,一招全都沒有了,皇太極惋惜的嘆道“十四弟,你是最瞭解朕的人,只是心太大了,也太狠了,竟然將手伸到海蘭珠身上來,朕絕對饒不得你。”
皇太極深吸一口氣,不再看面如死灰的多爾袞,朗聲說道“勤貝勒阿爾薩蘭鎮守京城得當,特晉爲勤郡王,爲正白旗旗主,恆郡王葉布舒立有戰功,有勇有謀特晉爲恆親王,爲鑲紅旗旗主,以前其所有的牛錄皆併入鑲紅旗。”
“謝皇阿瑪。”二人上前謝恩,皇太極欣慰的一笑,揮手道“散朝,朕等着布木布泰的好消息,她若是盡心,洪承疇定會歸降。”
衆人磕頭起身,皇太極突然說道“多鐸,你留一下。”
多鐸本想安慰多爾袞,但是皇太極發話,也只能停下腳步,“遵旨。”
多爾袞獨自一人落寞的向外走去,沒有一人敢於上前,皇太極眯着眼睛,在多爾袞一腳跨出殿門之時,“睿郡王,朕不許你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