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李衛出京赴任的日子,胤禛在忙着“安撫”八爺黨,難得有空,就沒讓李衛進宮聽訓,只是說,相信李衛的忠心,也相信他的才識。
府門口,李衛坐在馬車裡,打起車簾子一角,看着車下站着的十三爺和鄔思道,笑道:“我李衛好大的架子,十三爺和先生都來給我送行,真是太痛快了。”
鄔思道笑笑並不言語。
胤祥拍拍馬車,道:“李衛,你小子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送你?”
“得得。”李衛揮手道:“貼貼金都不行,十三爺不是我李衛說你啊,你嘴是越來越毒了。我曾經可是鄔先生的學生,好歹給點面子啊。”
鄔思道笑道:“行了,時候不早了,早點出發,也能早到些。”
正說着,就聽馬車裡傳出微弱的咳嗽聲,胤祥皺皺眉,道:“李衛,你可別在正茬上顛三倒四的,路上也別急着趕……”
李衛笑,“十三爺原來是個體貼的人啊?”
就聽馬車裡傳出一個低笑的聲音,“十三弟放心,借李衛十個膽子,也不敢怠慢我。”說到此處又咳了幾聲,才接着道:“你們回去吧,先生腿腳不方便,不要站太長時間。”
“八爺也注意身子,將養好比什麼都強。”
那馬車裡的人又笑了幾聲,間或着咳嗽,道:“鄔思道啊鄔思道,你怕我尋短見麼?要是想不開,當時真死了不一了百了……你放心,爺會活的好好的。”
胤祥始終皺着眉,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道:“八哥放心吧,皇上最近一切都好,就是太勤政了,有些拼命,比我這拼命十三郎還有過之。”
“我從來都很放心他。”那聲音淡淡的道,一時間衆人無言,那聲音又道:“大家都回吧,我們也要出發了。”
李衛放下簾子,道:“走罷。”
車伕剛要趕馬車,就聽一陣馬蹄大作,遠處一人一騎快極的往這邊趕過來,定眼一瞧,不是胤俄是誰。
胤俄到跟前,翻身下馬,沉着聲音道:“我來送行。”
馬車裡的人嘆口氣,道:“本來不想告訴你,可是不告訴你我又不安生,你現在聽見我的聲音了,安心了罷?”
“這算是怎麼回事?”胤俄攥了攥馬繮,“有什麼不可以和大家說開了麼?”
那人笑了笑,慢慢的道:“十弟啊,你捫心自問,說得開麼,說開了管用麼?”
胤俄緊皺着雙眉,道:“那也不能用這麼傻的法子!你到底是爲了哪般,最後把自己賠出去了!”
“哪裡賠,我賺大了,以後清清閒閒的過日子,你們這些人是想也別想的。”
三人遠遠的看着馬車慢悠悠的往城外的方向去。
李衛笑道:“八爺,要不要看看這北京城的景緻,不看就沒有了。”
“不看,天天都在看,已經印在心裡了。”
“說得好!”李衛拍手,忽而又皺眉,“八爺爲什麼不跟皇上說明白,害的皇上白傷心。”
那人呵呵而笑,“說不明白,那個人霸道的厲害,他決計不會同意,要想更好的法子。可更好的法子已經來不及了……隆科多咄咄逼人,他手裡攥的,可是京城的佈防。”
“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麼感情和其他事情衝突的時候,總是屈居次位?這不委屈麼,我替主子爺委屈。”
“李衛,你是個重感情的人,讓你喜歡的人,一定不會有半絲委屈。”
那人頓了頓又慢慢的道:“如果今日是我真的叛亂,他一定會殺了我以儆效尤……他這樣做,就代表不在乎我了麼?感情從來都不會和別的事物衝突,正因爲他是第一位的,我才捨得放開這麼多……”
那人挑起簾子,望了望窗外,“有很多事情都不可能盡乎人意,我貪婪了一輩子才明白,這北京城都印在我心裡了,還怕什麼?”
他緩緩的放下簾子,喃喃道:“變暖和了呢……”
…………
胤禛握着硃筆,桌案上是摞起來的摺子,伸手揉了揉額角,胤禛疲憊的閉了閉眼。
“皇上,年妃娘娘送來的參茶。”
“放着。”胤禛說了一聲,就讓人退了出去,接着批摺子。
看着摺子,他控制不住的在想,在杭州府的時候,胤禩和他一起批摺子,教訓那個陳知府……
“啪”的一聲合起摺子,丟在桌案上,胤禛苦笑兩下。
擡起眼去看桌角上摺好放着的紙,胤禛手有些微顫,輕輕的托起來,摩挲着紙上的字跡,扯起一絲薄笑,胤禛淡淡的道:“老八啊,你這是在給我鋪路麼?你這是怪我沒明白你的心思麼?你這是在怨我上輩子走在你前面麼?……你這是,讓我也體會體會其中的苦味兒罷?”
他記得自己曾經握着胤禩的手,那時候沒有力氣,只能撐着最後一口氣,握着那個溫熱的手,道……
得君如此,幸甚。
“幸甚……”胤禛喃喃的道,有些恍惚,“胤禩,我是小覷了你,你在怪我小覷了你,你纔是最冷心的人,你可真是狠啊……”
允禩自絕於天,自絕於祖宗,自絕於聖上,斷不敢苟活於世。
無力的笑了笑,摸着手底下的字,只覺得指尖莫名的刺痛,十指連心,就連心也莫名的刺痛起來,痛的撕心裂肺,痛的,直到麻木……
麻木纔是最怕人的,胤禩啊,你是不是也痛的麻木,才能這麼狠心的對待自己?
“我能怪你麼?”胤禛低頭,瞧着筆跡,笑着輕聲耳語,那語氣溫柔,好像情人間的呢喃,淡淡的,淺淺的,柔柔的,彷彿虔誠的膜拜……
有水打溼了墨跡,胤禛用手輕輕拭開,寶貝的吹了吹,“你想讓我做個食言而肥的皇帝?我還沒陪你去江南走一走……”
“我以前還想着,等過些年來江南終老。”
“說來自己也覺得不實誠,也許就是這麼說一說,樂呵一下,功名權利誰放的了手?我是大俗人一個,也不會例外。不過,哪天心灰意懶了,來江南散散心,山清水秀的也不錯啊。”
“一諾千金……你答應了我兩件事,千萬別忘了。”
“聽起來好像捨命陪君子?”
“怪你命不好,攤了個面善心狠的假君子。”
“捨命陪君子……”胤禛呵呵笑了笑,直笑出了眼淚,又打溼了墨跡,“陪君子的是我,爲什麼捨命的卻是你,你這個假君子,好狠的心吶……”
胤禛笑罷,仔細的把紙疊好,放在桌角上,一雙墨色的眸子,閃過隱約的凜冽,挑起嘴角,重新拿起硃筆,“胤禩啊,你就在這,陪我一起守住這個天下……朕會守住這個天下,守得固若金湯,守得一世清明!……你不會失望的。”
胤祥送完李衛,就換了朝服進宮覆命,很快就被召進了乾清宮。
胤禛低着頭批摺子,見他進來,看了一眼又低頭接着寫,道:“免禮罷,不用跪了。”
“是。”
胤祥略微行了個禮,沒跪下去。
“李衛出京去了?”
“是,剛剛走。”
“辛苦你了十三弟,這八爺黨剛倒,有好些事都要你接手,你也要注意身體,量力而爲,忙不過來就告訴朕。”
胤祥聽他說“八爺黨”,心裡沒來由有些不舒服,擡頭看了看胤禛,一絲情緒也瞧不出來,不禁有些擔心,“皇上……”
“怎麼了允祥,有話就直說,什麼時候變得吞吞吐吐了?”
“……沒什麼。臣弟只是擔心皇上,國政固然繁忙,萬歲還要注意龍體。”
胤禛不以爲意的笑笑,“你放心,朕有分寸。”
正說着,高無庸進來說,張延玉求見。
胤禛着他覲見,張延玉進來以後看見胤祥也在,低了低頭,有些爲難,道:“皇上,臣斗膽請屏退左右。”
“延玉啊,你這是越來越謹慎了,朕讓你宣旨把九貝子放出來,你這麼小心,難不成九貝子要造反?”
“不不不!”張延玉忙跪下,道:“九貝子回話是,‘不願往’三個字。”
胤禛在袖下握了握拳,面上平淡的道:“好啊,他回的很好。他是朕的弟弟,朕自然不願爲難他,這樣很好,放他出來罷。”
“其他人呢?”胤禛淡淡的問。
張延玉又謹慎的回話。
聖旨雲,阿其那在皇考之時,爾原欲與之同死,今伊身故,爾若欲往看。若欲同死,悉聽爾意。
十四爺回,我向來爲阿其那所愚,今伊既伏冥誅,我不願往看。
十爺回,不願往。
九爺回,不願往。
“那這很好嘛。”胤禛又使勁攥了攥拳,咬着後牙,聲音卻很親和,笑道:“不知道延玉爲什麼這般慌慌張張,還要屏退左右?”
“皇上,”張延玉瞧胤禛沒有讓十三爺迴避的意思,只好道:“臣進宮覆命的路上,看見了李大人的車駕,隱約又看見了一個人,臣眼拙,那人長得有些……”
張延玉咬了咬牙,最後道:“……有些像八爺!”
手下意識的狠狠扣了一把扶手,胤禛聽見自己骨節發響的聲音,心裡突地一跳,那種鈍鈍的麻木的疼,忽然變得清晰,變得尖銳……胤禛在想,這樣的疼,說明自己的心,還沒有死罷……?
胤祥心裡咯噔一下,心說完了,怎麼被張延玉看見了。
“是麼。”
就聽胤禛淡淡的道了一句,平靜的沒一丁點的波瀾。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的問題,有人問有沒有肉肉……咳咳,其實你們應該問,番外有沒有不H的啊?~~
預計寫一個100問,一個八爺反攻,一個無責任YY,呃,就是九爺和十爺的,全都配對的話,我覺得不太妥當,不過九爺和十爺還是很有愛很有愛的啊啊啊啊,忍不住就想寫個番外YY一下^_^咩卡卡……
總之是4到5個番外,輕鬆溫馨基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