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忽然心裡有些緊張,說不出是天涼還是什麼,手心裡一陣陣的發涼。心裡嘲笑自己,這是怎麼了,上沙場還沒這麼膽怯呢,現在反而有些踟躕,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胤祥緊了緊手,一皺眉,反正都這一哆嗦了,進門拉了人走就完事,想着,邁步就往前走。
“哎哎!”李衛拉住胤祥,道:“我說你去哪啊?”
“搶人啊。”胤祥淡淡的道。
“咳!咳咳……”李衛賊兮兮的笑,拿眼瞅胤祥,道:“十三爺,真人不露相啊,原來你比我李衛還無賴!哎呦!”
“說什麼呢你!”胤祥拍了李衛一腦殼,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得得,咱們言歸正傳。”李衛道:“您先在這等着,我進去。”
“爲什麼?”
“爲什麼?”李衛笑道:“您還真想來硬的,抓了人就走?搶人也得動動腦子啊。”
李衛說完,整了一下衣冠,道:“您在這等着啊,請好吧!”
話音剛落,邁步向前,輕敲了兩下門。
門裡傳出一個溫和的聲音,有些微弱某卻顯得很禮貌,“請進。”
胤祥聽罷,心裡忽然一震,就見李衛推門而入,很快關上了門,漆紅的門板,“哐啷”一聲輕響,隔斷了視線。
“李大人?”鄔先生的聲音有些詫異,很快平靜下來,笑道:“李大人請坐。”
“多謝鄔先生。這李大人我可當不起啊,嘿嘿。”
“李大人,有話就直說吧。”
“嘿嘿,鄔先生快人快語,咱們那麼久沒見了,總是故人啊,也不顯嘮嘮嗑。”李衛的聲音一響嬉皮笑臉。
鄔思道沒出聲,李衛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鄔先生,我這回來,是給你稍東西來了,八爺臨出京的時候給了我樣東西,讓我給你帶來。”
“哦?”
“嘿你別不信啊!喏!就在這兒。”
胤祥聽到這兒,忽然握緊了手,竟有些微微打顫。
屋子裡,鄔思道坐在桌前,手裡端着茶碗,見李衛拿出一張紙來,就接過來,展開看。
這一看,不禁愣住了,不過怔愣只是微不可見的一瞬,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繼續喝茶,道:“恕我愚鈍,這是誰讓李大人稍來的信?”
李衛“哈哈”一笑,“鄔先生這是精明的厲害,這新確實是八爺讓我捎來的,不過也不是八爺寫的,是十三爺早些時候給八爺的,讓八爺轉交,這幾日八爺忙的不可開交,就給忘了,所以鄔先生現在纔看到。”
“無妨。”
“無妨?”
“是啊,”鄔思道笑笑,冷清的青衫,趁着略顯病態蒼白的臉色,道:“早看到,晚看到,都無妨了。”
無妨……胤祥心裡一頓,就想被石頭狠狠砸到一樣。
那紙上,是胤祥的字跡——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李衛道:“鄔先生的意思是?”
“李大人很聰明,咱們說話就不用繞彎子了,就是十三爺站在這兒,我也是這句話,鄔思道何德何能,只願小隱於野,不日便即啓程……李大人,您請回罷。”
“嗯。”李衛起身,走了兩步,又踱回來,笑道:“我以前只道鄔先生有大謀略大智慧,不知道目光如此短淺。”
“鄔思道本是如此,不用李大人道來。”
“好啊好啊,不過李衛我就是嘴碎,就想說,八爺都不能奈我何,鄔先生你就老實聽着吧!”
李衛哼哼一笑,接着道:“鄔先生啊,其實我李衛特看不起你,你說說你,除了有點治國之才,還有什麼啊?”
鄔思道“呵呵”扯起嘴角一笑,沒言語。
李衛道:“人家都說四爺面冷心狠,我看你纔是最狠的,不止狠,還毒,又狠又毒,還是個什麼都不是的瘸子!你不想招惹十三爺,那你剛開始寫的那封信是什麼意思?”
鄔思道還是不說話,一排清閒的飲茶,讓李衛一個人氣憤去。
李衛也不嫌悶,一個人還在氣憤道:“我說你們這些文人,怎麼就那麼麻煩?喜歡就喜歡了?有什麼不能說出來的?”
喜歡……鄔思道手一顫,把茶碗放在桌上。
笑了笑,鄔思道慢慢的道:“喜歡中意,不是你問我答,就能明白的。”
“哼哼。”李衛冷笑:“不明白,鄔先生,沒人比你更明白了,你清楚的很,清楚地厲害呢!”
“得了!”李衛又道:“其實今天來,我也不是勸你的,而且這件事我本來不該知道,不過十三爺拿我當兄弟,跟我說了,”李衛頓了頓,可以加重了語氣,“說他喜歡你,說他已經想清楚了,他是大清的怡親王,同樣放不開你。”
鄔思道低了低頭,沒說話。
李衛道:“不過,十三爺已經放棄了,他說不逼你了,隨你便。”
“那便好。”鄔思道笑。
“是好啊,當然好了。不過我李衛想問你一句話。”
“李大人快講。”
“鄔先生,你到底有什麼放不開?”
李衛道:“既然十三爺說不逼你,我李衛自然不會逼你,不過我可是認死理的人,不找出個緣由來,睡覺都不踏實。”
“呵呵。”鄔思道頓了頓,道:“李大人,你在朝爲官,可知道這官場?”
“那怎麼了?”
“我鄔思道一介草民,這雙腿是怎麼折的,你也知道。他是一朝王爺,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如履薄冰的日子啊,如果我再在他背後推一把,這萬丈的懸崖,就不是折腿這麼簡單了。我不想當這個儈子手……現在十三爺說放棄了,我是很高興啊……”
胤祥在門外,差一點就推門進去了,只聽鄔思道的聲音,有些飄忽,“李大人,十三爺的秉性您也最清楚,他是人才,只可惜脾氣有些暴躁,您要勸着他,時常提醒着他,鋒芒外露是會招惹殺身之禍的,這一片江山,還得有他這個怡親王來輔佐……”
“嘿嘿。”李衛一笑,道:“鄔先生,這不結了,聽你口氣,也喜歡十三爺不是?你這才智,留在十三爺旁邊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鄔思道只是搖頭。
李衛卻仍舊笑,又回覆了嬉皮笑臉,道:“說了半天,我就想問一句,你洗不喜歡十三爺,管他是男的女的阿豬阿狗的!”
胤祥聽他問話,本來挺緊張,誰知道這小子後半句接着“阿豬阿狗”,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
鄔思道也樂了,眯眼輕笑,“……喜歡啊。”
李衛滿意的點點頭,道:“鄔先生,李衛給你說個教吧,其實喜歡中意這些破事,你問我答,就夠了!”
說着,揚起脖子,朗聲道:“十三爺,我說十三爺你窩到什麼時候啊,聽牆根也沒這麼聽的啊!”
鄔思道一怔,門就被推開了,來人進了屋站在門口,只是不說話,看着鄔思道。
李衛笑道:“我的任務完成了,你們聊啊,我回去嘍!”
…………
撫遠大將軍年。
行轅門口,一面大旗在寒風中獵獵飛舞,“撫遠大將軍年”,六個大字剛勁有力,惹眼的厲害。
行轅門口,已經有人來迎接,胤禩笑笑,久聞年羹堯治軍有方,果然不錯,軍士們腰佩刀手執矛,一個個虎目圓睜,在寒風中,動也不動。
大門旁邊立着一個大碑,“文官下轎武官下馬”。
胤禩盯着那字好一會兒,桑成鼎有些發毛,就聽八王爺笑笑,“這字寫得好看啊,有力度,入木三分啊!”
說着一個翻身,躍下馬背,撣了撣袍子。
他這一下馬,後面跟着的二十幾名御前侍衛也齊整的翻身下馬,不虧是雍正帝親自挑選的侍衛,下馬這個動作的整齊有氣勢。
過了好一會兒,年羹堯才帶着大軍來迎。
胤禩笑笑,回身斷喝道:“瞧瞧年大將軍這些軍士們,你們身爲禁城裡的侍衛,不臉紅麼?一個個衣服否沒穿好,快把皇上給的衣服穿上!”
二十幾個侍衛,整齊劃一的拿出皇上臨行前御賜的黃馬褂,“唰”的穿在身上,一整片耀眼的黃色。
按清朝的制度,凡是穿上了黃馬褂的人,就可以和任何一級官吏分庭抗禮。
年羹堯的臉色明顯不好看了,變色變得厲害。
胤禛手裡拿着從西寧快馬加鞭捎回來的摺子,“呵呵”而笑,心道,老八啊老八,你是要把年羹堯氣死麼?一去就有下馬威,八王爺果然是不好招惹的。
高無庸進來的時候,就見皇上面上掛着淺淺的笑,道:“皇上,傳膳嗎?”
胤禛微一沉吟,道:“西寧那邊吃是燕麥、青稞和牛羊肉,缺水的時候連洗手也不行,高無庸,去告訴御膳房,所有的膳食減半,補貼軍士罷。”
“扎。皇上明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