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紡織局的這幾個呢?”,劉錫命可沒忘記荀博文說的,冶煉局和紡織局都有人出了問題。
“紡織局這幾個倒是簡單,畢竟只是鄉野婦人,驟然提拔之下,心中生起了一些貪念而已,屬下已經查明,她們所偷之物主要是棉紗,帶回家後再自行縫製衣裳被褥,估計是有所畏懼,倒是還沒有轉賣一事。”
“好,好,好”,劉錫命氣極反笑,這幫人一個個真他孃的是人才,都說欲壑難平,自己對他們難道還不夠好,竟然還有人使出這麼些下作手段。
荀博文見劉錫命臉色數度變換,躬身勸道:“少爺不必如此生氣,聖人云:水至清則無魚,家中人員多了,難免會有各種想法,這些都是常態。”
“此言不妥”,劉錫命袖子一揮,斬釘截鐵說道:“此句出自禮記,上句爲‘故君子蒞民,不臨以高,不道以遠,不責民之所能’,這是專指治民之言,然而家中各房主管豈與民同,說句大逆不道之言,若比照朝廷來看,各房與六部何異,這些主管與官吏何異,國朝落到今日這般田地,未嘗不與其吏治崩壞有關,是以我以爲,治吏必求水清,否則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往後再想救也救不了了。”
荀博文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辭,不由對劉錫命有些刮目相看,這位主家對吏治的認識還是頗有見地,只不過……
“那少爺打算如何處置呢?”
劉錫命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轉頭問荀博文道:“你覺得這些人與昨晚上那幾個竊賊有沒有關聯?”
“這,應該沒有吧”,荀博文有些拿不準地回道,“昨夜審問時,這幫人並未扯出有其他人員參與。”
劉錫命點了點頭,“那就還好,這事你先不要聲張,等到明天拿住賊人以後再一起說這件事情。”
“是,少爺還沒有別的吩咐?”,荀博文起身問道。
劉錫命沉吟了一下,終於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家中各房執事、幫辦可有參與到這些事情之中?”
荀博文楞了一下,低垂腦袋沉聲回道:“屬下並未發覺。”
“嗯”,劉錫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微笑着對荀博文說道:“既如此,那便先這樣吧,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是,屬下告退。”
荀博文轉身走出房門,聽到劉錫命在後面朝張元龍說道:“元龍,我這裡燈光太暗了,你去值房多拿些燈油過來。” Wωω✿тт κan✿C〇
想到剛纔劉錫命問話的內容,荀博文嘴角微翹,腳下速度加快匆匆出了劉家大宅,直奔啓航小區而去。
劉家村一夜無話,但是在村子裡看不到的角落之中,龍驤團已經在爲第二天晚上的抓捕行動進行準備。
穆敬難和李敬思帶着幾個曲長、隊官趁夜將劉家村南北兩邊的灘塗地帶全都仔細查看了一遍,眼下已經進入臘月,嘉陵江水位下降,露出了大片河牀。
但是劉家村出於防禦的目的,每天都安排有人朝這南北兩邊的灘塗地澆水,以確保其處在泥沼狀態,因此能夠供船隻登陸的地方並不多。
穆敬難等人很快將能夠登陸的四個地點全都標記出來,一羣人查看了一遍周圍的地形、樹木等環境,便返回營地商討戰術佈置。
十二月初十,劉家村。
村子裡的百姓們一起牀突然發現原本被綁在村子中心的那幾個賊人全都不見了,整個村子裡原本到處佈防的龍驤團護衛也都撤了回去,只留下城門口還有人把守,不讓人隨意進出。
雖然村子裡緊張的氛圍有所消減,但是人們心中的好奇心理卻更加熾盛,只不過無論是誰來打探消息,村子裡的各房主管全都閉口不言,讓大家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夜裡,伴隨着一盞盞燈火漸漸熄滅,劉家村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劉錫命此刻正坐在村子中心的廣場上,身邊圍了幾十號親衛,廣場上沒有一絲火光,一羣人彷彿着了魔一樣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只有他自己不斷哈氣揉搓着自己的雙手。
“二哥,他們來了。”
到了半夜丑時一刻,陸夏摸黑從西邊城門進了村子,一路小跑地跑到廣場上稟報。
劉錫命“唰”地一下子站起身子,有些躍躍欲試地問道:“哪個方向?”
“從南邊來的,我沿着江跟了一段,發現那艘船隻點了一盞小燈,沿途一直沒停,想必就是那幫人了。”
陸夏牽着馬將自己路上看見的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劉錫命再無疑問,大半夜的摸黑過來,除了那幫人還能有誰。
之前抓到那個賊首也早已經招認他們會在南邊接頭,劉錫命也不過是以防萬一而已。
“走,咱們去南邊看看”,龍驤團兩個曲的人馬早就在穆敬難的帶領下蹲守在南邊樹叢裡,此刻見劉錫命帶人過來,一羣人只是點點頭算作應和。
幾百號人悄無聲息在黑暗中等了大概兩刻鐘,終於看見遠處江面上晃晃悠悠地飄來一朵燈火,負責誘敵的魏敬國立刻點燃手中火把,按照約定向左右揮舞三下,再向前後揮舞三下,然後直接熄滅。
片刻間江上那艘船似乎停了下來,遠遠地傳來“撲通”一聲,應該是放下了一艘小船。
邵德容親自帶領第三曲埋伏在距岸邊不到50米的地方,他們全都披着被劉錫命稱爲戰術僞裝的連帽斗篷,整體用青色布料縫製,外面沾滿了樹葉等物,即便是白天,只要不湊近了仔細觀察,一般人也很難發現他們。
聽見這聲水聲,邵德容扯了扯旁邊兩個屯長的衣袖,躡手躡腳地朝岸邊摸去,第三曲全體士兵在一對一的帶動下,也開始跟着向前。
沒過一會兒,江上放下來的那艘小船停靠在了灘塗上,船上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趟過泥沼走到岸邊,還沒等碰面,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就低聲問起話來。
“東西拿到了沒有,你們其他人呢?”
“噓”,魏敬國按照事先的安排比出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故意壓低嗓門:“小點兒聲,江邊有巡邏的,你們過來再說。”
遠處岸邊確實是有幾個燈影在晃來晃去,那兩人瞧見不由得脖子一縮,放慢了腳步朝魏敬國這邊走來。
“東西……”
“動手”
邵德容仗着沒有燈光,早就帶着人摸到了魏敬國旁邊,見這兩人走到了幾尺的距離,不等他們問完,他低喝一聲,雙腳猛力一蹬,朝着當先的那個高個子就是一個虎撲過去。
魏敬國見狀朝前快跑兩步,右手忽地一下子使勁卡住旁邊那個矮個子的脖子,順勢往地上一帶。
還沒等這人掙扎,第三曲的士兵也全都撲了上來,一羣人捂嘴的捂嘴,按腿的按腿,把這兩人嚴嚴實實地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唔、唔、唔”
這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偷襲得手,只能不斷吱唔着想要發出聲音提醒江上的船隻。
“啪”
魏敬國一個大拳頭直接捶在那個矮個子的臉上,將其打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劉錫命待在後面見岸邊只剩一團黑影,知道邵德榮和魏敬國已經將賊人抓住,他輕輕將胸中一口濁氣吐出,開始關心起碼頭那邊的佈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