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思哲似乎還是有點難過,不過他還是乖巧地點點頭,握緊了露鳶的手,脣邊溢出的是類似幸福的微笑。
露鳶瞥眼,從後視鏡裡看到了子軒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下好了,她的那麼點小秘密都被人家撞破了,不過反過來想想還好是子軒,他也只是眼中帶些笑意,要是被喬治撞見,她忍不住撫了撫額頭,英國還真是小啊。
三天以後,子軒一個人離開了英國,甚至沒有帶上莫然,只是讓莫然多放些心思在邱氏,畢竟剛剛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邱氏的運營多少受了一些影響,不過他相信這些小問題對莫然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喬治因爲凱睿的事情,對子軒的做法很不贊同,兩人的關係冷淡了不少,要是換成別人也許還好,偏偏是向來愛鬧騰的喬治,這個傢伙的轉變讓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來。不過幸好子軒向來不太理會這些事,而且喬治也是不會遷怒的人,雖然對子軒的做法不苟同,對洛晴和小傢伙一點改變都沒有。
而凱睿則是更加小心謹慎起來了,他似乎有點明白自己的缺點,只是一時間找不到方法,只能先跟着莫然。公司的人對他冷眼旁觀,看他從一個副總變爲總裁助理的屬下,都帶着幾分幸災樂禍,倒是他自己因爲這一連串的事件開始迅速地成長起來,不理會別人的目光和言辭是他成長的第一個轉變。
因爲蝶寧除了青蝶組沒有朋友,子皓打算將婚禮放在英國,當然不會像子軒那樣弄得那麼豪華盛大,因爲蝶寧喜歡子軒的那座禮堂,所以他們的婚禮會等子軒日本的事情辦完之後舉行。青蝶組的成員依照奕的意思,統統被子皓收入囊中,沒有人知道奕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所以他們也只當是奕出了事,蝶寧重新將青蝶組帶回意大利整頓。
子軒到達大阪,並沒有直接去找淺清,而是繞到了近郊一處極大的闊庭院型別墅,沒有鋼筋水泥的現代感,反而是被綠色覆蓋着整個空間,有一種自然的魅力。
管家帶着子軒穿過偌大的庭院,往主屋走去,到達主屋之後,管家恭敬地躬身褪下,一個穿着和服的女傭繼續帶着他往裡面走去。
“夫人,軒少爺,點心已經準備好了,請慢用。”女傭躬身碎步後退,拉上門,立在門外聽後差遣。
一身淺色和服的貴婦跪坐在矮几前,面前擺放着一套完整的茶具,貴婦嫺熟地將最後一道程序完成,然後斟出一小杯茶,微微頷首,“軒君嚐嚐看,我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子軒點點頭,同樣跪坐在軟墊上,輕輕聞了聞,小酌一口,才揚起笑意,“鈴木夫人的手藝,一如往昔。”
“軒君這次來得很匆忙,要不然就在這裡住幾天吧?”鈴木夫人將糕點往子軒推了推,“都是你喜歡的點心。”
“夫人知道我會來?”子軒挑眉,面露詫異,他也是到了大阪之後來臨時決定的,難道這位鈴木雅子夫人倒是未僕先知了?
鈴木夫人低着頭繼續擺弄茶具,聲音溫柔,“距離上次見軒君已經有……十一年了吧?”
說起這個,子軒似乎有些慚愧,回到英國之後他就忙得不可開交,直到一年前回國遇到了洛晴,又發生了很多事,確實讓他沒有時間回日本探望鈴木夫人,他只好抱歉一笑,沒有說話。
“我聽說,軒君在英國的事業發展得很好,恭喜了。”鈴木夫人依然是淡淡的模樣,眼中劃過一絲欣慰,當年的那個少年,終於還是長大了。
“托夫人的福,還算不錯。”子軒很少會有這樣謙和的時刻,但是這個鈴木夫人對他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當初若不是她施手援助,也許子軒根本無法離開日本離開渡邊社。
“你這次回來,是爲了幫清君的麼?”鈴木夫人重新擡起頭,平靜地望着子軒。
鈴木雅子不能算是十分地漂亮,更何況一個年過五十的婦人也早就過了漂亮這樣的年紀了,但是她的身上有一股讓人平和的氣息,明明不是最漂亮的,卻偏偏極有氣質,舉手投足間都是標準的日本大家閨秀的風範。
“確實是因爲淺清,可是夫人的意思是……淺清有麻煩?”子軒是個很敏銳的人,總是能從對方的一言一行中撲捉到他需要的信息,鈴木夫人剛纔的話應該和他的認知有所出入。
“自從逸君離開以後,渡邊社就由清君管理,但是據我所知很多人對清君的獨裁併不滿意,再加上清君的年輕,一些元老們更是對他不肖一顧,我想這幾年,他也是步步艱辛。”鈴木雅子和茗逸曾經是夫妻,要不是他們之中橫着兒子的死,也許他們也不會分開。
子軒皺眉,他似乎真的遺漏了什麼重要信息,又或者是莫然故意沒有告訴他?
“夫人見過淺清麼,最近。”子軒又問道。
鈴木雅子輕輕微笑着點頭,“清君很乖巧,每逢新年總是他第一個來,你也知道我朋友並不多,這個孩子算是最懂事的了。”
“夫人可以幫我約他麼?”子軒突然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盲目地去找他,總覺得有點什麼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陰謀等待着他,即使他已經到了日本,他還是不想輕易地出現在渡邊社,所以他又添了一句,“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來日本了。”
“我明白。”鈴木雅子瞭然地點頭,他是好不容易纔離開渡邊社的,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想來他也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回了日本,當初茗逸並不同意子軒離開渡邊社,要不是鈴木雅子的幫忙,子軒也不會輕易地勝了茗逸。
“這些年,夫人過得好麼?”子軒雖然派了人留在日本保護她,但是他確實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還算不錯,很安靜。”鈴木雅子是非常標準的日本女人,平和寧靜,不吵不鬧,溫柔善良,她頓了頓又問,“聽說你結婚了,恭喜你。”
提到洛晴,子軒笑了笑,笑容裡帶了一絲甜蜜。
“這樣就好。”鈴木雅子溫柔地淺笑,原本她還擔心以軒君的心性很難找到喜歡的女孩,他太驕傲,心思太過深沉。
“夫人見過逸叔麼?”即使大家都瘋傳茗逸已經死了,畢竟他消失了那麼多年,但是子軒相信鈴木雅子不會相信這些傳言的。
鈴木雅子搖搖頭,平靜的臉上終於劃過了一絲傷痛,“他果然沒死吧?我想也是,他做什麼都是爲了渡邊社,既然他會離開那邊就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纔是。”
有時候,子軒忍不住懷疑,在這個妝容平和的夫人心裡,到底是有幾分真心。如果是真愛,爲什麼可以避而不見十幾年;如果不是真愛,又爲什麼可以始終如一地相信那個男人。
“您想見他麼?”如果夫人相見的話,他也許可以幫上忙。
悄無聲息的沉默,鈴木雅子的眼中半點猶豫都沒有,只是平靜地搖頭,“不如不見。”
是啊,就算見面了又能怎樣,兒子的死已經成爲了她心底的傷口,永遠都不可能恢復,她不會原諒他,也不會原諒自己,既然如此,不如不見。
原來,最痛的不是愛而不得,竟是愛而不見。
子軒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說,當年的事,其實並不能責怪茗逸,這是一場上天跟他們開的玩笑,誰都無法責怪。他們的兒子翔太和淺清,同時遇上了危險,茗逸評估之後決定先救淺清,卻在救下淺清之後的途中,知道翔太出事的消息。逸叔從來沒有打算放棄翔太,只是事發時候他沒有爲自己辯解過一句,也許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鈴木夫人沒有責怪任何人,只是責怪自己爲什麼會答應翔太進入渡邊社,她這樣心性的人,善良到不忍心責怪任何人,只能爲難自己。她和茗逸分開,也是她懲罰自己的方式,也許當初茗逸會離開渡邊社,也跟翔太的事情有關,只是當時沒有人知道翔太和茗逸的關係。
“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其實已經原諒他了,我知道他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考慮。”鈴木夫人認真地看着子軒,“可是,那個被折磨成血人的是我兒子,如果連我都忘記了他,還會有誰記得他呢?”
這是每個母親,最深的執念。
“夫人……”子軒還想說什麼,卻發現面對鈴木夫人的直白和平淡,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無奈地嘆息。
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話題似乎太過沉重,鈴木雅子便詢問起了洛晴的事情,也知道了他有一對雙胞胎的事情,她一直都把子軒當做自己的孩子,雖然他比翔太大了七八歲,但是並不影響她的移情作用,子軒在某方面和翔太很像,都是內斂而冷漠的人,卻有着最真最純的感情,這也是爲什麼當初鈴木雅子會堅持幫助子軒離開渡邊社的原因,她不像看到和兒子個性相像的子軒和他一樣死於非命。
子軒知道鈴木夫人的意思,也聰明地不再多說,反而和她說起了兩個雙胞胎的趣事,讓這座冷清的大宅裡出現了少有的溫情和歡樂。